第9章 短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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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短褲
山中無歲月,徐黛珠和趙玉雖然磕磕碰碰的,難免吵架,但也過的安逸,隻是外麵卻有著翻天覆地的變化,從突厥可汗成為新王朝皇帝的夏元帝用極其殘暴的方式推行著他的新政,逼著中原漢人剃發歸順夏朝,漢人卻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輕易可不肯剃發,如此,有時候一個城裏大半的有誌之士,文人,鄉紳,都會被屠殺幹淨。
太原城白家是太原第一世家,府邸還保存著始祖皇帝禦賜的寶劍。
隻是如今卻沒有以前的繁華,有的都是愁雲慘淡的絕望。
白少卿疾步而行,熨得筆直的月白色的綢緞直裰袍角隨風而起,襯托他頎長身段,顯得風度翩翩,如同往日太原城少女們最喜歡的俊雅公子的模樣,隻是可惜他臉上沒有了往日的瀟灑,有的不過是痛苦的壓抑。
黑漆雕花的大門被白少卿推開,古色古香的堂屋正中央坐著一位白發的老者,他見到白少卿這般急切,微微皺眉,說道,“子安,孫家那邊有消息了?”孫家是太原城可以白家比肩的世家,隨即看到白少卿難過的表情,心中一沉,歎道,“我知曉了,孫家願意剃發歸順。”子安是白少卿的字。
“父親!”白少卿突然的跪了下來,眼睛裏含著淚珠,“您帶著母親她們快走吧。”
此人正是白家家主白昀。“那你呢?”
白少卿的臉上現出剛毅的神情來,說道,“我會替父親守著白家。”
白昀露出欣慰的笑容,但是很快就被悲哀掩蓋,他朝著白少卿伸伸手,說道,“子安來。”
白少卿膝行而去,又哀求道,“父親,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妹妹侄兒還年幼,你於心何忍?我和那新任太原太守忽奴是相熟的關係,他必然不會為難於我。”
“我兒子安。”白昀溫柔的摩挲著白少卿的頭說道,“國破家滅,賊寇當權,豈能苟活?”
“父親!”
“白四,你把東西拿出來,”白昀對著一旁的老仆從說道。
白四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包袱,恭敬的遞了過去,白少卿驚愕,說道,“父親,這是何意?”
“我白家受恩於始祖,斷不會為了苟且活命斷送百年名節,誓死也會追隨陛下。”白昀聲音不大,但是凜然而悲壯,叫旁邊的白少卿也好,老仆也好,都跟著哭了起來。
“父親……”
白昀握住了白少卿的手,黯啞的說道,“隻是我也有私心,想給家裏留一點血脈,更何況……”白昀俯身在白少卿耳邊耳語幾句。
白少卿大驚,說道,“殿下他還活著……”
白昀搖頭,“你知道就好,時間不早了,你趕緊啟程吧。”
白少卿一驚,卻搖頭,一想到這一別就是生死離別,哭的像個孩子一樣,“父親!讓大哥帶著嫂子走吧,孩兒想陪著你和母親。”
“去年要不是爹攔著,你早就三元及第。”白少卿今年剛剛十六歲,是白昀的老來子,從小耳聰目明,天分卓絕,是附近遠近聞名的少年天才,去年的時候不過讓他去試一試水,誰知道竟然輕鬆的過關斬將,白父怕白少卿年少成名變得輕狂,這才壓著他沒有續考,“你大哥生性愚鈍,不及你一半,又怎麽能在這亂世殺出一條血路來輔佐明君,振興白家?”
“白四,送少爺出去!”
“父親!父親!爹……”哭的不能自己的白少卿被白四拉著拖了出去,正好和推門而入的另一個中年男子相遇。
白少卿喊道,“大哥!”
這個中年男子是白少卿的哥哥白少圳,他身材中等偏瘦,卻腰背挺直,另有氣度,見白少卿這般姿態,忍不住大聲嗬斥道,“少卿,你難道不知道爹的苦心?”
白少卿如遭雷擊,哆哆嗦嗦的喊道,“哥,你知道爹爹意思是……”
“我知道,父親和我商議過了,我也同意了,你嫂子也知道。”白少圳終歸還是於心不忍,上前握住了白少卿的肩膀,說道,“白家男兒,流血不流淚,別哭了,丟人死了。”
“我不要這樣!”
白少圳目光又痛又憐,說道,“子安,我們白家以後就靠你了。”
夏朝元年,七月十三日,太原百年清流世家白氏一族誓死不剃發歸夏,家中婦幼皆服毒自盡,白家家主白昀,長子白少圳皆是用始祖皇帝禦賜寶劍自刎而亡。
消息傳出去,中原各地百姓無不動容,震驚了許多世家,白家被稱頌為英烈,這個消息就像是燎原的野火般一下子就燒起了巨大的火勢來,讓那些許多隱忍不發的人憤然起身,許多義軍如同雨後春筍一般突起,攪的原本就不太平的夏朝元年更加的腥風血雨。
***
八月底,空氣中有了些微的涼意,樹葉上也已經有了淺淺的紅色,秋季就在不知不自覺中悄悄的來臨了。
杏花村一處茅屋外,用竹子圍著柵欄裏麵有一隻蘆花母雞咕咕叫著在覓食,種在牆角的一排矮竹隨著風輕輕晃動,投下一層陰影來。
趙玉知道自己又做夢了。
一人高的紅珊瑚屏風立在博古架旁邊擋住了外麵的視線,黃花梨的書案擺在了鑲嵌著內製的透明玻璃窗欞下,明亮的光線從外麵透射進來,映照的四周亮堂堂的。
案桌後麵坐著一個穿著明黃色龍袍的中年男子,目光威嚴而氣度斐然。
旁邊站著幾位穿著紅色大太監服侍的內侍,還有一位白胡子的老者,皆是一副大氣不敢喘的模樣,唯獨坐在案桌對麵的趙臻一副放鬆的神態。
趙臻仰著臉,眉目英挺,膚白如玉,帶著幾分天真問道,“父皇,吳王作為一個亡國之君,為什麽還要忍辱負重的活著?”
皇帝慈愛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趙臻的頭,柔聲說道,“因為吳王隻有活著才有希望複國,要真是一死百了,那就真是亡國之君了。”
“噢,是這樣……,為什麽要學這個,無聊死了。”負責教趙臻功課的人叫林晨,是翰林院的老翰林,雖然官職不顯,但曆經三代帝王,教過兩位皇帝,資曆不低,隻是這人博學多聞是真,講課卻過於刻板,讓趙臻覺得索然無味。
這話一出口,立時嚇得旁邊的白發老者臉色都白了,他顫抖的如同抖動的篩子,說道,“陛下,是臣沒有教好太子殿下。”說完就撲通跪了下來。
皇帝卻笑著擺了擺手,說道,“林愛卿起身吧。”然後朝著趙臻鼓勵的說道,“你為什麽覺得無聊?讀史讓人明智……”
皇帝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趙臻打斷,他說道,“那也不用學什麽亡國之君的故事,一點用都沒有。”
皇帝卻正色的說道,“皇兒,萬一今日突然外寇入侵,我們大趙亡國了呢?”
“怎麽會?”
旁邊幾個內侍也好,林晨也好,都嚇得跪了下來,別說是亡國兩個字了……,就是稍微不吉利的字眼都會惹了貴人的怒意,但是皇帝好像根本就沒有察覺亡國這兩個字是多麽的叫人震驚一般,目不轉睛的盯著趙臻說道,“你給我父皇說說,你要怎麽辦?”
趙臻卻認真的想了想,又是蹙眉,又是咬唇,一副深模樣,最後說道,“父皇,我好像懂了吳王的做法了……,如果是我,也別無他法,隻能韜光養晦,伺機而動。”
皇帝顯然很滿意太子的答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轉而對著一旁的內侍王喜說道,“你去把禦書房裏的九州輿圖拿來。”
放在雕金龍的楠木盒子裏的輿圖被皇帝展開放在了案桌上。
這是趙臻第一次看到大趙的全貌,那樣的廣闊而雄偉,也第一次讓他有了一種莫名的自豪感,皇帝指著輿圖的四個角落說道,“□□開國之初,為了安邦定國就在邊疆立了四個衛所……”
皇帝背對著窗口站著,陽光照在他身上,耀眼而刺目,朦朦朧朧的讓人看不真切,趙臻忽然覺得這個場景離自己越來越遠……
“醒醒!醒醒!”
趙臻……,應該是趙玉睜開了眼睛。
徐黛珠搖晃著趙臻,然後帶著幾分嫌棄說道,“不就是讓你睡個午覺,怎麽還不醒了,說好一起上山的。”
趙玉等著焦距對準,看清眼前的徐黛珠,忍不住露出失望的神色來,好一會兒才有氣無力的說道,“知道了。”
夢中的場景似乎還停留在腦中,趙玉知道這是他夢到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那時候他多大來著?父皇得了六個姐姐才有了自己,對他簡直就是愛若珍寶,每天午覺之後都會來看他的功課,有時候還是手把手教他寫字。
趙玉想著想著就覺得鼻子一酸,淚珠在眼眶打轉。
徐黛珠拿了一個竹筐過來放到趙玉旁邊,說道,“咦,不就是讓你去山上采蘑菇,怎麽跟逼良為娼一樣的,又哭了?”
“什麽逼良為娼!”趙玉原本還沉浸在悲傷中,結果叫徐黛珠一句話氣的差點跳了起來。
徐黛珠卻咯咯的笑了起來,然後拍了拍趙玉的臉頰,“這樣有精神多了,別動不動一副要哭的樣子,你一個大男人,多難看呀,行了,走吧。”
趙玉這才知道徐黛珠是故意氣自己,一時無語,又覺得有些心暖,徐黛珠雖然看著十分凶悍,但其實也是很溫柔的人……
不過等著趙玉看到徐黛珠穿著的時候,立時閉上了眼睛,然後別開臉,吼道,“你怎麽又穿的這麽傷風敗俗?”
徐黛珠瞧了眼自己的短褲,沒錯……,她把趙玉給她做的闊腿褲剪掉了一大截,然後就變成了短褲了,但是在趙玉眼裏其實十分的不堪。
趙玉想起徐黛珠脆生生,白嫩嫩的小腿,就覺得臉紅的要滴血了!“還不快點換掉!”徐黛珠雖然臉曬的黑,但是身體卻沒有。
“我才不!”這麽大熱天,誰要穿那麽厚呀!再說反正整個村子就他們倆個人,她有什麽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