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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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林的存在對於韓東來說,像是過去貧困歲月的標誌和提醒,那些捉襟見肘連三餐都難以為繼的艱苦時候,他想抹殺和掩蓋,他的未來必定是是光鮮和富裕的,曾經的那些必須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最近讓他更提防程林的是,他怕程林攀上貴人後,會借助權勢,去翻盤當年的案子。人都會變,以前他還是相信程林,現在卻懷疑了,如果程林對前程突然產生了**和貪念,想要舊事重提,去指認他才是真凶,那他辛苦奮鬥的一切不就全毀了嗎?韓東不會允許那樣的事情存在。

    雖然上次不順利,但是後來好說歹說,終於搭上了王威的船,幫王威辦了幾次事情,結果都不錯,入了王威的圈子,提前拿到一家金融公司的入職錄用,那家公司想從王威家裏企業拿融資,就財大氣粗的以安家費為名義,給了韓東一筆錢。成人世界充斥著利益交換,韓東這兩個月拿出念書的刻苦勁兒,鑽營著各種人際關係,收斂起不識時務的書呆子氣,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機靈得很,竟然初出茅廬就給公司拉來了幾千萬的項目,連王威都對他另眼相看,關係親近不少。

    關係一親近,就談起程林拿檔子事兒,王威說任安家世惹不起,要是程林爬了任安的床,那可是野雞變鳳凰,招惹不起了,不過有錢人都是玩新鮮,過手就沒勁兒了,伴兒換得比衣服還快。韓東琢磨著王威意思,總覺得王威對程林有點意猶未盡,試探問了句:“要不,我重新組個局?我弟弟木頭腦袋,等他知道了王哥的好,肯定翻然悔悟,王哥說向東,他絕對不往西。”

    王威裝得猶豫,卻偷摸塞給韓東一包白色粉末,說著:“高級東西,摻酒裏喝,欲仙欲死,小韓好好幹,還有分紅可觀的大項目等你這個高材生去拿下來呢。”

    於是,韓東就拿著五萬塊錢現金,和摻了藥的紅酒,找到了程林,他需要一個穩妥的方式,管住程林,管住他的嘴,反正小林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再糟糕一點,也不會壞到哪裏去,他會用很多錢,補償給小林,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其實韓東對於程林,何嚐不是一種提醒,提醒著他的卑微和負擔,提醒著他的出身和汙點,他猛然從跟任安相處的愉悅情緒裏驚醒過來,緊張問著:“哥,你哪兒的錢?不是投資了嗎?我不著急,你拿著用吧。”

    韓東說著:“這幾年你也辛苦了,總拿你的錢,我也覺得良心不安,剛簽了工作,預支了點工資,先還給你吧,小林,上次是我不對,我衝動了沒控製好情緒,跟你道歉,東哥帶了瓶酒,給你賠個罪成不?這世上,也就咱兄弟倆是最親的親人了。”

    可能怕顯得太突兀,韓東還打包帶來幾個下酒涼菜,涼拌黃瓜,老醋花生,再配韓東帶的紅酒。程林瞧著突然就有點走神,想著要是被任安看見,得給嘲笑這半土不洋的搭配,他接過韓東給倒的酒,雖然心頭充滿疑惑不安,覺得韓東的言行舉止相當詭異,不過難得韓東提出和解,他也不願意節外生枝,再說,節骨眼上還回來的五萬塊錢,也真是需要。

    程林不疑有他,就這麽喝了,他做夢也想不到人為了自己的私利能變得多麽沒有下限,做夢也想不到從小一起相依長大的兄弟會幹出下藥這檔子齷齪事情。他很快就感到頭暈目眩,身上一陣冷一些熱,腿腳軟軟地使不上力氣,心口窩燥熱得很,皮膚下的血管突突突要跳出來似的,難受。

    韓東見差不多了,半拖半扶著程林往外走,程林口舌都不利索似的,半個字也說不出來,等被韓東夾帶著出了地下室,看到停在路邊的車輛,心裏猛然驚覺,難以置信地看向韓東,韓東察覺出程林的突然緊繃,說著:“放鬆,就跟他們玩玩,睡一覺就過去了。”

    程林就全明白了,身體潛能被絕望似的情緒激發,猛推開韓東朝反方向跌跌撞撞跑去,韓東沒料到他脫手,追在後麵。

    程林住的地方在一條河道旁,可能是以前的護城河,水不淺,程林頭腦昏沉地憑著本能奔跑,眼睛也模糊看不清,天旋地轉的,他完全不會想著拐彎,直直地衝著河道堤岸過去了,被路沿石一絆,直接滾落到河水裏麵。

    韓東停住腳步,心跳極速加快,他知道程林不會遊泳,小時候有次落水,留下心理陰影,程林怕水怕得要死,更何況還是在被喂了藥的情況下,韓東不確定王威給的藥到底是迷藥還是春藥,不過從王威手裏留出來的東西肯定不是好東西,程林光是藥物就夠受的,何況又落了水。

    圍觀的幾個路人高聲喊著救人,卻都是年輕女孩,不會水不敢下去,程林最開始徒勞掙紮兩下,沒入了水中,隻留下水波漣漪,韓東悄無聲息地安靜後退。

    他也詫異自己為什麽這麽狠心,就算不是血緣兄弟,好歹一起生活了這麽多年,他在這個瞬間,是真的希望程林帶著過去的秘密永遠沉在水底,甚至覺得這樣對程林更好。王威組的局,邀請了不止一人,連韓東也在其中,他們準備一起玩弄程林,還安排了錄像,準備留下影像以後給任安下馬威。這幫敗類向來沒有顧忌,程林與其被渣滓們糟蹋,不如直接安靜地沉在水底。

    韓東平靜地轉身走了,折返回程林地下室,拿走了紅酒和五萬塊錢,順便把兩盤涼菜扔進垃圾桶,他還挺文藝地想,自古無毒不丈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王侯將相都是如此,何況他一個一無所有的人,他得把命運緊緊把握在自己手裏。

    任安當天晚上就發現聯係不到程林了,想起上次這倒黴蛋被烏龍抓緊局子裏的事兒,任安大半夜趕緊去找人,到哪裏都是撲空,任安心裏發慌了,喊著大宇和其他幾個朋友一起找,足足找了一天,愣是沒消息,大宇看任安一臉如喪考妣的衰樣,胡子拉碴臉都瘦了一圈,問著:“小廚子沒得罪什麽人吧?”

    任安是個思維嚴謹的周全人,他早就托人打聽了王威那邊,也威脅著問過韓東,多方證實事實是程林確實沒跟王威那邊接觸。

    可怎麽能憑空消失了呢?

    晚上八點多,任安已經在派出所報案盯著警察找人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陌生座機打來的電話,任安眼皮一跳,迅速接起來,對方問著:“是程林家屬嗎?”

    任安噌地站起來,焦急問道:“是,他人呢,程林呢?”

    那邊說著:“這是區醫院,病人剛醒,溺水,家屬帶錢過來辦手續。”

    任安被“溺水”倆字唬得腿有點軟,衝出去一路飆車到了醫院,還是上次那家,估計是附近最近的了,任安打聽著衝到病房,進去就看見程林兩眼發直地看著窗外發呆。

    任安心裏咯噔一下,這呆子的眼神好像又回到了最初,特別像在派出所裏那天深夜,絕望無助,死水無瀾,任安輕聲叫他:“程林,小呆?”

    程林猛一哆嗦,被嚇到似的收回目光,扭頭回來瞪著任安,終於看清人後,眼圈紅紅的,從病床上搖搖晃晃下來,任安趕緊過去接住,程林小猴子似的緊緊扒住任安,抱得格外緊。

    突然有人站在門口問著:“太好了家屬終於來了!”

    程林趕緊鬆開,用手背擦擦眼角,低著頭被任安扶到床上,門口那個高高大大的男生走進來,放下手裏東西,自來熟地說著:“我正巧騎車子路過,聽到河邊圍著那群女生喊有人落水,就跳進去了,還好趕得巧,我又剛修了溺水救護的課程,撈起來趕緊人工呼吸,還好沒出事。”

    程林抬起頭,說著:“謝謝,”又看向任安,道:“哥,是他救的我。”

    任安很正式地起身跟男生握手,說著:“太感謝了。”

    還要繼續客套,男生大咧咧笑得陽光,說著:“我附近體育學院的,經常遊泳健身,對了,救起來才發現我認識他,在m大西門賣麻辣燙吧,我經常去,沒覺得我眼熟嗎?你還經常給我抹零頭呢。”

    任安心裏窩了一肚子疑問,雖然對男生見義勇為深表感激,但是看著小呆那副沒精神又欲言又止的樣子,著急得很,想跟小呆好好說說話。好在護士很快來清場,喊道:“程林家屬來一下,血液檢測結果出來了,大夫需要說明一下。”

    程林猛然抓住任安的手,有點繃不住要哭出來似的,任安心裏也是七上八下,安慰道:“乖,哥馬上過來,馬上。”

    有個外人在場,程林隻能鬆開手,一臉要哭不哭的,那個體院學生也瞧出來什麽似的,不自在地搓搓手,說著:“那什麽,你平時經常給我抹零頭,等以後我教你遊泳吧。”

    程林哪聽得進去,盯著任安的背影滿心崩潰。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新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