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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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診的是位白發蒼蒼的老大夫,拿著程林血液化驗單,說著:“除了貧血,還有點致幻藥物,還不是報警的程度,確定一下是不是誤食吧,回去注意點,年紀輕輕別上癮,戒不掉一輩子就毀了。他這貧血是不是也挺長時間了?平時飲食不規律嗎?甭仗著年輕就造作自己身體,人的身體係統有時候是很脆弱的,千裏之堤潰於蟻穴,身體也一樣。對了,他醒過來之後精神不太好,問叫什麽家住哪裏都不說,就報了你的電話號碼,別的怎麽問都不張嘴,可能嚇到了,回去好好安撫,實在不行也得找個醫生看看。”

    任安聽得心裏七上八下,感謝過老大夫後拿著藥單子回到程林病房,見義勇為的小夥子剛走。程林又恢複到發呆狀態,看著任安也不說話,就是眼圈發紅地緊緊攥著任安的手。

    任安看他確實精神狀態不好,心裏疑問再多也沒敢上來就問,安靜陪程林坐著,過了好一會,程林才開口,弱弱說著:“哥,我想回家。”

    他說完自己先愣住,其實他是不想在醫院呆了,順口說成了想回家,說完自己都覺得可悲,這天底下,哪裏有他的家,闖蕩這些年,到頭來能給他安全感的,好像還不如小時候撿垃圾時自己在橋洞下搭的破窩棚。

    如果任安不出現的話。

    任安看著程林情緒低落地垂著頭,眼眶裏打轉的眼淚明明已經溢滿,就是倔強地不掉下來,看著小樣更委屈了,他忙起身說著:“行,行,回家,回家,我去問問醫生,沒啥事咱就回家,乖,別哭啊,哥回去給你買好吃的。”說完就風似的跑出去跟老大夫谘詢去了。

    程林看著任安高大挺拔的背影,眼淚珠子掉得連成了線,怕人笑話似的趕緊擦了擦,從鬼門關剛回來時,程林絲毫沒有劫後重生的喜悅,他深陷恐懼和懷疑,被韓東一再算計,程林覺得自己的人生完全成了笑話,他想著自己這樣苟且活著,堅持過來的那些艱難時候,又有什麽意義。

    直到看到任安一臉焦急地出現在麵前,聽他小心翼翼輕聲安慰,程林才覺得自己的心髒還在跳動,呼吸還在繼續,他才慶幸至少活著還能看見任東。

    老大夫也知道程林精神狀態不好,看了看其他指標都正常,救助及時也沒傷著肺,說道:“那就先回去養著吧,有事隨時送醫院。”任安趕緊辦手續,整個過程都是跑的,看得護士直側目,問著:“急什麽啊,按理是要留院觀察的,也多花不了幾個錢。”

    任安懶得解釋,這怎麽會是錢的問題呢,因為程林想回家啊!

    他當然不會認為程林想回那個沒有安全感的地下室,他要帶小呆子回家,他得給這個倒黴呆子個家,才分開幾個小時,怎麽人都差點沒了。任安一想到差點陰陽兩隔,渾身都是一哆嗦,緊緊攥著程林的手,帶他回家。

    到家任安直接把程林安頓在主臥床上,小呆還是無精打采地縮在床上,更是顯瘦的臉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著任安來來回回拿東西,就怕看不到任安在視線範圍內似的,也不閉眼休息睡會。

    任安大少爺長這麽大,可是當了次伺候人的老媽子,幹什麽都是生手,想熬個粥都能熬成燒糊白米飯,叫外賣又怕外麵調味料放得重,呆子吃不消,他幹脆給幹媽打了個電話求助,問著:“媽媽,小林生病了,沒精神頭,我給他弄點什麽吃?”

    幹媽一聽,先樂了,嘲笑道:“你會弄什麽?廚房倆字都不知道怎麽寫,假惺惺,就是想讓幹媽下廚唄,小林什麽病?幹媽給他做好吃的。”

    任安一猶豫,說道:“掉河裏嗆水,有點嚇著了。”

    幹媽在那頭一愣,說道:“嚇著了?我認識一個老太太,會幫人叫魂,待會聯係聯係,拉她去小林落水的地方燒個紙叫叫,你也揪揪小林耳朵,叫著他名字喊回來,聽見沒,現在就去,幹媽做好飯給您們送過去。”

    任安:“……媽媽,您確定?您是不是假的b大醫院副院長?不該相信科學嗎?這能信?”

    幹媽理直氣壯道:“頭上三寸有神明,萬一水裏有看不見的東西纏住了呢?反正你看小林要是一直沒精神,你就給叫叫。”

    任安:“……好吧,我……試試。”

    任安結束通話回到臥室,看到程林瞪著大眼睛盯著他看,什麽科學迷信的都不管了,過去捏住程林耳朵,念叨著:“程林程林快回來,小呆小呆快回家。”

    程林莫名其妙,小聲問著:“哥,幹嘛啊?”

    在二十一世紀科學教育下長大的高學曆男青年任安,有點不好意思,婆娑著程林軟軟耳垂,說著:“幹媽教我給你叫魂,怕你嚇著了。”

    程林臉上終於帶了點笑模樣,活過人氣似的,說著:“幹媽教的?幹媽不是很厲害的教授嗎?還有,哥,你這麽捏耳朵不對,得去我落水的地方燒紙,燒紙上還得寫好天靈靈地靈靈什麽的,哪有這麽光捏耳朵垂子的?”

    任安胡子拉碴的臉上也終於有了笑模樣,說著:“哥這不是病急亂投醫嘛,你倒好,還嫌棄哥搞得不專業,哥又不是專業跳大繩的。”

    程林看著任安搭在床沿上的手,他想握住,卻又猶豫,任安察覺他的目光,已經先一步握緊程林的手,說著:“你倒知道得挺詳細,見過?”

    程林心裏暖了,臉色好看些,說著:“嗯,村裏老人經常給小孩叫,頭痛發燒,半夜啼哭什麽的,都叫,可能心裏安慰更多吧。哥,我半夜走過荒山野嶺的墳頭,躲債的時候也爬進老林子裏待過好幾天,要是真有鬼怪,不見得多可怕,哪有人的心思可怕?哥……韓東……給我下藥了,我有點想不明白。”

    任安握著程林的手,琢磨了會,覺得有些話,還是說開些好,便語氣和緩地問著:“呆,哥猜個事兒,你不用回答到底對錯,不過哥想提醒你提防著點。當年讓你坐牢的案子,我後來大體打聽了點,哥覺得不像你性子能幹出來的,你是替別人背了黑鍋吧。呆,背鍋這事兒對錯我們先不論,不過你相信自己不亂說,那個人卻不一定,他在這個城市裏見多了,得到的多了,就越怕失去,心裏的貪念有多大,可能就會對你幹出多狠的事兒。你落水的事,哥很後怕,你不能一直又傻又白,哥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時把你拴褲腰上,你得彪悍著點,回到家跟哥哭哭鼻子就算了,在外麵,不管以前有什麽淵源,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你得挺起腰杆子,欺負你的壞人扇你一巴掌,你就得有十巴掌懟回去,不然天天跟鵪鶉似的,誰瞧著都能狠心踩一腳。你已經做得夠好了,就是以後對自己多上點心,就當為了哥少操心,成不?”

    程林被任安不經意就把當年的事兒說破,心裏震驚,聽著任安苦口婆心,更是鼻子發酸,哪有人跟他講過這個,他點著頭,說著:“哥,謝謝……”

    任安特自然地親了口程林額頭,正巧門鈴想了,估計是幹媽送飯了,任安讓程林躺好,過去給幹媽開門。幹媽也不客套,直接奔向臥室,程林要起來,被幹媽摁床上,幹媽問著:“還哪裏不舒服嗎?阿姨給你做了清淡的飯,能吃得下就吃點,想睡的話就先睡,餓的時候再讓安安給你熱熱。”

    程林對於“媽媽”這個概念,陌生到連做夢都不會夢到,被任安幹媽這麽關心,有種陌生的渴望從心底裏升起來,點點頭,說著謝謝,眼圈又偷偷紅了。

    幹媽怕打擾程林休息,簡單給程林做了個檢查,合上門出來了,指責似的白了任安一眼,說著:“好好的俊小夥,怎麽跟著你就倒黴,大白天能掉河裏去,別是被你氣的吧。”

    任安:“……媽媽,他就是有點倒黴體質。”

    幹媽啪了任安後背一巴掌,說著:“給你個雍和宮附近看相看風水的老師傅電話,帶小林去看看。”

    任安:“媽媽,你真是教授副院長嗎?有人敢找您看病嗎?您平時別是忽悠人吧?”

    幹媽氣笑了,說著:“一碼是一碼,生活得找寄托,找樂子嘛,我先走了,不打擾您們小兩口,有事隨時電話,你幹爹最近也在家,不行就去野郊別墅幹點農活散心,乖兒子,媽媽走了,拜。”

    任安送幹媽出門後,回去守著程林,摸摸程林額頭,問著:“呆,起來吃點東西,還是睡會?”

    “哥,我想先睡會。”

    任安也掀開被子上了床,從後麵抱著程林,說著:“那安心睡吧,哥在這兒陪你,哥在呢,什麽都不怕,睡一覺,養足精神,咱還得開店呢!”

    程林覺得任安胸膛又暖又踏實,往任安懷裏縮了縮,安心地閉上了眼睛。

    約摸過了不到五分鍾,任安突然開口問著:“呆!哥想起一件事!”

    程林呼吸平穩快睡著了,愣是被任安嚇得要靈魂二次出竅,能讓任安語氣緊張的事情,必然是大事,程林更緊張地問著:“哥!怎麽了!”

    任安把程林扳過來,麵對麵盯著,弄得程林心跳加速更緊張,催促問著:“到底什麽事兒?哥!”

    任安一臉嚴肅,嚴肅到有點黑臉,說著:“那個體大生,說給你做人工呼吸了。”

    程林:“……”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鼓勵,比心!日更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