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敵國影衛(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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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遠永遠忘不了那女子說的話。
他從未發現自己手下竟然有這樣的人。
若寧恭敬地跪在他的麵前,低垂著頭對他說道:“殿下大恩,影三已報完,此後請殿下許我自由身,不再回還。”
是的,她隨著杜衡遠進入軍營,幫著他躲避了多次敵軍的刺殺,此時此刻,她大恩已報,了卻了這綁了她多年的束縛。
杜衡遠沉默片刻,“可是為了那趙銘宣?”
“不敢欺瞞三殿下,正是。”
“算算時日,趙銘宣今日當是離宮,你就算是快馬加鞭也趕不回到他身邊。況且……”他略微有些憂愁,“他這般樣子,你又能陪他多久?”
“屬下本以為殿下不是拘泥於這等俗物的人。”
若寧抬起頭來,讓杜衡遠第一次認清了女子的麵貌,她一雙眸子裏閃爍著流光溢彩,半點迷惘都沒有——
“若是時間,身份這樣的東西能夠成為阻礙,屬下便想問一句,殿下又為何對趙公主一往情深?”
杜衡遠愣了一下,隨即笑道:“你倒是話多。”
他最終還是應允,將若寧悄悄帶出了軍營。
女子沒有推辭對方贈與的一匹好馬和些許錢財,隻是道謝。
“影三。”杜衡遠想最後囑咐她幾句的時候,卻被女子打斷。
“三殿下叫我若寧便可。”
“那麽,若寧姑娘,”他道,“一路保重。”
“殿下也是。”
女子躍上馬背,最後看了一眼辛國陣前的將士和這山河。
她終於想通了。
她本就是個小人物,那征戰天下的事情盡管交給別人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情隻有一件,就是守著那人的笑容,此生再不離開。
“駕!”她輕喝一聲,縱馬而去,再也沒有回頭。
這一刻的自由,她等了太久,久到她的心都要跳出來——
回趙國的車隊出行三日,於洛水河畔遭遇亂匪,車隊侍從無一人傷亡,趙太子趙銘宣叫人虜去,從此行蹤不明。
……
趙銘宣從昏睡裏醒來的時候,他聽見耳旁有呼呼的風聲,然而他沒感覺到絲毫的冷意,反而隻覺得身上都暖洋洋的,仿佛泡在溫水裏一樣。
他還沒有睜開眼,就聽見那個熟悉的清冷聲音在耳畔響起,“趙太子請再忍耐一下,我們現在正在逃亡中,待到了下一個城鎮,我便為你換一輛寬大的馬車趕路。”
啥?現在是什麽情況?
趙銘宣終於反應過來,他睜開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女子麵龐,有些怔愣。
對方將長發高高地豎起來,眼底還有血絲,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冷淡的麵容上多了些柔和,她看著被自己抱在懷裏的少年傻傻的表情,又伸手將裹在他身上的袍子裹得更緊了些。
“如何?還覺得冷麽?”
她將一隻手掌貼在趙銘宣的後心上,不斷用自己的內力驅散著趙銘宣體內的寒氣,而另一隻手則拽著韁繩,驅策著馬匹。
“不冷。不、不對,為什麽你會在此處?”
若寧歪了下頭,“我不在此處,應在何處?”
“你為什麽不去杜衡遠那裏?”
“你既然在此,又讓我往哪兒去呢?”
女子眉眼如畫,她用他曾經說過的話來堵他。
“狡猾。”趙銘宣眨著眼睛說她,“你這樣子,我怎麽放得下你啊……”
我明明都要放棄了。
若寧明白他的意思。
她岔開話題道:“趙公主告訴我了,我曾經救過你的性命。”
趙銘宣靜靜等著她的下文沒有作聲。
“既然我能救你一次,也能救你第二次!”女子看著他,無比認真地許諾道,“這一次,我會永世銘記對你的恩情,叫你用一生來報答我。”
“所以,不要說什麽喪氣話,我不想聽。”
女子說完,因為騰不出手來,於是微微俯身,將臉貼在少年的額頭上,感受著他的體溫。
“恩,好多了。我們很快就到。”
趙銘宣瞪大了眼睛,所以剛剛他是叫這名女子給撩了嗎?
“沒法子……”少年慢慢揚起唇角,一副高興的模樣,然而他偏偏在此時候又端起了皇太子的架子,笑道,“那本宮就允許你救吧。若是你能救得本宮的性命……”
他頓了頓,若寧追問道:“你要如何?”
少年本想伸出手抱住女子,但是他現在完全被女子裹了個嚴嚴實實,活像一隻粽子,他隻好乖乖地待著,別扭地將未說完的話講完。
“我便以身相許。”
女子驚得一愣,她不曾想對方把話說得這麽直白。然而她本不是個容易害羞的女子,這會兒得了對方的許諾,隻是低低應了一聲,眼角染上些許喜色,衝淡了其人冷冽的氣質。
“好,你便等著罷。”
趙銘宣此刻放下了一切顧慮之後,精神就有些倦怠。
若寧察覺了他的困意,“趙太子先休息,我會一直在你身旁。”
他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地,他隻知道他可能已經歸鄉了。
……
臘月初九,辛國同周國在邊界交戰時,趙**隊突然從右翼衝出,兩相配合之下,辛國將周國擊敗,俘虜萬餘眾。
首戰告捷,辛國三皇子和趙國的盟軍一同深入周國腹地,連下七城。
周國無法,想將公主嫁給杜衡遠以求和。
辛皇下旨應允,杜衡遠卻抗旨不遵,昭告天下一生隻娶趙公主趙安錦一人。
辛皇大怒之下,將杜衡遠召回中陽,於宮中禁足。
同月,杜衡遠發動宮變,逼迫老皇帝退位,自己榮登大典。
周國原本想趁著辛國內部皇位變動,政局不穩的時候奪回土地,吞並辛國,於是就傾全國之力,向東發兵。
然而,他們反叫敵軍鑽了皇城空虛的空子。
趙安錦領的三萬精兵將周國國都團團圍住,困而不攻,杜衡遠的軍隊則在遠東之地牽製住周國的主軍。
圍城十日後,周國皇帝開門投誠。
此戰快如閃電,迅如驚雷,史稱“雷霆役”。
二月初四,趙國歸順,辛皇杜衡遠偉業終成,立國為“辛”,年號“恒安”。
二月初五,春分。
北方冬日的寒意還未散盡,仍舊一縷一縷地環繞在光禿禿的枝頭,江南卻一直都是詩情畫意。
天下一統的第二天,趙銘宣就收到了趙安錦的來信。
若寧就在他身旁,伏在桌案前臨摹字帖。
忽然趙銘宣忍不住笑起來。
若寧帶頭看他一眼,“怎麽了?”
趙銘宣搖了搖手裏的書信,笑道:“阿姐的信件。父君和湘妃都到中陽去了,杜衡遠待他們都還好。不過,你把我擄走的事情,阿姐很是介懷,他讓你把我還回去呢。”
“趙公主?”若寧揚了揚眉頭,“趙公主哪有那般小氣?”
“哎?趙公主是不能叫了,你應稱她為皇後。”他從床上翻身而起,“當朝國母的氣度自然非凡,但是你不要忘記你擄走的是誰啊。”
若寧思考了一陣,以她獨特的思路回答道:“一個快要病死的落難太子?”
“……”
趙銘宣無言以對,“我們能不要提快病死這件事嗎?”
那會兒,他幾乎以為自己真的活不長久了,整天過得像是最後一天一般,然而若寧並沒有輕易鬆開手,她固執地帶著他一路向南,走走停停,最後尋了一處平靜地小鎮定居下來。
南方水土溫和,氣候宜人,對趙銘宣畏寒的病極有好處,他就在這南方小鎮上靜養。
若寧有一日不知道從哪裏劫來一個大夫,她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讓其給趙銘宣治病,弄得趙銘宣哭笑不得。他給那大夫道了好一陣子的歉,才將人的氣給消下去。
不過那大夫手段很高明,趙銘宣的精神很快好了許多。
後來他才知道,那名大夫是能妙手回春的一代神醫。
把刀子架在人家神醫的脖子上真是對不住了啊……
然後這就直接造成了一個不良的後果,那就是那一陣若寧整天出去劫大夫回來,使得江南一帶稍有名氣的大夫們都惶惶不可終日……
若寧放下筆,笑著問他:“那你說,我擄去的是誰?”
“我可是當朝國舅啊。”
“我可不在乎這些,”女子執起趙銘宣的手,在他掌心描摹著兩個字,她問道,“你知道我寫的字是什麽?”
銘宣。
“這才是我在乎的。”她這樣說道。
被自己的妹子給撩了怎麽辦。
趙銘宣捂臉。
他悶悶地說道:“我們還是回去看看吧。”
若寧沒有異議,她也點點頭回應道:“可以。”接著她又望了一眼屋外,“不過要等到天氣暖些時候我們再動身,正好也避開此處的梅雨,對你的身子也好。”
趙銘宣抱住女子蹭了蹭,“幹脆我寫信給阿姐,讓皇帝姐夫在南方建一座行宮,他們來時也方便些。你覺得如何?”
“甚好。”
他們之間相伴的時日還長。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故事裏稍微摻了點渣~
作為一名手殘黨,每天碼字都不容易啊,你不來點評論和收藏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