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相府名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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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宴上寂靜一片,仿佛所有人都被定格在了這一刻。
他們聽到了,看到了什麽?!
這是在做夢吧?!
甸陽城魚歡青樓中,那個絕世的花魁煙容,竟然和當朝逸王一同來參加大皇子樂承安的婚禮,而且這女子竟然對柳丞相口稱爹親?!
這真是他們活了這麽些年來聽過的最好的笑話了。
然而如果是做夢的話,為什麽眼前的皇子還正從她手中接過那個滑稽的猴子麵具呢?
宴上寂靜了半晌,還是逸王率先打破了無言的尷尬,他道:“眾位卿客覺得,柳丞相家的女兒是不是風姿卓絕?”
眾人反應過來,忙滿口稱讚。
誰敢去觸逸王的黴頭,那真真是不要命了,沒見著逸王帶著煙容過來砸場子了麽?隻是不知砸的是樂承安的婚事,還是來打柳丞相的臉……亦或者是兩者都有?
柳丞相一言不發地盯著女子動人的笑靨,轉而又看上高座上的逸王。
“柳丞相的這兩位女兒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子,”逸王聽著眾人假意的讚歎,臉上掛著滿意地微笑,仿佛被誇讚的就是他自己一樣,“柳丞相,你說是麽?”
老者抖動著臉皮,皮笑肉不笑地扯動了唇角,“逸王說是,便是罷。”
樂承安看著氣氛不對,但一頭是自己夫人的父親,另一頭是誰都不敢惹的皇叔,他倒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樂銘宣見著場上氣氛冷得差不多了,這才緩緩起身,執了女子的手,眼神冷冷地掃試過全場,“本王知道你們心中在想些什麽,也知道你們私下裏會說些什麽,這些本王都不想管。唯有一點本王希望你們清楚,煙容姑娘是本王的座上賓,你們在說話做事之前,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有沒有能力和本王還有柳丞相對著幹。”
柳丞相看了看男子的臉,他知道對方是在硬逼著自己認下這個女兒。
他也是在表態。
柳丞相也不能明白為何逸王能為這女子做到這個份兒上,但是既然逸王看上了,他也樂得送個人情。
最終,柳丞相微不可查的對著煙容點了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女兒。
煙容眼圈微紅。
她不知求了多少遍,哭了多少次,隻盼這爹親這樣把目光放緩。
她也不知問了多少回,憑什麽她隻看著別人高高在上,自己卻卑微到泥沼裏,她也不是沒有想過,有一天,她能夠也站在高高的地方,叫那些其他人都仰望。
如今當她真的借勢站在百官麵前,甚至站在皇子殿下的麵前,也能夠挺直脊背的時候,她卻又覺得為這些東西而瘋狂真的夠可笑。
一點都不值得。
不值得她追求,不值得她執著。
煙容再一次朝著柳丞相微微一拜,卻沒有多說什麽。
眾人看著逸王帶著傾世名妓離去,還沉浸在震驚中無法回神。
一夜之間,“相府名妓”之名傳遍天下,大皇子樂承安大婚的風頭竟然被穩穩地壓了下去。就連皇帝都被驚動,想要召逸王以及煙容入宮覲見,然而被逸王以身體不適為由推脫了。
身體不適這種事自然是沒有人信的。
這些天京城發生的荒唐事震得百姓都麻木了,就算轉天傳出逸王要迎娶煙容的消息,也不會有人驚訝了。
“狂王”有什麽事做不出來?
煙容回到王府大哭了一場,為她過去所受的苦難而哭,卻也為她的未來而高興,哭過後,女子心中隻剩下暢快。
“王爺曾經說要指點妾身兵法,不知這話可還算數?”
一日裏,煙容為樂銘宣研磨之時,忽然這樣問道。
樂銘宣抬頭看她,“真對此等事務生了興趣?本王看著,你倒不像這樣的女子。”
煙容隻是笑,笑意中早褪盡了浮世的豔媚。
她答道:“王爺對妾身大恩,妾身無以為報。隻是想著,不總在府中當個閑人,也應替王爺效犬馬之勞。”
“你想報答本王,卻讓本王指點於你?卻不知這是誰又給了誰恩德?”樂銘宣點了點女子的鼻尖,“本王知道你不好這些,不必勉強自己。”
話雖這麽說,煙容卻似乎並沒有聽進去。
女子漸漸地在改變。
往日看不進去的兵法謀略,她時常拿出來翻閱幾章,她也拋下了在青樓中常讀的陳詞豔曲,一心鑽研正史詩書,蓮步之下端莊大方,卻不魅惑妖嬈。
煙容改變不了自己的出身,但她卻不想拖累逸王。
她也不想一生都被人看做以色侍人的窯姐兒。
逸王願意給她一個機會,她怎麽能不牢牢地抓住?
其實,兩人都在變化。
原本在煙容眼中,逸王狂妄自負,高不可攀,現在相處的時日一長,她自感摸透了對方的脾性。
逸王對常人很是尊敬,哪怕隻是府中尋常下人,他也不曾蔑視,甚至時時照拂。他真的和他自己所說的一樣——
隨心隨性。
就是這樣一名逍遙自在的人,慢慢軟和下來。
逸王眉間常有化不開的暖意,在看著煙容的時候尤甚。府上侍從下人對待女子也是一口一個“煙容姑娘”,叫得愈發恭敬,儼然已經把女子當成了王府的半個主人。
這些下人半點驚訝都沒流露出來,她一次偶然同侍女談及此事,那侍女還笑著安慰道:“煙容姑娘顧及這些做什麽,王爺做過的驚天地泣鬼神的事可不止這些。況且我們這些下人也是實實在在地尊敬姑娘,姑娘相貌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好,不過出身差了些。這難道是可以改的麽?我們若是能選,誰不想當個閨閣小姐?”
那侍女轉眼又道:“不過若是真給我個小姐當,現在我也是不肯換的。別處哪裏比得府上自在?姑娘是個有福的,這福氣,誰都搶不走。”
煙容後來也常學著做兩道小菜,或在逸王書房中和他一同閱覽軍文,仿佛在男子眼中,這些軍機要秘算不得什麽。煙容感念逸王的信任,想著自己總有一日能和他並肩而立。
如果這是一場美夢,願它永不破碎。
……
然而流言仍舊不止。
無非是不知從哪裏傳來的惡語中傷,傳那煙容傾世之姿,蠱惑了當朝逸王。也有傳逸王不知禮數,被一名藝妓迷得神魂顛倒。還有傳柳丞相當年也是和誰苟合,才生下了這般狐媚子。
逸王府沒給出任何回應,柳相府也沉寂如常。
京城中為此事竟然掀起了一場不小的風波,種種猜測都成為百姓茶餘飯後的笑料。
若是放在以前,煙容定然不把這些事放在心上,她在魚歡侍人之時,早不知聽過多少比這凶狠百倍的謾罵,單單是當初和其中另外一名女子爭奪花魁的時候,便叫對方罵過許多難聽的話。
說不得過些時候,還能成為一件風流韻事。
隻是此一時彼一時。
煙容能看得出來,樂銘宣正暗地裏準備些什麽,常常忙到深夜。做這些的時候,樂銘宣也從來不瞞著煙容,她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些。
皇帝的身子看起來是不大好了……
誰會繼位變成了重中之重。
若是按照往常,依逸王的權威,穩壓樂承安一頭倒不是難事,隻是這其中有不少原因是因為當朝的丞相也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可如今看來,柳芸嫁給樂承安,倒讓人摸不透柳丞相到底是什麽意思。
這老狐狸被逸王幾次攪渾了水,竟不願意輕易倒向哪一邊。
她會不會真的成為了累贅?
幾日來,煙容愁容滿麵,憔悴了不少。
樂銘宣還以為她是被流言中傷,因而難過,還常常抽出時間來陪她,隻道:“不必管外界傳言,本王希望你過得是自由舒心的日子,你若是常為這種事憂愁,倒讓本王內疚不已。”
煙容看著男子容顏,抬起手慢慢撫摸過他眉心刀刻般的紋路,輕聲道:“妾身何其有幸,能得你垂青?”
樂銘宣怔了一下,這還是女子頭一次這樣主動親近於他。
“王爺,你告訴妾身,你究竟為何……”
為何對我這般好?
樂銘宣笑她患得患失,從背後摟住女子的腰。“本王愛你花容月貌,憐你孤苦無依,便和本王很像。”
煙容叫他逗得一笑,拍開他的手。
女子轉身裝模作樣地打量著男子的容貌,點頭道:“花容月貌倒說的不錯,可孤苦無依卻不對啦。王爺多少兄弟,妾身可是一個都沒。”
樂銘宣搖了搖頭,隻聽女子又道:“妾身還以為王爺同那些凡夫俗子不同呢,結果說到底,還不是傾慕妾身一副好皮囊而已?”
樂銘宣大笑起來,“不錯!本王原本便是凡夫俗子,就喜歡你這好相貌如何?敢問世間,誰能說自己不青睞這樣的美人?”
笑過之後,樂銘宣卻又說了一句話。
煙容聽得心頭一跳,抬眼見卻又撞進了男子墨黑幽深的眼眸——
“隻是本王同旁人不同的是,他們傾慕你容顏一時,本王卻願意傾慕你容顏一世。這,難道還不夠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下個故事寫傲嬌大小姐~當然會加一點設定~
謝謝16287294騷年的又一顆地雷~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