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捉妖女俠一根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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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桃鳶所想的狀況實在是相差甚遠……

    她入宮十幾日, 莫說是親自麵見到皇帝,就算是皇帝的影子都沒挨得上。

    送她來此的胡瑞大人隻是叫她稍安勿躁, 她隻好整日在侍龍司衛所當差。才過了沒幾日, 桃鳶便發現那些被外界傳言得神乎其神的侍龍司們都不過隻是一些故弄玄虛的草包罷了,若真比起來, 隻怕他們連年少安那個半吊子都比不過。

    大批的幼嬰隨著馬隊進入遼昌, 被安置在皇宮東麵的國師府中,桃鳶失落之餘也曾三番四次地想要闖進那國師府中去一探究竟,但是卻總是被那府外的一道陣法阻擋在門外, 實在難以入內。

    稍有安慰的是胡大人常來探望她,並且有時允她出宮休息。

    桃鳶便等到晚上到賀府上去找賀銘宣。

    但是她卻沒能夠尋到他, 就連常常會見到的漓兒姑娘的麵都見不到,賀府個中下人對她恭恭敬敬的,可支支吾吾, 也說不出來賀銘宣的下落。

    往日熱鬧的遼昌夜市也寥落了不少,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 當她走在月下之時, 已經看不見河邊嫩柳花燈, 也看不見熱氣騰騰的花卷饅頭, 更看不見那些熟悉的麵孔,徒餘靜謐的空氣透過聒噪的蟬鳴,落下了樹梢。

    遼昌的夜市消失了。

    消失的幹幹淨淨,沒有絲毫的預兆,好似一場美妙的夢幻。

    桃鳶的心中空落落的。

    隻有她貼身放著的那隻錦盒還在提醒她, 這一切絕對都不是夢境。

    她站在街頭,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些什麽。

    入了宮,成為了人人羨慕的侍龍司,但是卻不能在皇上麵前說上話,結束一切悲劇的源頭,這又有什麽用呢?

    她丟了年少安……雖然知道胡大人應該對他不錯,但是她還是還想再見一見自己那個有些蠢笨的徒弟。不知他和他的胡漓姑娘有沒有終成眷屬。

    還有就是……

    賀銘宣不見了。

    她都不知道原來見不到一個人的時候,心裏是這樣的難過。

    “你就究竟去了何處……”女子喃喃自語著,輕聲吟著那個人的姓名,就好像他在下一個瞬間就能夠忽然出現。

    仿佛又回到了她剛剛離開家鄉的那時。

    孤身一人……

    真是諷刺,當人習慣了有人陪伴的時候,再重回孤寂,就是這般的痛苦。

    “唉……”女子歎著氣,又握了握拳。

    在這裏自怨自艾又有何意益?難道沒有了賀公子,就不能成為真正的除妖師了麽?她還是不會放棄。

    哪怕隻有一個人,她也一樣能夠把這條道路走到底!

    可是,桃鳶日後才終於發現,人心才是這世界上最叵測的事物。

    她在宮中但凡想要了解什麽人的動向,便必須要賄賂那些有門道的人。沒過多久,她就把能變賣的物品都賣了個精光,換來的錢財一個字兒都不少地落在了那些太監和宮女的手中。

    除了賀銘宣送予她的那些。

    桃鳶知道那些東西若是也變賣出去,定然能換得現在百倍的銀兩,但是她就是無法做出這種事。

    如果這樣做了,就像是背叛了對方一般。

    靠著一點一點的艱辛前進,桃鳶或多或少地也通曉了宮中的諸多秘聞。比如,皇上似乎在宮中秘密修建了一座祭壇,不知要做何用。

    旁人也許都不知曉,但是桃鳶卻是明白的。

    從天下各處網羅來的嬰孩隻怕都是要用在祭壇之上作為祭品,可是此等邪法傷天害理,定然是妖物蠱惑皇帝,利用他的權力為自己謀利,從而祭煉自己的妖體,想要通過這等方式更近一步。

    她怎麽可能讓他得逞。

    桃鳶在宮中埋了不少降妖之物,布下了她從賀銘宣那裏學來的法陣,暗等良機……

    很快,這個機會就到來了。

    胡瑞大人入宮告知桃鳶,今夜皇帝將會召見國師議事,到時候他也會去見皇上,他可以帶上桃鳶一同前去。

    桃鳶沒有猶豫,立馬答應下來。

    胡瑞囑咐她布置萬全,此行定然凶多吉少。

    桃鳶沒料想到原本她以為非常膽怯的胡大人居然也能夠有這樣的膽量,她道:“胡大人義氣肝膽,我定然銘記於心。”

    胡瑞道:“若是這世間沒有我等,又不知多少人會枉送黃泉……”

    她卻不知,這一去的確是凶多吉少,然而同胡瑞口中所道的卻是天壤之別。

    ……

    入了夜的皇宮,掌燈宮女將夜琉璃點亮,各處仍舊是金碧輝煌,但是美麗光輝的外表之下所掩藏著的是什麽,大概也隻有它的主人才能知曉了。

    宮殿仍舊是那一所宮殿。

    沒有多餘的兵衛看守,沉寂的立在那裏,籠罩著黑夜。

    錦衣男子步履閑散,踏入門前,他望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後的那名絕世美女。

    “漓兒,你有什麽話要說麽?”

    胡漓輕微愣了一下,她猶豫著開口,最終隻是說了一句似乎同今日所行之事毫無關聯的話語。

    “請公子小心。”

    賀銘宣意味深長地掃視著她。

    “是麽……”

    他說完便不再看她一眼,行入了那宮殿之中。

    雕花大門在他身後驀然掩上,明月的光輝從空曠大殿的兩旁傾瀉而下,四周靜謐如常,他卻能夠感覺得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惡意凝聚在他的身上。

    賀銘宣仿佛沒有感受到一般,緩步朝著裏間行去。

    龍榻之上安靜的躺著一個消瘦的人影,他才走了幾步就停了下來。沒有必要上前去看了。

    對方身上已經沒有了活人的氣息。

    換言之,他已經死透了。

    還沒能等到續命之時,就遭了天譴麽……或者說,還是人為的事……

    賀銘宣眯起眼睛,他雖然不在意這人是死是活,但是如果有誰敢算計到他的頭上的話,他也不會留手。

    忽然殿外燈火大作,連帶著宮殿之內都被照耀著亮堂了一些。

    宮人瘋狂地大喊道:“有刺客!快快護駕!”

    賀銘宣隻是稍微一怔便輕蔑地笑了笑。

    真是拙劣的伎倆,難不成真的有人認為他能夠用這等凡人的方式將他束縛在此?

    他看了看龍床上的那個人,或者說是屍體。

    皇帝的胸口正正插著一把匕首,鮮血從致命的傷口中流出來,流淌過他腐爛化膿的臉——

    生時身為九五之尊,死後也免不了成為涼屍一具。

    可笑。

    賀銘宣並未離開,他站在死去的皇帝麵前等了片刻,才聽見門外有不少人聚集起來,腳步匆匆,聲音雜亂,甚至還摻雜著些許失措的高呼聲。

    又過了半晌……

    宮殿的大門才終於被人推開,走進來的是左都禦史胡瑞,他蒼白著一張臉,再看見流了滿地的鮮血的時候,神色是難掩的驚慌和憤怒,持著兵器的侍衛都在他身後,用明晃晃的鋒刃對準了賀銘宣。

    賀銘宣挑了挑好看的眉,他才瞧見胡漓隱匿了身形,正乖巧地跟在胡瑞的身旁,低著頭,不敢抬眼看他。

    原來如此……

    賀銘宣若有所思。

    雖然在就有所預料,但是當事情真的發生在眼前的時候,賀銘宣才堪堪明白一切原委,原來是這麽一回事。

    “別來無恙。”他展露笑顏,無比妖魅,若不是旁人都心知他是妖怪,隻怕都要被這一笑給花了眼睛,男子一字一頓地說著,“胡大人。”

    胡瑞盯著對方,神色恰到好處。

    “你……”他舉起一根手指,顫抖地指向賀銘宣,“你這妖物,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居然敢行刺皇上!”

    “恩?既然你知道我行刺了皇帝,怎麽不見你帶禦醫來呢?”

    賀銘宣如閑庭信步一般地邁開步子,完全視那些凡俗兵器如不見,他的笑容更甚,“難不成你其實早就知道……他活不了了?”

    胡瑞氣的大呼:“你還敢在這裏妖言惑眾!真當我拿你不下麽!”

    “好啊,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怎麽拿下我?憑這些人,還是那些所謂的侍龍司?”他雙手仍舊畏寒一般地攏在袖子中,完全沒將這些人放在眼中。

    胡瑞卻忽然一笑,“你且看我找了誰來當侍龍司?”

    他往旁邊側了側,身後露出一名女子的身影。

    她甫一露麵,賀銘宣的笑容便終於凝結。

    眾人看著男子,他盯著胡瑞和他身後的女子瞧了一會兒,容顏之上褪去了往日裏的疏離與輕蔑,變得麵無表情。

    但如果仔細看去,卻能夠讀到一絲驚訝。

    胡瑞輕聲道:“她對你來說果然不同尋常。”

    隻見那麵容姣好的女子往前走了兩步,她身上掛滿了零碎的物件,一走起路來便叮當作響。她以一根桃花簪子挽起了如雲的鬢發,如同早已嫁人的女子。但是對方此時目光看過來,卻沉如無月色星輝的夜幕——

    “原來你竟然便是……”

    女子的唇輕顫,念出了他的名字。

    “賀銘宣。”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不在的第一天~哎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