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不做替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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暫住於天津衛的衛家二少親自去碼頭迎接自家的兄長, 即使是半夜裏看過去,素裝的軍隊和整齊的車馬都如同一條長長的遊龍, 把繁華的城市照耀的更加繁盛。
他做足了戲, 也給足了衛銘宣麵子。
可是衛銘宣似乎偏偏不領情……
這就是衛家最最一奇怪的一對兄弟。
入了天津正城之後,衛銘宣原本的打算是稍微修整幾日, 就速速到北平去, 但是連日來的勞頓讓他略感自己的身體吃不消,當天夜裏便有些發燒,找了個西洋大夫吃了些藥, 最終還是決定將那不算遠的路途再次推遲一下,先在天津住著。
無論衛明謹心中是如何的不滿, 他表麵上卻還是一個字都不敢說。
於是這件事情就這麽定了下來。
天津內城之中,有一座前朝留下來的府邸,衛大帥還沒打下天津衛的時候, 就被這裏最大的幫派一直霸占著,後來衛家入主天津, 這棟豪華的府邸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衛家的手裏。
衛大帥不常來天津, 他自然是要在北平坐鎮的, 然而來來往往的商販遊輪卻還是需要人來掌管, 這個人現在就是衛明謹,但是誰都知道,天津曾經的主人其實是衛明謹的哥哥。
衛銘宣。
輪船到達天津港的時刻已經是深夜,然而還沒過幾個小時,也就是天才蒙蒙亮的時候, 就有人到天津府上遞了帖子,送上了一份好禮。
有了這個起頭的人,剩下各處勢力怎麽可能還坐得住,都連夜準備好禮物,一刻都不耽擱地送了過去。
當然遞上的帖子自然猶如石沉大海,沒有回複。
這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當年衛銘宣剛剛入主天津的時候,他才不過十一二歲,在旁人眼裏還是個奶孩子。
不少人都存著“強龍不壓地頭蛇”的心思,想要給這個年紀輕輕的少年一個下馬威,於是沒有一人前去拜會。
最開始的時候衛家並沒有什麽動靜,他們還道這小子軟弱可欺,根本沒什麽好怕的,於是更加肆無忌憚。
結果是沒過多久,等得衛銘宣真正掌握了天津的局勢之後,隨意尋了個由頭就將天津碼頭給查封了。說是查封,衛家的貨船仍舊該走走,停運的隻有城中的商市貨船。凡是想要重新開運的,就得到衛大少親發的通行令。
水運運不來貨資,那就走陸路。
然而又聽聞天津城外土匪環顧,非常猖獗,有不少老人的貨都栽在了他們的手裏。你要說給點錢讓通行則也罷了,這些土匪偏偏給多少錢都不要,非得將他們的貨都給扣下,你說你一個占山為王的土匪頭子,要這些富貴人家才玩兒的茶葉絲綢瓷器做什麽?
所以這其中若是沒有衛銘宣搞的鬼,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辦法都想盡了,整個商市都快叫衛銘宣一個人給吞了,這才終於有人頂不住,去服了軟。
這頭一個去請通行狀的人是客百來賭場的老板,人剛進去了府上,很快就拿著特赦的通行狀出來了。其他人見了當然匆匆效仿,但是後麵的人卻沒那麽好運了,衛大少各種理由推脫,直直拖了大半個月,這些想要和衛銘宣對著幹的大型商鋪才堪堪重新開業。
衛銘宣也下令清剿匪徒,然而隻不過象征性地派了幾個小隊在城外頭晃悠了一圈,樣子都沒做足就回到了天津衛,說是匪徒已經全部絞殺。這一番說辭自然沒有人信,然而禮還是該送送,口中更要溢滿讚美之詞,感謝衛大少替民除害什麽的。
隻不過落在城外“土匪”手裏的那些貨肯定是要不回來了。
吃過一次苦頭的人都是會變聰明的,無論是那些自以為是商王的大老板,還是天津城裏混跡的小幫派自那之後都對衛銘宣恭恭敬敬。
他們很久都沒有再見過衛銘宣了,但是當年他的姿態卻清晰地印在每一個人的腦海裏——
消瘦的甚至略顯虛弱的少年靜靜的坐在非常寬大的座椅中,一隻手半握著拳頭抵在下巴上。他就那樣懶散地盯著房間的某一處,目光卻犀利如鷹。
他口中所吐出來的每一個字都將會決定這些人的命運……
所以即使這一次衛銘宣是留洋歸來,仍然沒有一人膽敢小覷。
排場比衛明謹初來的時候還要大。
……
待得清晨的微光出現的時候,衛府門前排著的長隊才稍微有了些減少的趨勢。大量的珍惜禮品堆了一山又一山,然而所有人都知道,這些東西沒有一件能夠入了他的眼,最好的結果無非就是挑上幾件確實不俗的,送到北平的大帥府去。至於餘下的,便都放在庫裏了。
府邸上大部分的下人都前去幫忙,就連衛明謹自己都不由得要親自過問這件事情,唯獨清閑著的大概就是被軟禁在偏遠後院的魚歆了。
她也略微聽聞似乎衛銘宣回來的事情簡直是震動天下,這麽說雖然有些誇張,但是即使她曾經待在山東唱戲的時候,都聽聞過衛銘宣的名字。不過她也就僅僅局限於知道這個名字,若說他還做過什麽驚天動地的事情麽,實在還真不清楚。
即使好奇又怎麽樣,這些事情終歸和她沒有什麽關係……
她是這樣想著的。
衛二少既然看中了她,她就得安安分分的聽他的話,雖然到現在還摸不透對方的意圖,不過總比她以前過得那種朝不保夕的生活要好吧。
旁的都別再多想了。
年輕的女子坐在房間裏麵,拿著針線沒事繡著一朵牡丹。
豔麗的花朵在攤開的手絹一角慢慢綻放出來,即使並沒有那麽栩栩如生,也能夠看得出來女子的繡工還算不錯。
尤其是在現在這個男女平等觀念越來越強烈的社會上,那些見過了大世麵的官家小姐再也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莫說是女紅,似乎連相夫教子這種事情都不再存在了。
她也不是不羨慕那些拋頭露麵敢愛敢恨的女人,隻不過她終歸是個需要討飯吃的小人物,若是將來衛二少願意收她做個小還好說,但一旦他不想再養著這麽一個閑人,她終歸還是要靠自己的。
等出了衛府,也許她也不會回去唱戲,她若能到一家布衣坊去接些刺繡的活計就好了,那些機器印出來的花色哪裏有一針一線製出來的好看呢?手藝過關的話,她還能攢點小銀錢,自己盤個店麵,也做個不大不小的老板……
美滋滋笑著的魚歆正壓下針腳,去忽然聽見院落外麵傳來了奇怪的聲音。
像是有什麽人輕輕踩斷了落在地麵上的枯枝。
往日守在院子外麵的下人早就跑到前院去湊熱鬧了,這會兒會是什麽人來呢?
魚歆的手微微一頓,終究還是敵不過心中好奇,將針線都收拾回床頭的雕花抽屜裏,便悄悄推門出了房間。
接著女子就掩唇輕呼出聲——
“衛大少?”
不遠處的那名青年可不就是昨個夜裏才見過的衛家大少麽!
青年坐在輪椅上麵,聽見女子的輕叫聲,眸子一沉,隨後抬眼看向魚歆。
他不喜歡別人叫他衛大少。
不過且看見女子的麵容的時候,他收斂了周身的冷意。
女子長發披肩,眼眸如水,卻衣著一身鮮紅的長裙,如同穿著如火一般的嫁衣,隻是她眉目之間太過於柔和,柔和到有些怯懦的感覺,所以和這一抹熱烈的紅色十分不搭。
普一接觸到衛銘宣冷冷的目光時,魚歆還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然而再仔細凝神看過去,青年已經低下頭望向了別處,似乎剛剛那個滿身戾氣的人不是他一樣。
魚歆順著衛銘宣的目光一看,便明了了剛剛的聲音是如何回事。
一根頑固的樹枝別進了輪中,阻住了青年的行動。
魚歆連忙下了台階小跑過去,這期間她還險些被這行動不便的長裙給絆了一跤,她隻好一隻手將裙擺抓起來,才能走的輕鬆些。
衛銘宣看著女子驚慌又笨拙的姿態,沒做言語。
她跑到衛銘宣跟前,伸手握住了樹枝的一頭,拔了拔卻居然沒能拔動。
雖然對方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魚歆還是急的滿頭冒汗,樹枝的一邊別進輪子裏麵,另一頭卻牢牢地插在一旁的泥土中,像是生了根一般,非常難弄。
“衛、衛大少請,稍等……”
她話都有些說不利索,又徒然站起身來提著裙子往屋裏跑回去。
沒過一會兒,魚歆跑了出來。她手掌裏寒光閃動,仔細一看竟然是一把精致的小剪刀。
那剪子用來剪線頭還說得過去,想要把這粗粗的枝椏弄斷的話,可還真有點難度。
然而衛銘宣並沒有出聲阻止,他低著頭俯視著女子在他身旁擺弄了半天,看著她最後隻是捏著一塊被削下來的樹皮滿臉的沮喪。
青年默默地伸出手,握著那一截樹枝,輕輕一折——
“啪”。
魚歆一怔。
斷了?
她抬起頭,看向衛銘宣。
青年仍舊沒有什麽表情,冷冰冰的眼神迎著女子疑問的目光,磊落而坦蕩,反倒讓魚歆不由自主地率先低下了頭。
她站起來和青年拉開了些距離,躬身對著他鞠禮。
衛銘宣打量著她,似乎對這名女子的打扮有些不滿,繼而又轉頭打量著這個雜草叢生的院落。
明明沒有言語,魚歆卻絲毫讀懂了對方的疑問,怯生生地開口解釋道:“這個院子不常有人來,所以也沒有誰回來打掃,顯得稍亂了一些。”
其實並不是一般的亂。
尋常人在這院子裏走路,若不當心點,也會扭了腳,更不用說坐著輪椅的衛銘宣了。
魚歆倒蠻好奇他怎麽進來的,又是如何會進到這裏來。
然而這些疑問她定然問不出口。
衛銘宣看著女子緊張的神色,她捏著自己的袖子,抿著略微發白的唇,似乎不知道應該怎麽樣麵對自己。
這時一陣風緩緩從院門外吹拂進來。
青年略微感覺到了些許冷意,喉中湧上一陣不適感……而對麵的女子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忽然道:
“大少身體好些了嗎?”
她指的是昨夜他發了低燒的事情。
這句問話才一出口,魚歆馬上就後悔了。這實在不是她這樣身份的人應該問的,說不得就要觸怒眼前人。
然而衛銘宣隻是又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並不曾斥責卻也不曾答話。他默默轉動著輪子。
魚歆怔了一怔。
她看著青年沉默的背影,客套了兩句,“您要走了嗎?我送大少……”
衛明謹叮囑她不準離開這個院子的,她真的隻是隨口一說。
然而正離去的衛銘宣忽然便停了下來,魚歆一時未明了他的意圖,直到青年稍稍側過臉望向了她的時候,她才提著裙子跟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啊哈怪我怪我,沒說清楚,娛樂圈那一篇結束的時候因為還沒有定好血族的故事設定,所以本來就是要寫民國文的說。
現在我粗略統計了一下,選擇1選項的有25人,現在是最多的,那麽這個世界完結之後就會進入吸血鬼的故事了。賣急賣急~
另外謝謝泉清夢的地雷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