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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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照月讓程渙孫郯試的這段對手戲是這樣的:陳熙然生病躲宋凜,宋凜很強勢地把陳熙然堵在牆角。

    這幕場景其實很簡單,也沒有多少台詞,試這一段的主要目的是霍照月想看看兩位主演對手戲上的感覺。

    霍照月給兩人找了個角落,吵雜的環境裏,程渙和孫郯各自看完了劇本。

    霍照月問兩人:“都ok了嗎?沒關係,隻是看看感覺,不用特別在意演技。”

    這話是說給孫郯聽的,畢竟是新人,需要被照顧。

    程渙自然沒問題,點了下頭,孫郯有些緊張地拿紙巾擦了擦掌心,也道:“我好了。”

    霍照月喊a之前還是多提醒了一句:“孫郯你看程渙的站位,然後你看我的手,”說著抬起手,示意他,“我的手這兒就是鏡頭,鏡頭對著程渙的方向,等會兒你站遠一點,程渙走了幾步之後,你衝過來,入鏡,然後開始演,怎麽演你可以自由發揮,還是那句話,別緊張別有心理負擔,拋開演技,你演出宋凜的氣勢和感覺就行了。”

    霍照月不說還好,一提醒,孫郯反而更緊張了,手掌在後腰的衣服上擦了擦,點頭道:“好。”

    程渙這期間已經站好了位,也調整好了情緒,孫郯看看他,再看看霍照月的手,退開了好幾步。

    霍照月:“a!”

    程渙瞬間進入狀態,他眉頭微擰,臉色不愉,走得不緊不慢,強撐的表情可以看出來他此刻心情非常不好。

    孫郯衝了過來,程渙抬眼見他,表情一頓,轉身就要走,孫郯一把扯住他的胳膊:“陳熙然……”

    “哢!”霍照月嘴裏說著不要求演技,可等主角真的演起來,無形中又拔高了自己對主角的要求和標準。

    她皺眉看孫郯:“孫郯,你走路的時候腳不要飄,你要知道你演的是宋凜,宋凜這個角色是那種隨隨便便壓個大馬路都帶氣勢的那種。”

    程渙已經換了副神態,一臉懶散地抱著胳膊靠牆,聽到霍照月最後那句話,不知怎麽的,突然就想到了邵峋。

    他暗嗤,心說還真是死對頭重逢,這都多少年沒想起過這個人了,現在聽導演隨便描述一下,都能想起邵峋。

    不過也不意外,邵峋那家夥就是導演嘴裏的壓大馬路都帶氣勢的那種——

    當年a中囂張得全校聞名的那幾位,不提中途轉學走的那個,邵峋也算是鼻孔朝天先鋒小組的杠把子了。

    霍照月還在關照孫郯,關照完了,再次a。

    這次孫郯走位對了,衝過來的氣勢也還可以,但扯住欲要轉身的程渙時,那副演出來的表情和神態,依舊不是宋凜的那種張揚和囂張。

    連程渙都對孫郯說:“你扯住我之後可以把我推到牆邊,動作利索一點,用力點兒也沒關係。”

    一般情況下,如果純演演不出角色的感覺,可以加一些動作,有利於新人遮掩拙劣的演技。

    霍照月讚同程渙的說法,點頭道:“那再來一遍。”

    但不知孫郯是作為新人不敢用力推程渙這個前輩,還是演技真的不太行,一連試了幾次,都沒有演出宋凜那副張揚感,其實霍照月明白,這需要演員本身帶點氣場,孫郯畢竟太年輕,演技也沒多少,還需要和角色磨合一段時間。

    一連串的哢之後,孫郯臉色也開始不好了,抱歉地看著陪他一遍遍重來的程渙,擔心自己被人嫌惡。

    程渙喝了杯水,朝他笑了笑,挑眉說:“別看我啊,我這人心軟,年紀小的對我笑笑我就想投喂。”

    孫郯哭笑不得,露了點兒尾巴:“我又不是猴子啊,大王。”

    程渙挑挑眉,覺得這聲大王還挺順耳的。

    霍照月這時候看看時間,又拍了拍手:“這樣,我們試最後一遍,不行就算,到時候你們主演再磨合磨合角色感情。”

    孫郯深呼吸了一下,退到一邊,程渙和先前幾次一樣,順利入戲走位。

    幾次都不成,第一次拍戲的孫郯已經十分緊張了,他看著程渙那邊的,覺得差不多了,抬步衝了過去,為了演出宋凜的氣勢,他故意端起了麵孔,然而才走了兩步他就知道不行了——板著臉會表情僵硬。

    他於是忍不住拿餘光偷偷看霍照月那邊,果然看到導演不甚滿意的表情。

    孫郯備受打擊,情緒瞬間朝下跌,自信也跟著耗光了,他步伐遲疑了片刻,正要自己率先喊停道歉,可忽然的,他的肩膀被人按住,背後那人不輕不重地道了一句:“借過。”然後就跟撥韭菜似的,把他整個人往旁邊推開些。

    孫郯傻麅子似的轉了一圈半才反身,定睛卻沒看到來人的正臉,而那位撥韭菜高手光一個背影,就已經氣勢恢宏得閃瞎麅子眼。

    ——罷演的前主演邵峋忽然露麵,信步朝著程渙走去,天神降世似的。

    他一身氣勢地走到程渙麵前,連胳膊帶人將程渙按在牆上,留給孫郯和霍照月一個背影,聲音卻清晰無比地吐納了出來:“陳熙然,你有種跑啊,不怕被敲斷腿你盡管跑!”

    本就縮在角落,如此被邵峋一按,目光貼著目光的兩人幾乎又被隔絕在了這逼仄的旮旯內。

    反正也沒人看到,程渙的表情已經徹底冷了下去,他盯著眼前的邵峋,低聲一字一字平緩地說:“鬆,手。”

    邵峋笑笑,說的卻是台詞:“放開你?你覺得可能嗎,這一秒放開你,下一秒我忍不住打斷你的腿怎麽辦?那我多心疼啊寶貝兒?”

    霍照月:“……”

    孫郯:“……”

    孫郯一個主演被人搶了角色和台詞,一臉懵逼加莫名,霍照月看到邵峋竟然當場演了這一段,也嚇了一跳,他不是辭演不幹了嗎?怎麽又來了?

    前任現任都在場,前者還搶了後者的戲份,這特麽搞毛?

    霍照月咳了一聲,忙道:“哢!那什麽,邵峋?”

    邵峋維持著把程渙按在牆上的姿態,緩緩轉過頭,神態和聲音都慢吞吞的:“導演,你看我這麽演,滿意嗎?”

    滿意,特別滿意,簡直就是宋凜本人!

    但霍照月不會這麽說,她又輕輕咳了一下:“你怎麽來了?”餘光掃過孫郯,接著道,“飛虹那邊不是說你有事不演了嗎?”

    邵峋依舊沒有鬆開程渙的意思,連轉頭說話的姿態都沒變過,就好像這麽跟人說話習以為常,沒有任何不對:“我什麽時候辭演了?隻是第一次拍戲,一時激動,請了兩天假,回去看看原作小說找找感覺而已。”揚眉,“你看,我今天不就回劇組了。”

    又轉回頭看麵前的程渙,私下的表情一臉挑釁,一字一頓:“經過這幾天的適應,我覺得我本人已經完全適應了宋凜這個角色。”

    程渙沒有動,冷著臉低聲吐了三個字:“神經病。”

    邵峋和他對視,笑笑,後背隔出一道無形的屏障,這次用隻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好歹我們兩個也算老同學,這麽上來就罵人,不怎麽友善吧?”

    程渙看著邵峋,罵人是不友善,被掐著手腕按在牆上難道特別友善?

    這兩人過招一個來回,沒分出勝負,霍照月便已經走近到跟前,邵峋這才鬆開了手轉身,程渙放下胳膊,表情如常,好像剛剛偷摸摸的對掐根本沒有發生似的。

    邵峋回劇組霍照月還是很高興的,但孫郯那邊卻不好交代,幸好孫郯是飛虹的藝人,霍照月幾個電話一打,飛虹那邊便表示主演還定邵峋,給孫郯在劇裏安排其他角色。

    孫郯被替換下,自己還尤不自知,以為是因為演技拙劣所以公司做出了調整,傻兮兮地暗自傷神,傷了還沒三分鍾,接到新角色看看劇本,幾分鍾又重新活蹦亂跳了,還特別高興——

    霍照月給了他一個台詞少的冰山美人的角色,出場還挺多,但因為人設問題幾乎不需要有什麽情感起伏,隻需要從頭到尾裝高冷的冰塊兒臉就可以了。

    沒有演技的孫郯覺得這個不需要演技的冰塊臉特別適合自己,還不用演男男感情戲,簡直棒呆了,暗自雀躍著,忍不住就偷偷縮在角落裏笑了起來。

    結果被程渙撞了個正著。

    程渙多年在圈子裏滾打,早年就怕沒戲接,像孫郯這種主演被撤下的事情如果發生在他身上,一定沒那麽容易接受,畢竟男一和男二不是一個片酬。

    此刻見孫郯偷笑得嘴巴都捂上了,跟個吃到開心果的小猴子似的,不免也跟著輕輕笑了一下。

    他朝孫郯走過去,孫郯忙收斂表情,不好意思地抬手撓了撓脖子。

    程渙逗他:“不用和我演對手戲這麽高興?”

    孫郯初來乍到,不免有些謹慎,就怕得罪人:“不是,不是,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就是想到演個不需要什麽演技的角色,還挺適合我的,還不用被導演說,就偷偷開心了一下。”

    不遠處劇組工作人員忽然揚聲道:“陳熙然,導演找,二樓主臥!”

    程渙是出來抽煙的,煙沒抽著就得去忙,應了一聲,邊轉身上二樓邊朝孫郯擺擺手手:“逗你的,我上去了。”

    孫郯目送他,暗自卻覺得程渙本人和傳聞一點兒都不一樣。

    不凶啊,真不凶,還挺和藹的。

    程渙有點煙癮,沒抽著煙上樓,有點不自在,手按在口袋的煙盒上,想了想還是沒拿出來,結果到了二樓主臥,一進門就看到邵峋指尖夾著根煙在和霍照月說話。

    主臥沒什麽工作人員,霍照月聽到腳步聲轉頭,抬手對程渙道:“宋凜的主演還是邵峋,你們的戲都還沒開始拍,剛好我這會兒空,和你們兩位主演說點兒事。”

    程渙走過去,站在霍照月旁邊,劇組導演不知是心疼演員還是有老師情節,講話一定要站著,但聽得人最好能坐就坐。

    別墅二樓主臥是一個拍戲用的房間,最大的家具就是此刻邵峋屁股下的那張一米八的大床,霍照月不習慣程渙一米八幾的個子杵在她旁邊,抬手一指邵峋旁邊說:“你坐吧,我站著說,你個子太高了,這樣說我不習慣。”

    程渙垂眸,看了邵峋一眼,沒動,邵峋叼著根煙抽得百無禁忌,聞言還一手夾煙,一手在身邊的床墊上輕輕一拍,端的是一派“與人為善”。

    還裝模作樣地笑了笑,對程渙道:“來,坐這兒。”

    誰都不會在人前表現出針鋒相對,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

    邵峋沒有做聲,表情清淡地坐到了床邊。

    霍照月滿意了,正要開口,想了想,又轉頭看了眼門口,見門開著,邊抬步去關門邊道:“其實也沒什麽,主要我們這個劇吧……”

    大門合上,霍照月反身回來:“我們這個劇吧,因為性向問題,所以我得先和你們兩位男主演提前說一下。”隔著兩米站定,抱胸正色道,“說白了,畢竟是同*性*戀劇本,需要身體接觸的對手戲也不少,兩位如果有什麽,嗯難言之隱,可以提前說出來。”

    頓了頓,想起什麽:“我記得程渙你應該是直的。”

    程渙點了下頭,嗯了聲。

    霍照月轉頭看邵峋:“別介意我問的這麽直接啊,你呢?”

    邵峋抽著煙,煙頭的星火閃了閃,跟和項目方開項目研討會似的,邵大投資人邊抽煙邊裝起了大尾巴狼:“我啊,我不是。”

    霍照月以為邵峋說他不是gay,了然地點了下頭。

    邵峋卻轉頭睥睨了眼程渙,“友善”地笑笑:“真是有點不巧啊,我不是直的。”

    程渙:“……”

    原來理解錯了意思,霍照月忙道:“那沒事,咱們是演戲,又不是真的。問你們性向問題,也是提前知到個情況。”

    親耳聽到情況的程渙卻不像霍照月那樣相信邵峋的話。

    不是直的?

    敢情他高中追人校花是因為校花身上的衣服好看?

    程渙才不相信,邵峋故意這麽說,無非是想變個招數惡心他一把。

    霍照月繼續道:“咱們這個戲,劇本一直在調整,前幾天你們兩人的劇本又調整了一遍,我已經提前看過了,是這樣的,因為對手戲很多,又是bl題材,還希望你們能夠自己調整下狀態。拍戲是拍戲,真的假的得分清。”

    霍照月:“還有就是,這個也提前和你們說下,劇本雖然調整了,但吻戲和床戲都有,這個你們也先心裏有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