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劉家, 劉大伯娘在大門口轉了一圈，沒找到章素素, 提著稱給章素素糧食回了家。

    “這個小丫頭倒是知道分寸的！”劉大伯娘笑嗬嗬地進了屋子把手裏的糧食交給婆婆。

    “什麽分寸, 我就留個小丫頭吃飯, 還能跟人家算糧食了？咱家什麽時候這麽沒人情味兒了？”劉奶奶皺著眉頭接過兒媳婦手裏裝糧食的布袋子, 刺了她兩句。

    “不是吃飯的事兒, 我是說那身兒衣裳。”劉家大媳婦訕訕地解釋道，她說的真不是吃飯的事兒，沒解放前, 她娘家雖然不富，卻也衣食無憂, 她也是念了書認得字，解放後分配了工作的正經幹部，可沒小氣到招待人一頓飯就說嘴的地步，

    她就是覺得婆婆對這個小丫頭好的太沒分寸，一個外人，就是有來往, 那也是公平交換，她家也沒少給一兩糧食，還都是沒參糠皮的小米和玉米麵，真正公平公道，犯得著用那麽好的布料和棉花給她做衣裳麽？又不是沾親帶故的！

    雖然她用自己結婚時沒穿幾次就因為懷孕穿不下的一件八成新的衣裳替下了婆婆給的布料還絮了一把沒上過身的新棉花，可一想起那塊花布，仍舊是心緒難平, 那可是40支的細花布，是舊時候從大上海買回來的洋貨，現在有錢有票也買不到的好東西，

    她和兩個兒媳婦結婚也沒見婆婆拿出一星半點來，竟然要給一個認識沒一個月的小丫頭做衣裳，給誰也不能樂意啊，要不然她能隻做衣裳不做鞋麽，誰又不是眼瞎，看不見那丫頭腳上那雙比叫花子還不如的破鞋子。

    “你呀，就隻能看著眼前兒這點東西，你就不能抬頭看看？我再喜歡那小丫頭，還能超過你們？”劉奶奶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用手指點了點兒媳婦，拉她在身邊坐下。

    “你別覺得那小丫頭年紀不大，就小看她，那正經是個有本事的孩子，”劉奶奶說著頓了頓，看了一眼眼睛裏帶著不以為然的兒媳接著低聲說道：“不算這城裏鄉下的孩子們，你說會玩兒彈弓的大人有多少，咱家，我生了他們兄弟三個，那時候家裏過得寬裕，小孩子的玩意兒沒給他們置辦，彈弓更是你公公找的牛皮筋親手給他們一人做了一把，輪到下麵的幾個小的，也沒少了淘氣，家裏的窗玻璃不知道打碎了幾回，可你也嫁進來快二十年，孩子也養了三個，你吃過一回他們用彈弓打回來的雀鳥兒嗎？”

    “那都是……”劉大伯娘見婆婆拿個小丫頭和自家男人兒子比，有些不自在。

    “你可別說‘不務正業’這話，現如今是什麽時候？吃口肉有多難？副食店裏一個月就那麽幾塊豬肉，咱家三四個大後生好幾個月搶不著一回。

    國慶天天爬煤窯，頓頓幹飯還頂不到下班兒就餓的心慌，那臉黃的，我都怕他哪一天爬不出那個黑煤窩子，

    你再瞧瞧素素小丫頭，七八歲大的孩子，就憑一個彈弓幾塊石頭子兒，天天拿肉當飯吃還能跟咱們換糧食，這本事除了素素小丫頭，也沒誰了！”劉奶奶可是親眼見過章素素打鳥的，就那麽隨便瞄一眼，抬手就打，百發百中，就沒有打空的！

    你覺得咱家跟人家拿糧食換肉，挺公道，沒讓那小丫頭吃虧，可這潞州市說大不大，說小也沒小到哪兒去，咱家這樣的能不缺糧食，你想想有多少人家願意拿糧食換肉的？咱給的價兒可沒高到哪兒去。”

    “這可不行！”劉大伯娘一聽這話就有些著急，別人興許不知道，可她心裏清楚地很，男人下井，以前頓頓三碗幹飯，還吃不飽，天天餓得心慌，兒子的肚子更是跟個無底洞一樣填不滿，自從菜裏有了葷腥，隔三差五的還能有隻野雞兔子，家裏的人的飯量眼瞅著就降了下來，吃得少了，還抗餓，省下來的糧食比換給章素素的隻多不少，她那裏舍得斷了。

    “別說什麽行不行的話，人家素素也沒欠了咱的，再說，你以為小丫頭隻跟咱家一家換糧食麽？你可別做夢了！”劉奶奶冷笑一聲接著說道：“我估摸著至少也有兩三家兒，過一兩年小丫頭年紀大點，以後再添幾家，或是斷了咱家，你能怎樣？”劉奶奶說著看了兒媳婦一眼，繼續說道：“去打辦公室舉報她？我勸你趁早熄了這害人害己的歪心思，你知道那小丫頭是哪的，家裏幾口人？啥都不知道，說你個誣告，也沒人不信，哪個相信七八歲的小閨女有這個本事敢投機倒把？我是沒見過的！”

    “瞧您這話，我要能有這種壞心思，當初您也不會上我娘家提親咱們也成不了一家人。”劉大伯娘也覺得自己沒那害人的壞心思，可讓婆婆說的怎總覺得心虛呢！

    “沒有就好！”劉奶奶笑嗬嗬地說道。

    “您這放長線釣大魚？”劉家大兒媳婦細細想了想剛才婆婆說的話，恍然大悟，以前娘家爹總說自己婆婆精明，讓她跟著學，原先她還不大服氣，經了事她才知道婆婆的眼光看的長遠。

    “什麽話！”劉奶奶不滿地瞪了兒媳婦一眼，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不管到了什麽時候，跟人打交道都得以誠相待，我讓你給小丫頭做衣裳鞋襪那是真心喜歡她，心疼那個懂事能幹的小丫頭，你別什麽事都想著‘功利’二字，人和人的緣分是真感情處出來的，不是拿錢堆出來的，”說著，她指了指自己放在地上的糧食口袋，接著說道：“你看這小丫頭的行事，就知道不占便宜，這麽多的糧食說不要就不要，她這是頂你那身兒衣裳錢呢，你看著吧，得有好幾天那小丫頭送東西不要糧食呢！多仁義懂事的好孩子，她就是沒有打獵的本事，這樣的孩子我也喜歡她，給做衣裳，你要是想通了，就跟那孩子好好處，就當多了一門親戚走動，要是沒想通，就離那孩子遠點，別欺負她。”

    劉家大兒媳婦一聽這話，就知道她偷換布料的事兒讓婆婆知道了，其實，換的時候，她也沒想瞞著婆婆，本來也是，花色顏色都不一樣的布料，想瞞也瞞不住，以前是覺得婆婆胳膊肘外拐，分不清離外人，現在聽婆婆這麽一說，也知道自己小家子氣，差點壞了大事，遂趕緊表態：“您也知道我，人不壞，就是腦子笨了點兒，一時轉不過彎兒來，您這麽一說我就明白了，我生了您三個孫子，身邊兒也沒個閨女，以後呀，我就把素素當成親閨女待，一會兒我再給她做一身兒衣裳去，給她替換著穿。”

    “也不用那樣，你就把她當成個親戚家的小閨女就成，可別興頭過了，再把那丫頭嚇跑了，咱可就得天天吃素了！”劉奶奶笑著搖搖頭，她這大兒媳婦，教了一百遍沒教出個精明來，索性人還不錯，不是那種尖酸刻薄愛挑事兒的，還給她生了三個大孫子，也該知足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敢亂許諾了，老是說話不算數，盡量更新吧，這一章是補昨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