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敢直接上街, 章素素是鑽了三條巷子，拐了不知道幾個彎兒, 才上了一條沒什麽行人的陌生的街道, 差一點迷路, 一路上問了好幾個人, 還走了好一截兒的冤枉路, 才從一條曲裏拐彎的小路上了府前大街。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章素素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細看去, 又覺得是自己多想了，四下裏再看看, 忽然，她看到了，就在政府大門口，不知什麽時候搭起了一個一米來高的草台子。

    草台子上一個人也沒有，也不見人過去看熱鬧，章素素沒再多看的走了。

    本著小心無大錯的原則, 章素素在離目的地不遠處再一次拐進了小巷子，穿過兩條巷子之後，在僻靜處她從空間裏拿出籃子，籃子裏隻放了十來捆菜，放得太多，提著費勁，等快到的時候再填進去也不晚, 菜上麵蓋了一塊灰黑色打著補丁的方巾，這是連同籃子一起從姚老太太那個老摳兒哪裏摳出來的。

    不是她雁過拔毛愛占便宜，實在是用慣了帶著蓋子的小籃子，乍然換了個敞口的不大習慣，弄塊布巾子遮著點，聊勝於無吧。

    出了巷子，章素素又拐進了一條人氣頗旺的巷子，這條巷子明顯的要好上許多，路比別處的要寬的多，腳下還鋪了整齊的青石板。

    巷子裏的房屋也別處的闊氣，四米多高的圍牆一色的青磚黛瓦，有些斑駁的大門上鑲著柳丁，門樓子也氣派得很，裏麵的木刻都是帶著顏色，線條也頗為流暢，房子占地也大，一條百十多米的巷子裏才五個大門，除了最外頭一家，裏麵的五個大門都半開著。

    門裏人聲嘈雜，大人的叫罵聲吆喝聲，小兒的哭鬧嬉笑聲不絕於耳，時不時的有人從大門裏出來，或者走進去，側身避過一個提著小半口袋東西的老人，章素素慢悠悠地向前走著。

    忽然，從一個院子裏衝出一個男孩兒，迎著章素素的就撞了過來。

    身為精神力超長的異能者，這個意外屬於小cake，向左一步輕輕讓過了男孩兒。

    那男孩仿似沒有發覺自己差點撞了人一般，風一樣的衝過去，一把奪下老人手裏的麵口袋。

    “你給我站住！回來！回來！”緊接著門裏又跑出來一個女人。

    章素素再次側身讓過，繼續朝前走，她的身後男人的怒吼，男孩兒的尖叫，女人的怒罵哭嚎聲，路人勸解聲亂作一團。

    章素素回頭，那裏已經被人圍成了一圈，密密的腿，看不清裏麵的動靜。

    章素素繼續往前晃悠，她對看熱鬧沒啥興趣，倒不是什麽高潔的原因，純粹是末世裏愛看熱鬧愛管閑事的人不是已經死了就是在去死的路上，她也是吃過幾次小虧之後才學乖的。

    摸出手表看看，現在十一點四十，她還得晃悠二十五分鍾。

    揉揉肚子，早飯還沒消化呢，她就已經開始想念中午飯了，一會兒賣完菜，從城郊轉回去，再尋摸幾隻麻雀，老太太做的紅燜麻雀實在太美味了！

    咽下有些蔓延的口水，章素素停下了腳步。

    這是個死巷，頂頭拐過去也是牆，沒路了！

    沒打算翻牆，章素素提著籃子原路返回。

    看熱鬧的人把路都堵死了！

    過不去，又不想看熱鬧，章素素遠遠的等著。

    不想看，卻聽得見：“強子媽，別打了，打壞了孩子心疼的還是你！”

    “強子，你也鬆手，這是你姥爺家的救命糧，都是親戚裏道的，你這孩子可不能這麽獨！”

    “就是，沒有他哪來的你！”

    “你放不放？放手！再不放，我打死你！打死你算了，你個喪良心的東西，你姥爺白疼你了？那白糕點都吃狗肚子裏去了？”

    一個男孩兒的聲音淒厲而高亢：“不放，就不放！白糖糕是小舅舅吃的，沒給我！”

    這話一出，人群裏哄然一笑，可不是吃狗肚子裏去了嘛！

    女人的口氣有些氣急敗壞：“就為了一塊糖糕你就要你姥爺一家的命啊？你咋這麽狠心呢？你的良心讓狗吃了阿？你放不放？給我放開……”

    “啊……不給，就不給！這是我妹妹的救命糧……”

    “啪啪啪……”

    “鬆手！你鬆不鬆手？爹，揍他，你當姥爺的，打他兩下怎麽了？不聽話就得打，放開！”

    “哎呦，強子媽，你咋下那麽狠的手，看把孩子的手撓的，都出血了！”

    “他姥爺，別打壞了孩子！”

    “到底不是親生的！打死不心疼！”

    “啊？是後媽啊？”

    “去年才過門兒的，月月往娘家倒騰東西……”

    “都快搬空了……”

    “別打了，打壞了，看強子爸回來……哎……快看！強子爸回來了！”

    這時，人群裏有人認出了騎著自行車剛拐進來的男人。

    “快讓讓，強子爸回來了！”

    “哎呦，親爸可算回來了！”

    “沒娘的孩子，可憐啊……”

    人群裏自動讓開了一條路，趁著這個機會，章素素提著籃子穿過人群走了出去。

    越過人群的時候，她扭頭看了一眼。

    她剛進來時候遇見的那個提著麵口袋的老人滿臉尷尬地站在那兒，他身邊站著一個模樣有五六分相似的年輕女人，身上的列寧裝掉了兩顆口子，敞著口子露出裏麵染色不大均勻的深藍色毛衣，是羊毛的，那顏色她見過，是下李村羊倌兒老婆的手藝，應該是洗過兩次的，顏色比羊倌兒老婆哪兒新染出來的顏色淡一點兒。

    兩人的腳下蜷縮著一個男孩，那個男孩仰著的臉上腫得老高，上麵清晰地印著幾個指印，嘴角上還掛著血絲，可看向父親的雙眼卻充滿了希冀。

    “你們在幹什麽？”看了兩人一眼，男人鐵青著臉，彎腰一把抱起地上的孩子，露出了藏在他肚子底下的麵口袋。

    “不是，振軒哥，強子不聽話”女人緊張地解釋著，她身邊的老人也變了臉色，怒氣全無。

    “嗚嗚……他們要搶妹妹的口糧……”男孩兒放心地哭了……

    章素素放心地走了。

    在巷子裏繞了一圈，還差五分鍾的時候，章素素提著滿滿一籃子的菜站在隱蔽處遠遠地看著那道黑油大門。

    十二點五分，準時的，一身黑藍色上衣的中年女人拐進了巷子站在黑油大門口，從皮包裏掏出了一串鑰匙。

    章素素眼看著她掏鑰匙開了門，然後進去，關上大門，一直等了十多分鍾之後才走過去，敲了敲門。

    不一會兒，門開了：“大姨，我給您送菜來了！”

    中年女人看見章素素先是一愣，繼而上下打量一番繼而警惕地問道：“你是誰？有什麽事？”

    “我哥哥昨天給您送過菜，說您還要一些，他今天有事，讓我給您送過來！”章素素笑眯眯把手裏的籃子往前送了送。

    “你哥哥？”女人疑惑地看向章素素手裏的大竹籃子。

    章素素忙扯掉上麵蓋著的布巾子露出裏麵帶著水珠子的鮮菜來。

    “進來吧！”女人側身讓她進去之後又往外左右看了看，見沒人，才輕輕地關上了大門，從裏麵栓上。

    “這麽多？”女人低頭翻看著章素素剛在石桌上的籃子。

    “拔的多了點，你要多少，我給您拿出來！”

    “這有多少？”女人問道。

    “大概半斤一捆，有四十捆，都是連根拔的，要是一時吃不了，您就找個大花盆子種進去，土埋住菜根就行，勤澆點水，別凍著，能吃十多天不壞。”

    “多少錢？”女人顯然是有些意動，眼睛都沒從菜上挪開過。

    “一捆收您兩毛錢，總共四十二捆，八塊四毛錢，不給錢，給票也行，糧票，糖票都行，一斤糧票一毛錢，一斤糖票八毛錢！”昨天說起這些票據，章素素說價錢的時候就多了個心眼，沒見過這裏的黑市，不知道行市，她都是按價兒給的，玉米麵八分錢一斤，她給一毛錢一斤糧票，白糖八毛一斤，她也給八毛，肉票她沒說，家裏現在不缺肉，想吃豬肉，以後再說。

    “你就在這兒等著，別亂走！”中年女人囑咐一聲就進屋去了。

    “哎！”章素素答應著，就站在石桌邊上。

    片刻，女人拿著一塌票子出來，遞給章素素：“你數數！”

    八塊四毛錢，沒票，章素素有點失望：“菜給您放哪？”

    “就放這個石桌上吧！”女人指了指石桌，並沒有動手。

    “行！”章素素笑了笑，提著籃子，把裏麵的菜一捆一捆拿出來，整齊地摞在石桌上，小山一樣。

    她在中年女人的眼睛裏看到了滿意，不知道是滿意她自己買了那麽多菜還是滿意章素素把菜擺得整齊。

    臨走的時候，中年女人把章素素送到了大門口，低聲說道：“以後別來了！”

    說完就合上了兩扇黑油大門。

    章素素站在大門口聽著裏麵門閂的聲音，提著空當當的籃子轉身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早了點，明天爭取更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