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裝著事兒, 晚上的時候，章素素躺在炕上烙餅一樣翻來覆去的不安生。

    朦朦朧朧半睡半醒的時候不知身在何處, 卻似乎聽到了羊倌兒老太太的哭聲, 那淒厲的哭聲, 聲聲泣血, 哭得人心慌意亂, 還有一個瘦瘦小小的嬰孩兒，因為饑餓，無力的抽噎著, 嬰孩的父母不知道去了哪裏，隻留了她一個人躺在小小的嬰兒床裏, 床框上一隻肥碩的老鼠聳動著鼻頭，一雙黑豆似的眼睛貪婪地看著床裏的嬰兒……

    一夢驚醒，章素素坐起身的時候窗外已經蒙蒙亮了，抹了一把汗津津的額頭，她不敢回想剛才的那個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她知道下李村羊倌老兩口完了，一齊翻車的可能還有買羊奶的買毛線的三個五個或者更多的人……

    “噌”的從床上爬起來，章素素覺得她得給自己找點兒活幹。

    先把種菜留出來的幾條小過道打掃幹淨，然後再用轆轤絞水澆菜，不大點的小桶，一畦得澆十桶，剛剛澆完最後一畦的時候, 老太太的東堂屋裏有了動靜。

    章素素沒管，她蹲在菜畦邊上挑著長的最大個的菜拔起來，再往拔了菜的地方補種上西紅柿茄子豆角黃瓜辣椒這幾樣能結三四個月果子的菜種。

    “你這麽一大早的在院子裏折騰啥？吵得人覺都沒法睡！”昨天晚上都說明白了，姚老太太也不拄著她那個拐棍騙人了，蹭蹭蹭幾步就把小半盆的尿倒進了菜畦裏。

    章素素飛快地起身躲開濺起起來的尿點子，不是好臉色地看著姚老太太：“您這有意思麽？就沒見過比您還能睡的老太太！”七老八十的人了比小浩子還能睡，七八點吃了飯就躺下，早晨都六點還有起床氣。

    “我能睡咋了？能睡是福！你別處訪訪去，到我這個歲數還能睡得著覺的老人家有幾個？這是上輩子行善積下的福報！”姚老太太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一說這個驕傲極了。

    “您可小聲點吧，讓人聽見你宣揚迷信再拉出去□□，我可不管你！”章素素就見不得小老太太這個得意的樣兒，因為她一晚上都沒睡好！

    “人都睡覺呢，你當誰都跟你似得，大早晨的不睡覺發瘋呢！”姚老太太很是鄙視的看了小丫頭一眼，提著尿盆子去了廁所。

    “什麽發瘋，我不這麽勤勞地絞水澆菜，你們吃什麽？”作為家裏的頂梁柱，章素素必須維護她應有的尊嚴和地位。

    “澆菜？昨個刮了一晚上的東風，你沒看著天陰著嗎？”姚老太太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小丫頭。

    “什麽天陰……那不是太陽沒出來嗎……”章素素仰頭看了看，反駁的很沒底氣。

    “嗤……”姚老太太嗤笑了一聲。

    章素素：“……”幸虧她把老太太吵起來了，她本來是打算澆完地就拆洗被子的……

    “姐，早飯吃啥？”小浩子搖了搖空蕩蕩的奶葫蘆，失望地放了回去。

    “你想吃啥姐就做啥！”章素素摸了摸小家夥的頭發，不知道該怎麽告訴他他的羊奶要永遠的斷了。

    “吃燜飯行麽？”小浩子小聲地提著要求，他年紀雖然小，可對自家的家境也是了解的，燜飯費米，家裏缺糧。

    “那就吃燜飯！”家裏還有幾斤小米，差不多能撐一個月，大不了以後少喝幾次小米粥，那東西本來也沒有多好喝。

    “用什麽肉？”吃了一個月的肉，小浩子也學會了挑嘴，燜飯最愛兔子肉，野雞肉其次，燉湯就用鴿子，然後才能排到麻雀！

    “兔子肉！”

    “兔子肉燜飯最香！”小浩子暫時性的忘掉了他的奶癮。

    “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嗯嗯的嗯嗯嗯！”章素素輕快地地哼著小曲，淘米洗肉，就是不看跟了她十好幾分鍾的姚老太太。

    “行了，別糟蹋東西了！”姚老太太終於忍無可忍上前一步劈手奪過了章素素手裏兔子肉。

    “您做？”章素素懷疑地看著姚老太太。

    “出去！別在這兒礙眼！”姚老太太極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哄她出去。

    “那行，今兒咱們也嚐嚐您的手藝！”章素素幹脆利落地出了廚房，個小老太太，捋她的毛得反著來才管用。

    “姐，太奶做的飯能吃嗎？”小浩子擔心極了，連廚房都沒進過的人會做飯嗎？

    “能吃！”老太太年輕的時候可是電廠食堂的廚娘，聽說還是廠長的專用廚師呢！

    到底是廚娘出身，聞著味兒都比她做的香！

    小米榆錢兩摻的飯，菜是紅燜麻雀，爆炒兔肉，涼拌萵苣，小白菜肉丸子湯。

    三菜一湯配幹飯，還是三葷一素，姚老太太隻用了四十分鍾。

    “好吃！”小浩子再也不會懷疑太奶不會做飯了。

    章素素衝老太太豎起了大拇指，昨天她還說劉奶奶家的菜是滿漢全席，那純粹是隻吃過糠窩頭的窮漢的無知臆測！

    跟姚老太太的手藝一比，劉奶奶家的菜簡直就是滿漢全席上刮油的糠窩頭啊！

    “這也叫好吃？要糖沒糖，要酒沒酒，連八角桂皮都沒有，就這樣做出來的菜也能叫好吃？”姚老太太滿眼得意一臉不屑地嫌棄了一番才動了筷子，邊吃邊挨個科普批評實則賣弄地說道：“這道紅燜麻雀是浙菜，沒有白糖和八角桂皮，小蔥太嫩，不及老蔥提味，還缺點了澱粉勾芡，連香油也沒有，好好的一道大菜變成了四不像，還有這個爆炒兔肉，缺了辣椒……”

    老太太挨個批過去，總的來說就是一個中心思想：材料不全導致老人家不能完美地展現她高超的廚藝！

    章素素和小浩子悶頭痛吃：“姐，我從來沒吃過這麽香的肉！”

    小浩子吃的滿嘴油光，連下巴上都油漉漉的。

    “那以後都讓太奶做！”

    “嗯！”姐弟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除了油好點，醬油也不行，隻有老抽，炒菜還行，調涼菜就放不得，對了，你在哪弄的菜油？”

    “嗯？哦，跟人換的，咋了也不好使？”章素素忙著吃肉很是顧不上理會姚老太太。

    “還成吧，比過去是差了點，不過也能將就，清淩淩的，比買的強，再看見了就多換點回來！”在姚老太太的眼裏現在的什麽東西都沒有以前的好，任何東西！

    “嗯，好！”空間裏也沒剩多少了，早知道會穿回來，她一個月的工資全換成油就好了！

    “……趕明兒把副食本要回來，買半斤白糖回來……再找點辣椒籽，種點朝天椒，曬幹了，提味最好……”

    “嗯嗯！”吃著，章素素點點頭，菜地裏已經種了朝天椒，至於糖的事，賣菜的時候問問，看看能不能換點糖票回來。

    等到老太太指點江山，挨個批評實則誇耀完畢的時候，盤子裏的菜已經五去其三，把個意氣風發的老太太給氣的呀，說話都結巴了：“你……你們……是豬投胎的呀……”這可是兩頓的菜量啊！

    因為章素素經常性的一走一天，姚老太太假裝腿腳不利索下不了地，小浩子才五歲上不了灶，當然了就是上得了，章素素也舍不得他小小年紀就做飯，是以，姚家的早飯一向是連著午飯一起做的，因沒有那麽多的碗碟，飯的話就是把午飯留在鍋裏溫著，炒菜尤其是不止一個菜的時候就得一起盛出來，早飯吃剩下的中午再吃，反正就三個人，誰也別嫌棄誰。

    今天就出意外了，一頓飯下來，三盤一碗吃了個底朝天，連盤底子都讓小浩子衝湯喝了。

    “不夠中午咱再做！”實在是太好吃了，把留給中午的那份也幹掉了，腆著吃撐的肚子收拾碗筷的章素素對矜持得嫌棄姐弟太沒吃相說道：“我今兒中午在家，不出去！”

    “哼！”姚老太太不大滿意地應了，別看嫌棄姐弟倆，其實她自己也沒少吃，肚子也撐得難受！

    收拾了廚房，三個人繞著院子消食兒，順便聽老太太指點菜地，一直消磨到十來點。

    果然被老太太說準了，都十點多點了還沒見太陽，整個天都是陰沉沉的，好在沒有下雨。

    章素素把早上澆水的時候新拔的幾樣蔬菜一捆一捆的整理幹淨用草繩捆好整整齊齊地碼在大竹籃裏。

    這個竹籃子是上午的時候章素素特意跟姚老太太要的，不像她原先用的小籃子，秀秀氣氣的一丁點大，還帶個蓋子，這個大籃子橢圓形兩頭微翹，中間一個粗粗的提把手，裝滿了，她捆的那種小半斤一捆的菜能放三四十捆，裝滿了提著很壓手，唯一的缺點就是沒有蓋子，容易讓人看見，不過瑕不掩瑜，身負空間作弊器的章素素很滿意她的新籃子。

    十一點多的時候，章素素提著滿滿一籃子菜出門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呦，每天都是這個時候，作者過的是美國時間啊，大家千萬別學我！

    嗯嗯，那個，說一下，這個文不設防盜，有沒有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