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Ation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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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映吃完這頓飯回去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街燈很暗,路上的車輛也沒後世那麽多,還好吃飯的地方離得不遠,不然這路上還真要費些工夫。

    那本皺巴巴的劇本被他帶了回來,他沒有bb機,家裏也沒有電話,所以走之前他把自家的地址寫了一份給許煒峰,至於為什麽不給曹真……那家夥興頭上來,已經喝得神誌不清了,剛剛還是被許煒峰給拖回去的。

    電影還要再籌備幾天,蘇映問過究竟是什麽時候,可曹真喝得舌頭都捋不直了,最後也沒給他個準信,隻說再等等,再等等。

    屋頂上用一根電線吊著的燈泡發著光,整間屋子還是和之前一樣,空蕩蕩的,冷冷清清,但是此刻的蘇映,心裏卻透著一股熱乎勁。

    “不久前,歐元已在歐盟各成員國範圍內正式發行,它是一種具有獨立性和法定貨幣地位的超國家性質的貨幣……”

    床頭櫃上的收音機兀自播放著夜間新聞,如果是往常的話,蘇映肯定已經躺在床上醞釀著睡眠了,但今天的他,不知道是吃撐了還是怎麽的,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覺。

    “睡不著啊……”蘇映索性一個翻身起來,披上外套,坐在了床邊,手一伸,本來是想去抓水杯的,結果碰到了那本被他放在桌上的劇本。

    蘇映從小就喜歡看電影,小時候他家樓下附近有家盜版影像店,周末的時候租上些盜版碟拿回家,臥在沙發上吃著蠶豆,一看就是一下午,後來年紀大些有點錢了,就跟同學到電影院去看,也貢獻了不少票房,再後來,他自己也開始演電影了。

    蘇映演的片子,大大小小的都有,有爛片也有好片,所以他對一份劇本的好壞還是很清楚的。

    第一遍看的時候他就知道,這是個好本子。

    雖然曹真隻是個初出茅廬的新手導演,不過他準備的這個本子非常完備,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不隻是台詞,連鏡頭的運用,同期聲、光線、畫麵的結構,在劇本上都有些大致的描述。

    由於是dv電影,為了保證觀眾的觀感,讓他們相信這就是一段現實裏拍攝的dv,曹真不打算插入背景音樂,所以上麵除了沒有對音樂效果的說明外,應有盡有。

    再標準不過的劇本格式了。

    “果然是科班出身的苗子。”蘇映回想著,笑著搖搖頭,從桌子上拿起劇本。

    而就在他碰到劇本的一刹那,內心的悸動,不安的心緒,都好像隨風而去了。

    他這時候才不得不承認一件事情,不光是曹真,其實他自己也對這部電影,抱著相當大的期待。

    雖然這隻是一部學生電影,或許除了畢業展覽的時候,永遠不會出現在大熒幕上麵,最後隻會變成一卷錄像帶保存在積灰的的儲藏室裏,但這仍然是蘇映在這個世界上,第一部有正臉、有台詞,還算是個角色的片子。

    “可是曹真這名字,怎麽我從來沒聽過呢?”蘇映在腦海中搜尋了一會,似乎從來都沒有過哪個知名的導演叫曹真的,倒是許煒峰這個名字,他還有點印象。

    按道理來講,九九年就能想出拍偽紀錄片的家夥,到了後來,怎麽也能混出個名堂來的吧?

    “算了……”蘇映搖了搖頭,按照他的習慣,想不清楚的事情,那就放到一邊去了,“還是看劇本吧。”

    這一看,就是三天多。

    這三天時間裏,怕曹真他們上門來找不到人,蘇映沒有再去影視城,就一直呆在房間裏看劇本。

    想著再過倆月能從曹真手上拿兩千塊錢,而且期間還包吃包住,手上還有些存款的蘇映也有了些底氣,午飯晚飯從燒餅麵條變成了盒飯不說,還抽空去公共浴池裏交錢好好地搓了次澡。

    也不知道搓了多久,反正蘇映最早進去,澡堂裏麵進進出出的人都換了三撥了,他才洗了個通透拿著盆子和毛巾出來。

    蘇映這破房子除了一張床什麽都沒有,連半夜上廁所都得去外邊的公共茅廁,所以就不能指望有能洗澡的地方了。他這一整個冬天過過來,也就用毛巾擦過幾次身子。這一次澡洗下來,不知道洗去了多少泥垢,走在外邊,連寒風都感覺冷了不少。

    雖然蘇映一直認為自己在演員裏屬於實力派,不過他的底子確實很好,洗幹淨了之後,就像是去了泥的蘿卜,頭發烏黑發亮,皮膚白白淨淨,渾身還透著股南方人特有的水靈勁兒。

    在這幾天裏,他順便把屋子裏清掃了一下,能擦的地方擦了擦,整個房間一下子就顯得明淨了不少。

    剩下的時間,他都在背台詞。

    蘇映的記性不是很好,對於死記硬背的東西更是沒轍,上輩子考個影視學校,專業課一點問題都沒有,倒是文化課差點沒過關。所以他對於背台詞這件事非常認真,每次拿到劇本的時候,他都會把自己的台詞全部劃上線,一句一句地背。

    在這部電影裏,他要演的是個叫做陳航的攝影係大二的學生,受社團裏認識的一位大三學姐的邀請,假期裏一塊兒去一個小鎮上調查一起恐怖傳說,同行的還有許煒峰演的一個大三學長。

    “這個陳航,應該有些喜歡這女生……不,兩個男生都是。”蘇映細細捉摸著台詞,想著每一句對白說的時候會是什麽樣的語氣和心境。

    兩個男生在女生麵前,應該會有想有所表現,所以動作會顯得殷勤些,爭風吃醋也是少不了的,而且言語上也會互相暗損,鬧出一些笑話來,這些充滿青春氣息的片段,很容易讓觀眾代入進去,讓這部慢節奏的恐怖片平穩度過開頭。

    “在小鎮上采訪當地居民的時候,三個人還在嘻嘻哈哈,對這裏可能存在的靈異事件抱著隻是個故事的想法……”蘇映用鉛筆在劇本上輕輕標記著,“所以他們最開始遇見奇怪的事情的時候,並不恐懼,更多的是興奮。”

    “當知道事情的起源是在山林裏的時候,女生不假思索就要去山林裏麵,在陳航的提醒下,才有備無患地買了些醫療用品和食物……這個人,很心細。”

    “陳航說話時的腔調,應該是慢條斯理,不緊不慢的。”蘇映按照自己的理解念了幾句台詞,聲音輕柔,但又總感覺哪裏有什麽點沒抓住。

    到了片子的後半段,三個人在森林中迷路,靈異事件頻發,攜帶的包裹不知去向,攝像機裏真的抓拍到了詭異黑影。他這個角色作為一個低一級的學弟,表現得反而更冷靜,不僅展現出了超乎常人的對於野外求生知識的了解,而且還隱隱成為了三人中的領袖,驚慌失措的兩人的精神支柱。

    雖然他所掌握的關於辨別方向的辦法完全失效,之前準備的食物全部吃光,三個人一直在原地繞圈圈,無論如何都走不出這森林,他還在寬慰他的學長學姐,沒事的,我們失蹤了的話,外麵的人知道我們在裏麵,肯定會想辦法救我們。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其實他自己未嚐不害怕,可是為了剩下的兩個人,他都努力讓自己表現出一個輕鬆的狀態。”

    “我剛剛說話的語氣太過輕柔了,他說話時的感覺,應該再有力量感一些,這樣才會被人信賴。”

    “所以當攝影機拍到他自己莫名其妙的半夜起來夢遊的時候,他第一反應是先隱瞞下來,否則會讓其餘兩人陷入更大的恐慌中去。嗯,說得通,說得通。”第一遍讀的時候的困惑,在後麵反複的閱讀中慢慢解開,蘇映享受著這個過程。

    讀得越久,他對曹真的能力就越是讚歎,這部電影是紀錄片風格,對話繁多,並且很多都是一些跟劇情毫無關聯的日常對話,他卻能想辦法把這些變成彰顯人物個性的要素,有效地利用了起來。

    整部片子的劇情走向也非常合理,從最開始的興致勃勃,到迷路的恐慌,到發泄的爭吵,再到最後的疲憊與絕望,一氣嗬成,毫無拖遝感。

    而結尾處那令整部片子達到**的詭異,讓蘇映隻是想象了一下,就不由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如果這真能拍好的話,拿去上映也沒問題啊!”

    唯一讓蘇映有些擔心的,就是曹真這個菜鳥導演,初次執導,不知道能不能掌控住節奏。不過這種事情,現在擔心也是沒有用的。

    劇本讀的次數太多,讓蘇映連晚上做夢的時候,都會夢到關於這部電影的事情。

    他雖從來沒去過那片黑森林,但在他的夢中,一草一木都無比的真實。

    陰沉慘淡的陽光,靜謐得如同一切都沉睡在死亡裏的森林,令人毛骨悚然的奇怪聲響,粗壯參天的大樹,色澤妖嬈的無名昆蟲……

    陳航背靠在黑黢黢的樹幹上,仰望著天空,身後的枝椏像是要將他抓入無窮無盡黑暗中的手臂。

    他渙散的視線裏,漆黑的眼眸中,是永遠走不出去的回行森林。

    一陣風吹來,枝葉發出簌簌的聲響,恰如慟哭聲。

    天,要亮了。

    作者有話要說:  新書真是艱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