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Ation 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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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真低頭瞥了一眼手表,距離電影結束還有五分鍾的時間,在剩下的這幾分鍾裏,他必須要讓觀眾壓抑到低穀的情緒全部釋放出來。

    而這一點能不能做到,關鍵就在於影片最後的這段表演了。

    “那是什麽聲音?”帳篷裏的方越婧豎起耳朵,“你聽見了嗎?”

    “不……我沒有。”耿源的臉嚇得一片蒼白,但就連電影院的觀眾們都能聽見夜風送來的一聲聲似有似無的哀嚎聲。

    “不會是陳航吧?他遇到什麽危險了?”方越婧從睡袋裏爬出來,把頭探出帳篷外麵,驚魂未定,但仍然堅決道,“我們得去找他。”

    “不,不可能是他。”耿源不住地搖頭,看得出來,他已經嚇破膽了,“我們就留在帳篷裏吧!”

    但是方越婧執意要去,耿源勸說不下,倒也不可能放任她一個人,隻好帶上攝影機,兩個人一起向著聲音傳來的地點飛奔而去。

    他們瘋狂地奔跑在路上,攝影機的鏡頭劇烈地搖晃著,喬治隻覺得有一種暈車的嘔吐感從自己胃部傳來,但是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大銀幕,連眨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了任何細節。

    蒼白的林葉像一個個孤立的鬼魂,沉重的腳步如同敲響死亡的鍾聲,成群的烏鴉從一旁掠過,淒涼的叫聲劃破寂寥的夜幕。

    這時候,電影最後的結尾部分就要到來了。

    在這之前的九十分鍾裏,整部電影都沒有出現任何血腥暴力的畫麵,一直都在追求真實性和代入感,用不間斷的細節來營造心理恐怖的氛圍。

    紅衣的故事到底跟蘇映他們的遭遇有什麽關係?森林裏真的有其他人存在嗎?他們帳篷附近的異狀是不是因為蘇映?蘇映是不是被那個紅衣女鬼附身了?這些問題都隻有觀眾們隱隱約約的猜測,影片直到現在都沒有一個解釋。

    但是他們最終會發現,其實到最後,這個解釋都是不存在的。

    隻有編劇刻意編寫的劇本,才會將一個故事的前因後果全部展示在人們的麵前,主角勝於嘴炮,反派死於話多。但曹真所拍攝的《紅衣》,一直追求的都是真實性,自然不可能這樣表現。

    這個世界,無因無果,沒有解釋的故事才是大多數。

    “我的天啊,這是什麽……”

    穿越這林間的縫隙,展現在所有人麵前的,是一座古老而破舊的房屋,斑駁脫色的圍牆以及搖搖欲墜的窗戶,早已荒廢不知道多久。

    耿源本能地感到危險,他拿著攝影機站在後麵遲疑著,卻發現方越婧沒有猶豫地走上前去。

    她上前去推了推鏽跡斑斑的鐵門,隨著吱呀一聲,鐵門帶著年久失修的聲音緩緩打開了,方越婧直接走了進去。

    “等等,你要去做什麽?”耿源追了上去,“這裏麵很危險,你別進去了!”

    沒有任何回答,方越婧在前方走得很快,一瞬間就隱沒在了黑暗中,耿源沒有辦法,隻得跟了進去。

    院子中雜草叢生,他繞過倒下的藤架,往前走了幾步,推開虛掩的門走進屋子,立即聞到了彌漫在空氣中那股淡淡的黴味。

    借助微亮的光,可以看到落滿灰塵的床鋪,牆角結滿的蛛網,以及腐朽的木質窗台。這間屋子已經不知道多久沒有來過訪客,耿源拿著攝影機的手微微向上抬起一點,看見了牆上貼著的大紅色“喜”字。

    “嘶……”耿源倒吸了一口涼氣,在場的所有觀眾都明白這個喜字的含義,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裏就是他們一直在尋找的三十年前村長的家,在那個新婚之夜發生慘案的地方。

    耿源真是一分鍾都不想在這裏呆,他高聲喊著兩人的名字,“陳航!你們在哪啊!我求求你們了,快出來吧!”

    “耿源!快過來!我找到他了!”他突然聽到了方越婧的聲音。

    “好!我馬上過來!”耿源繞開地上的一片狼藉和倒下的淩亂的桌椅,向聽到聲音的方向走去。

    在此時廢棄的房屋裏,仍可見到不少大喜之日的痕跡,磚是紅的,瓦是紅的,牆是紅的,窗是紅的,門是紅的,地麵鋪的是紅地毯,簷下掛的是紅燈籠。裏裏外外,紅個透底。

    再次推開一扇門,這大約是這戶人家的後門,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片黑漆漆看不到盡頭的森林,在不遠處的草地上,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在那裏一動不動。

    耿源連忙走上前去,俯身一看,倒在地上的竟是滿身鮮血的方越婧。

    “呼……”喬治死死地掐著自己的掌心,因為dv鏡頭強烈的第一人稱的視覺代入感,那由於耿源顫抖的雙手而晃動的鏡頭,竟讓他們的心也一起抖動了起來,“這個小姑娘死了嗎?”

    曹真屏住呼吸,看著觀眾們的反應,此時他們都一直以同一角度看著那個一動不動的昏暗畫麵,想要弄清楚方越婧是否還活著,注意力高度集中。這時候隻要畫麵中突然發生變化,不論是突然出現一個鬼臉,或者一聲尖銳刺耳的尖叫,都可以把他們嚇得魂飛魄散!

    這是一種極其簡單的手段,卻被廣泛運用到恐怖遊戲與電影中。“開門殺”、“轉角殺”、“轉角殺”、“過橋殺”,這些經典的橋段屢見不鮮,卻又令人樂此不疲。

    失去對周圍環境的掌控,無法預知危險,就會感到恐懼,這是人類為了自我保護的自然反應,是趨利避害的生存經驗。

    “踏…踏…踏…踏…”這個聲音一直縈繞在耳邊,卻不知從何而起,喬治剛開始還以為那是風吹動樹枝發出來的,但在此時突然停了下來。

    幾秒鍾之後,耿源突然像是巨錘砸中一般,整個人飛了出去,他手中的攝影機也脫手飛到了一邊,掛在一旁的灌木叢上,仍忠實地記錄著眼前的一切。

    許煒峰為了拍這個鏡頭可是吃了不少苦頭,橫著飛豎著飛試了好多次,最後拍攝成功的時候,手臂上多了不少的劃傷。

    但當他聽到電影院裏觀眾的一片驚呼時,他突然覺得,自己的犧牲還是蠻值得的。

    失蹤了不知道多久的蘇映重新回到了鏡頭之中,他徑直向著耿源走過去,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手腳僵硬得像是沒辦法彎曲,怎麽看都不對勁。

    “救……救命啊……”耿源聲嘶力竭地大喊著,淒慘焦急的聲音在寂靜的森林中久久回蕩,“不要啊……”

    他的背被麵無表情的蘇映死死地踩在地上,頭卻被抓著頭發揪了起來,像一條滑稽可笑的皮皮蝦,怎麽掙紮都無法脫離漁夫的掌控。

    但是電影院裏的觀眾們看著這場麵卻一點笑意都沒有,一下……兩下……蘇映手中的石頭不住地往耿源的頭上拍,耿源的慘叫聲一聲比一聲淒涼無力,到後麵已經漸漸聽不見聲響。

    “噢……不!”觀眾們此起彼伏地倒吸著涼氣,他們如同感同身受一般蜷縮著身子,還有的人抱著腦袋,那一聲聲慘叫在他們的心底回蕩,身體都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

    隨著蘇映詭異地微笑著關閉dv攝影機,電影也宣告結束,就如同片頭一樣,沒有片尾曲,沒有演職人員名單,電影在一片漆黑中戛然而止,隻有蘇映幾個人才看到了結尾處如同驚鴻一瞥的在底部出現的“曹真出品”、“本故事純屬虛構”這兩行小字。

    “這……是怎麽了?”影片結束之後,電影院裏一片寂靜,沒有鼓掌聲,沒有喝彩聲,曹真有些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

    要知道就連之前看過最爛的片子,觀眾們也會禮貌地給點掌聲的啊!

    銀幕上的光漸漸消失,電影院又重歸光明,突然之間,觀眾們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又或許是剛剛從劇情中擺脫出來,頓時掌聲雷動,感歎聲、討論聲紛紛響起,不絕於耳。

    “呼……”曹真整個身子放鬆下來,陷入到了背後的靠椅裏,他所追求的不就是這樣嗎?讓人們喜歡上他的電影。

    喬治的臉色蒼白,他的心情還停留在剛剛的視覺衝擊當中沒有平複過來,他的腦中,此時各種思緒紛飛。

    就如同這間電影院的絕大部分觀眾所想的一樣,他的第一個問題是:“這是電影?還是真正的錄像帶?”

    不論是片中人物的表現,還是影片的各處細節描繪,這部片子都沒有任何破綻,簡直要讓他信以為真了,但是喬治很快清醒了過來。

    如果這真的是包含凶案線索的dv錄像帶,那絕對是警方極其重要的證物,不可能被人拿去剪輯做成電影,還拿到電影節上參展。

    所以,這一定是一部電影!

    身旁的觀眾還在小聲討論著蘇映為什麽會變成那副樣子,還有人在問這個發生在華夏的案件究竟有沒有破案,看著他們那副煞有其事的樣子,喬治的心髒劇烈跳動歡騰起來。

    他突然意識到了蘊藏在其中的商機。

    作者有話要說:  = =有點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