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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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的顏色是紅的。
燃燒的火焰、流淌的鮮血、幹涸的大地裂開的縫隙裏露出屬於岩漿的暗紅,就連呼嘯而過的風中都摻雜著零碎的火星。
無數的食屍鬼躲在廢墟之後觀察地獄的訪客。
黑紗長袍,黑發垂腰,美貌驚人的黑女巫昂著頭對踱步而來的路西法露出微笑:“許久不見,路。”
對方蒼白的臉上也跟著露出過分燦爛到詭異的笑容。
“許久不見,我的老朋友。”地獄之主身著一身雪白筆挺的白西裝,僅有裝點在胸前口袋裏的絲巾邊緣繡著一圈細細的黑色絲線,他雙足赤|裸浸透漆黑焦油,踩在龜裂的大地之上留下一個個灼燒之後的腳印。
夏朝對他伸出手,路西法神情憐愛的雙手握住後牢牢捏在自己的掌心, “哦……如此冰冷的溫度,老朋友。地獄可比人類的世界溫暖多了。”他把這雙手的主人略顯粗暴的扯到自己麵前,捧住她的臉,用一種飽含憐愛和縱容的傲慢神情看著她那雙漆黑的眼睛。“你輕易不會來地獄找我,甜心。不知道這會的功夫裏你這顆漂亮的小腦袋正在想什麽?”
夏朝的手掌按上路西法已經撫摸到自己脖頸動脈的手上,細細的黑霧如絲般卷在路西法雪白的西裝袖子上,用最輕柔的動作係好他的袖扣。
“我來和你要紐約的死亡收割權。”她挪開自己的手,掌心按在了路西法的心口,卻隻是替他整理口袋的方巾。
路西法挪開了自己的手,撇撇嘴。“哦……哦……死亡收割權……你已經有了哥譚的權利,如今又打算和我要紐約的收割權了,甜心。”地獄之主的手背緩緩擦過女子的側臉,手指勾起她垂落在胸前的發絲,在指尖打著圈玩的不亦樂乎。
“哥譚的權利我早就給你了不是麽?在我走的時候。”夏朝任由他把玩自己的頭發,若無其事的回答。
“我當然知道……隻是問問,你知道和魔鬼——特別是和地獄之主,也就是我,做交易的結果麽?漂亮的女巫小姐?”
夏朝用兩根手指抽回了自己的頭發,抬頭。
“當然知道,所以我沒打算和你做交易,小路。”她若無其事的退後一步,同時挪開了自己放在他胸口的手掌。“我在和你要,而不是交易。”
路西法立刻咧開一個過分燦爛到駭人的誇張笑臉,他喉嚨裏發出了顫抖而愉悅的低笑聲,在所有圍觀的魔鬼都以為他們的王就要大笑出來的下一個瞬間驟然收斂了所有的表情!
嘈雜聒噪的魔鬼和尖叫怒號的靈魂們刹那間噤若寒蟬,瑟瑟發抖。
“——如此傲慢,女巫小姐。”
路西法麵無表情的說。
“……又如此狡猾,女巫小姐。”
“借著黑死病你已經手握數千萬忠誠的亡靈讓他們不屬於天堂也不屬於地獄;甚至如今你已經拿到地獄將近一半的權利我卻不知道哪一半是你的哪一半是我的……然後你現在和我討要一個城市的靈魂。”路西法坐在食屍鬼送上來的白骨堆砌而成的椅子上,浸透焦油的腳故意踩在女巫的黑紗裙上,留下沾滿粘稠漆黑液體的腳印。
“——但我答應你,給你就是了。反正如今你手裏捏著的東西多一個不多我手裏的東西少一個不少……而且我喜歡旗鼓相當的對手,狡猾的小寶貝。”路西法壓在喉嚨裏毫無預兆的話鋒一轉,異常痛快的同意了夏朝的話。
“我得說我對你越來越好奇了,朝,地獄和天堂你會選擇哪邊呢……上帝會允許你隨意主宰他人生死嗎。”
夏朝坐在另一把同樣的白骨椅子上,抖抖自己被路西法踩了一腳的裙擺,本該粘稠惱人的焦油卻像是什麽滑潤的東西一樣絲絲縷縷的滑了下去,一點印子也沒留下來。
“我兩邊都不選,我選我自己。”
“那不可能,我的甜心。”路西法泛著病態蒼白的手捏起一杯血紅色的酒遞給她:“你再強大也隻是人類而已——是人類就會死,哪怕你也一樣……而你的弱點很隱蔽,但也很明顯,甜心。”
“你不會殺我,小路。”夏朝晃著酒液,輕啜一口,露出訝然的表情。“我的龍血威士忌?”
“對,從你那裏拿來的,非常不錯的珍藏。我喜歡你的品味,甜心。”路西法樂滋滋的給自己倒了一大杯:“你的珍藏有一部分已經歸我了,就是不知道你這個純白透明又偏偏給自己裹上黑袍子的可愛靈魂什麽時候也會成為我的珍藏呢。”地獄之主飽含病態狂熱占有欲的目光流連在夏朝的身上。
“我真期待,甜心。”
夏朝坦然自若的微笑,昂首喝下杯中的最後一口酒。
“這是個值得考慮的好問題,小路。”她手指輕轉,玻璃酒盞轉瞬便碎成齏粉散在地獄的烈風之中。“看在上帝的麵子上,祝你得償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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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的時間是停止的——無論在那裏渡過了一分鍾、一天、一個月、甚至是一年乃至於一百年,在外界的時間卻不過一瞬而已。
女巫的黑袍重新鋪在木質地板上,黑影為她帶來了披著破爛黑西裝血肉盡褪的白骨骷髏。“這是我們之前的小死神?”她拎起裙擺走到黑影麵前,食指托起骷髏的下顎骨,黑影點頭,“這是之前和您討要了十五個靈魂又在您領地胡亂的小崽子——他的一切都已經被那十五個靈魂吞幹淨了,我留下了他的骨頭和軀體,我的主人。”
“辛苦了。”夏朝收回手指,轉身走回椅子旁邊。
“我的榮幸,主人。”月光下的黑影露出了本來的模樣——黑色的鎧甲和披風,腰間配著古老的長劍,男人有著淩亂的金色及肩發和滄桑俊朗的眉眼輪廓,他單膝跪地的時候鎧甲之間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襯著他那奇怪可怖的嗓音有種莫名的詭譎感。
“我想請求您接下來新的命令。”
“命令?沒有。”夏朝把骷髏頭擰下來放在桌子上用一根木棒敲敲打打。
“……若我堅持。”騎士低著頭,露出罕見的固執。
夏朝敲敲頭骨,發現自己沒辦法無視黑影騎士的存在,隻得無奈把木棒放在一邊。
“‘黑影’幾乎完全由你管轄。”她歎了口氣,認認真真看著眼前從十三世紀開始就一直跟隨在自己身邊的忠誠騎士。“你比誰都清楚影子對我的意義,而如此榮耀不足以滿足你麽,騎士?”
“不足,我主——我的榮耀來源於您心中對我的定義,我想知道我主未曾遺棄過我。”他帶著秘銀手套的手執起女主人的裙擺湊至唇邊親吻。
“我需要您賜予我新的命令,我尊貴的主人。”
夏朝垂下眼。“萊恩……”她低聲輕喚自己騎士的名字。
“嫉妒可不是騎士精神的一部分。”
“作為發誓效忠黑女巫、黑魔王的騎士,七宗罪便同樣適用於我。”
萊恩感覺到自己主人的手掌撫過自己的頭頂,帶著一如既往的尊貴傲慢,和從未在他人麵前展露出來的模樣。
她撫摸自己頭頂的時候像是在撫摸一隻狗。
而且她一點也沒有掩蓋自己心態的打算。
騎士先生的呼吸不由得稍重了些。
雖然事實上他早已死去,如今的軀體和力量皆來源於主人的恩賜,作為亡靈騎士的他並不需要呼吸。
“那就回到我的影子裏,萊恩。”
夏朝收回了放在騎士頭頂的手掌,縮回了袖子裏。“我要去哥譚看看那個本該怨恨我的孩子,如今已經長成了什麽模樣。”
亡靈騎士順從的回到了她的影子裏。
夏朝在很久之前——久到她甚至沒有現在這麽瘋狂無謂的時候,她的落腳點選擇在哥譚,一座充斥著死亡和罪惡的城市。
黑女巫的領地不允許任何的死亡:罪犯不可以殺人、普通人不可以殺人、警察不可以殺人,甚至是死神同樣不可以殺人。這條在所有人心中默認的規則從一開始的一家小店一直延伸到了整座城市,她是哥譚死亡最後的底線。
她不反對生老病死,不反對罪惡滋生,卻杜絕殺戮——無論是死神還是人類帶來的死亡。
虛假的安寧。
哥譚如此評價曾經存在過的黑女巫。
握住死亡的暴君最終離開了這座城市——因為無謂又密集的怨恨和詛咒,人們感激她帶來的最後安寧同時又在詛咒她無聲地暴政。
當她離開的時候,死亡重新籠罩哥譚。
韋恩夫婦恰好死在黑女巫最初停腳的位置,代表她終於徹底從這城市中消失。
哥譚的守護神對於黑女巫的存在和後來的離開不作任何評價。
布魯斯·韋恩把一杯香檳酒遞給他美麗的客人。夏朝接了過去,沒有喝。
“我的父母很尊敬你,因為你帶來了這座城市最後的安靜——即使你沒有去解決其他問題。”白天裏的花花公子套著睡袍站在客廳裏,神色疲懶憂鬱,在他那副俊美皮相的襯托下即使如此他也依舊迷人。
“我遵從你的話,因為父母的死,而你當時已經不在這座城市無法阻擋死亡的原因而恨你十年……然後在某一個瞬間,發現這一切並不怪你,隻怪人心而已。”
布魯斯坐在她的身邊,握了握她的手。
“……我得謝謝你在我小時候對我說的那些奇怪的安慰,它們很有用,女巫小姐。”
一直低著頭注視著手中酒盞的夏朝先是一怔,隨即她便揚起一個發自真心的溫柔微笑。
“……如此,很好,也多謝。”她低聲自語。
在很久之前的某個夜晚,夏朝曾經出現在一個失去父母的孩子麵前。
女巫單膝跪在那男孩麵前,捧著他的臉一字一頓的說,若你需要怨恨,請來恨我吧,我曾經握住這座城市的死亡,你大可想成因為我的離開才會導致你父母的死。
我等你來殺我,布魯斯。
她對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路西法參考電影地獄神探的路西法形象。
有關夏朝靈魂的說法,可以參考槙島聖護的人設,大意就是無論夏朝犯下何等滔天大罪,她的靈魂都可以保持純白狀態。
同時被地獄和天堂搶的一隻……一個巨大的蘇點,夏朝的力量來源於黑死病奪走的無數靈魂,讓她可以同時和地獄天堂分庭抗禮,甚至搶走一部分地獄的權利。
亡靈騎士萊恩的人設是我個人小愛好,原創角色_(:3ゝ∠)_
最後有關老爺的部分,夏朝在哥譚的時候還是有點白的,所以她把小布魯斯父母的死她歸到自己身上,然後一邊拐著彎幫升級一邊引導小孩情緒讓他別把事情都憋在心裏,心想小孩子把情緒憋在心裏幹嘛能發泄就發泄出來嘛反正你打不過……
這裏也是我的一點小私心,覺得如果老爺當年有一個人願意當他負麵情緒的接手體而且怎麽打都打不死(?)的話,至少可以有段時間不需要過得太壓抑……吧。
當然老爺那麽聰明當然很快就知道腦子不正常的小姐姐究竟怎麽想了嘛!
至於想問為啥夏朝沒多呆一會的老爺粉我隻能說那個時候女主不在哥譚劇場,她在別的地方待著呢。
……忽然感覺店長好像拿著反派劇本的保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