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在了解自己的人的身邊，總是要輕鬆些的。

    即使這個人是很多時候都處於一個“冷靜的瘋子”狀態的夏朝也是一樣。

    布魯斯短暫離開了一會，女人順便稍稍鬆懈了一點一貫緊繃到發顫的神經，柔軟的發絲隨著她後仰的動作鋪在沙發手感極佳的真皮料子上，不過她沒打算睡覺，就算溫和體貼的老管家阿爾弗雷德和她說樓上有準備好的客房可以休息也一樣。

    “我不會在這裏呆很久，管家先生。”她開口拒絕了對方的好意，方才仰躺在沙發上露出疲憊放鬆的模樣仿佛隻是個錯覺。“事實上我隻是忽然想起來我曾經在哥譚度過一段很長的時間……而我現在對於這座城市的記憶就隻剩下這孩子一人了，所以我才會未曾遞上拜帖就貿然前來，管家先生無需把我當做客人，因為我很快就走。”

    她來去自如慣了，算得上無力的冒犯舉動因為她的身份倒也沒惹惱忠誠的好管家。

    “若是讓布魯斯少爺知道他隻是上個樓換衣服的功夫我就把您送走了他可不會太高興，閣下。”老管家回答道。

    夏朝細瘦的手指揉著發澀的眼睛，幽幽歎口氣。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要來看這一眼。”

    “我一直相信您做的事情自然有您的道理……或者是原因。”阿爾弗雷德說道。

    她為了彼得救了他的叔叔。

    她為了彼得去和路西法談判，得到了一座城市。

    她因為這座城市才終於想起了另一座已經被她扔在破碎記憶深處的城市，和一個某種意義上因為她失去父母的孩子。

    ——得知當年的男孩如今的結局的時候，她忍不住感歎自己終究沒有活成阿列安娜想要她成為的樣子。

    “……我還是覺得是我害死了他的父母，阿爾弗雷德。”

    “這可不像是閣下的風格……聽起來更像是哪個悲天憫人的英雄多一點——而恕我冒昧，閣下並不能算是英雄，在任何意義上。”

    夏朝低頭輕笑。

    “我姑且把這當做是安慰好了，管家先生……我救過也養過很多有趣的小孩兒；看他們長大，教給他們力量，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孩子們被我費勁心思養大的大多會回頭咬我一口，作為一個旁觀者或者隻是隨手幫一把的小家夥卻大多長成了好孩子。”

    這回輪到英國好紳士好管家皺起眉了。

    “聽起來閣下非常不適合養孩子似的。”

    這句話的內容和語氣和夏朝印象中某個喋喋不休對她抱怨的小教授最愛重複的一句話重合了。

    【“不不不，海倫，我親愛的……我真心懇求你不要再去試圖教他們什麽了……是的是任何事情！我指任何事情！”套著羊毛衫的藍眼睛小教授手忙腳亂的把正打算教學生魔藥製作的女巫小姐給攔了下來。

    “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你總會不自覺教壞小孩子，親愛的，”查爾斯壞心眼的像是揉團子一樣揉著懷裏女朋友那張漂亮過分的臉。“所以把你的才華拿去做飯吧女巫小姐，在拯救世界之前你男朋友的胃更需要你的幫助。”】

    “在想什麽美好的事情麽？”

    阿爾弗雷德托著銀盤走過來，打破了夏朝短暫的回憶。

    夏朝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意料之外的一個微笑表情。

    “……想起了過去而已。”

    一個有著可以看到和她不一樣世界的藍眼睛的可愛小混蛋。

    可惜夏朝對三觀不合被迫分手的治愈係前男友的回憶還沒來得及回味完畢，她的笑容就不得不僵在了唇邊，然後拉平了所有的弧度。

    “這是什麽？”

    她麵無表情的問。

    “舞會邀請函，閣下。”和她稱得上老熟人的阿爾弗雷德非常自然的把邀請函遞到她的麵前。“從很久之前布魯斯少爺每參加一次舞會都會特意準備出來一份請柬給您。”

    “啊，我真感動，阿爾弗雷德。”女巫幹巴巴的說。

    “不客氣。”哥譚的王子殿下用一種迷人的調子把話接了過去，西裝革履俊美瀟灑的布魯斯·韋恩對她露出一個過分燦爛到有些幼稚的笑臉。“順便和你提一個建議，閣下，下次給人送藥的時候，請記得不要給藥效太好的魔藥——特別是那種足矣令斷骨筋肉一月之內完美重生的藥。”

    夏朝覺得自己額角青筋跳了一下。

    “在我二十歲之前我一直覺得我有個仙女教母，真的，還是那種在暗地裏給我治療傷口在我當上蝙蝠俠之後隨時隨地給我送來救命藥的那種。”

    因著最後的一點殘存良心曾經派人常年送藥的仙女教母·真女巫冷著臉不說話。

    “……你想在蝙蝠衣外麵穿一件亮片的小裙子去跳四小天鵝麽孩子？教母可以滿足你。”

    夏朝露出一個扭曲不失凶狠的殘酷微笑。

    “那聽起來很糟糕。”布魯斯立刻端正坐好，臉上忍俊不禁的笑意卻未曾掩藏。“不過我現在倒是有個小小的願望，不知道您是否願意為我達成。”

    布魯斯·韋恩認認真真的開口詢問，正直的表情好像方才犯熊的和他根本不是同一個人一樣。

    她下意識抬眼看他，眉梢間透著女巫早就透進骨子裏從而毫無自覺的施舍般的傲慢，這讓布魯斯忍不住去想是不是每一個召喚過黑發的東方女巫的家夥都曾經被這雙仿佛神明般狂妄的眼睛蠱惑著說出心中的所思所想，從未不自知的和女巫訂下契約。

    而他方才在想什麽？

    他在想自己這點小小的要求一定會被答應的。可誰知道這是不是也是被蠱惑的結果之一？

    “說吧，你的願望。”女巫對他開口了。

    布魯斯清了清喉嚨，將她一直裝作看不見的邀請函遞了過去：“我希望你可以作為我的女伴出席這次的舞會……有幾個老朋友，我想介紹給你。”

    之前一直選擇拒絕的夏朝眼睫一垂，接過對方遞來的邀請函。

    “……可我為什麽要去呢，布魯斯。”

    她慢條斯理地拉長了每一個從唇間吐出來的音節，調子輕柔婉轉到近乎情人的耳畔低語一樣嬌美。

    布魯斯·韋恩知道這不是她的心，她可不是在和自己撒嬌。

    ……這隻是名為夏朝的女巫那刻入骨髓深入靈魂的可悲又可怕的本能而已。

    “就算是看看你曾經期待過的孩子如今長成了什麽樣？”

    男人說道。

    不過他期待中的回答並沒有出現，因為好脾氣的仙女教母忽然又成了黑女巫。

    夏朝緩緩抬起頭，蛇一樣舒展腰肢脖頸的緩慢動作透著說不出的妖嬈色氣；她黑漆漆的眼睛直視布魯斯·韋恩的眼睛，打量思索的神情仿佛方才那個可以插科打諢隨意笑鬧的女子隻是個虛假的幻影，她細長蒼白的手指插|進黑發之中，手背的肌膚因為用力而繃出了手骨的形狀，女子皺著眉緊閉著眼睛，眼角溢出一點晶瑩的淚水。

    她大概是想起了什麽不太好的事情。

    布魯斯體貼的選擇了沉默，阿福遞給他冰涼的濕毛巾，他拿著毛巾擦掉了一點她眼角無意識流出來的眼淚。

    “我曾經全心全意期待過的孩子……他們殺了我。”

    她此刻大概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因為她看起來更像是在神經質的自言自語。

    布魯斯·韋恩捏緊了手裏的毛巾，阿爾弗雷德離開的時候不忘關上門。

    “湯姆·裏德爾……我最喜歡的孩子……我最心愛的孩子……我把他從孤兒院裏帶出來，傾盡心血教導他，我為他收攏人才我為他鋪平所有的路，甚至連阿不思不許我教給他的東西我都告訴他了……為什麽他還是不願意滿足？”

    夏朝忽然側過身去，狠狠抓住了布魯斯的衣領，那雙漆黑的眼睛此刻因為痛苦而空洞，血色的淚水從眼眶中溢出，順著她白皙的臉頰，滴在布魯斯的手上。

    “我曾經期待的孩子成長成了惡魔，布魯斯……你呢，你也會殺了我麽？”

    布魯斯·韋恩隻是拿起手中的毛巾細細擦掉了她臉上的血痕，眼神溫柔至極。

    “我不會，閣下。”

    “我害死了你的父母，布魯斯。”

    “那不是你的錯，閣下。”

    “……我毀了你的人生，布魯斯。”

    “不是你，閣下。”

    夏朝看著布魯斯的眼神忽然恍惚了起來。

    “……你怨恨我嗎？克萊登斯？因為我過分偏愛湯姆？”她的血淚一滴接著一滴，在布魯斯雪白的襯衫上暈開了一片鮮紅的血跡。

    “為什麽還想陷害克萊登斯呢湯姆？”

    “為什麽在我給了你想要的一切之後還要背叛我、殺了我呢？裏德爾？”

    她詢問的口吻如孩子般單純疑惑，卻伴隨著不停滑落的血淚。

    下一刻她恍惚縹緲的視線重新聚焦在男人的臉上，輕飄飄的問：“你也會在未來的某一天殺了我麽，布魯斯。”

    他張了張嘴，回答道：“我不殺人，閣下。”

    “哦……不殺人，布魯斯是不殺人的好孩子。”夏朝立刻歡喜的笑了起來，她彎起手臂摟著哥譚的黑夜騎士的脖子，手掌撫摸著他的頭發。

    “……真是好孩子，布魯斯，”她一下一下摸著對方的頭發，嘴裏呢喃念叨著。

    “——好孩子值得獎勵，布魯斯你想要什麽獎勵？權利？青春？力量？愛人？

    向我許願，我為你做到一切。”

    布魯斯·韋恩歎口氣，把夏朝細細的手臂拽下來，擦掉了她臉上殘留的血痕。“那就請上樓休息一會吧，閣下，我還想帶你去舞會呢。”

    夏朝歪著腦袋看他，然後乖乖的一笑，點點頭。

    “舞會是個不錯的選擇，布魯斯。”她笑眯眯的說道。

    湯姆第一次試圖殺她就是在舞會上，印象深刻，死多少次都不會忘記。

    作者有話要說：　　夏朝就是個到處養小孩到處養歪的坑貨，認真養的一定黑，隨便養的一般都是好孩子。

    #點錯技能點的黑化版·仙女教母#

    預警一發我可能要崩老伏人設，比如嫉妒自己不是唯一被疼愛的小孩和對感情的日益貪婪從而引發出來的黑化屬性什麽的……

    雖然我感覺這文我已經崩了不少人了_(:3」∠)_，但是我非常愛這種黑化，攔不住的那種。

    本文，全部，都是，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