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ACT1·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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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係統幽幽地說:“一直都在你手上, 你沒有感覺的嗎?”

    楚歌人都驚悚了, 他哪裏有感覺的啊,他也是直到現在才感覺到,自己左手中指上的確套著枚戒指, 半透明的, 不仔細看還看不到。

    係統觀察了好一會兒, 發現他臉上的詫異不像是裝的,感覺更加頭疼了。那個腦子不清醒的宿主更好打交道是沒錯, 可為什麽現在按理來說宿主腦子已經清醒了, 還跟沒清醒一個樣啊?!

    .

    楚歌現在的身體還麻溜的洗著碗, 他腦子裏的思緒卻徹底成了一團亂麻,在小閣樓上所有的記憶, 從頭到尾,徹徹底底, 全部都回來了。羅諶的那一道風刃還是給他造成了影響, 導致他短暫的失去了部分記憶,直到現在才撿回。

    楚歌回憶了一下在小閣樓上他跟那個怯怯小戒指之間的對話, 在精神上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統子, 這戒指……裏麵住的是誰啊?”

    他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係統說:“你覺得是誰就是誰咯。”

    他覺得是誰就是誰——可問題是他怎麽想都覺得這戒指是方燭。

    什麽假名字,什麽壓製災難, 什麽不告而別——條條線索都指向了頂著李曼成殼子的他。

    楚歌打了個冷顫:“所以他一直住在戒指裏看著我?”

    係統十分溫柔的說:“是的呢, 你還勸他追求幸福呢。”

    天旋地轉。

    日月無光。

    楚歌手裏還洗著碗,心裏已經徹底麻木了,他感覺自己是個機械的木偶, 被摳去了靈魂。

    如果有小飛刀,他一定會領一萬把,戳到那個蠢糊糊的失憶少年身上。

    如果有時光倒流儀,他一定要搶先買票,再第一個進去,回到下城區當戒指的那一天。

    但是現在說什麽都沒有用,想什麽都是白日夢。

    他還是個落魄鄉鎮洗碗工,整日裏窩在後廚。在找到這份能夠讓他勉強糊口的工作前,他曾經勸說一枚猶疑羞怯的小戒指,去尋找心裏喜愛的少年。

    係統說:“唉,你要是不勸他,指不定人家都放下執念了。”

    戒指裏關著的是方燭的本源欲|望,原本就很親近李曼成的精神力,後來還被楚歌傻不愣登地鼓勵了。

    好蠢哦。

    好想找塊豆腐撞死哦。

    好想把嘴巴縫上假裝是個啞巴哦。

    係統說:“你現在想回去自首都來不及了。”

    ——自首。

    楚歌凝視著沉入水裏就基本看不到的戒指,幽幽的說:“自首是不可能自首的,憑本事跑的路,為什麽要自首。”

    係統:“………………”還挺硬氣的?

    .

    楚歌把這堆碗洗完了,一個一個擦幹淨,擺好碼在碗櫃裏。刀疤臉過來檢查一下,對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碗筷豎了一個大拇指。

    楚歌回以一個陽光燦爛的笑,標準的幼兒園被老師誇獎被子疊得好的祖國小花朵,畫風辣眼睛到不忍直視。

    他滾回自己的小隔間睡覺,在床上滾啊滾啊滾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最後窩成了一個繭,咬住了小被子,拇指下意識撫摸上了冰涼的戒指。

    係統以為他要發表什麽高談闊論,正準備表示洗耳恭聽。結果楚歌幽幽的說:“我還是個傻子的呢,傻子怎麽知道自首呢。”

    係統:“………………”

    .

    楚歌一向擅長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把對手的智商降到和自己同一水平線,然後再用自己豐富的經驗打敗他。

    就比如說他現在,是一個跳了兩次河的、受了長時間精神摧殘的、腦子出現了一點兒毛病的落魄少年。這種腦子被蹂|躪切割過無數次的半大少年知道些什麽呢?他知道自己的腦子還在脖子上,沒被一道風刃徹底切成兩半炒熟撒鹽擺盤上桌就不錯了。

    所以發現左手中指上突然出現一枚半透明指環時,當然是滿心的不解和好奇,戳一戳,摸一摸,揉一揉,捏一捏。

    楚歌宛如三歲小朋友整天戳戒指戳的不亦樂乎,卯足了勁兒想把戒指從手上給抹下來。他試過洗碗後用肥皂水,失敗了;他試過大力出奇跡,也失敗了;最後他把中指遞到自己嘴邊,嗷嗚一聲咬了一口。

    指環紋絲不動。

    他又用舌頭舔了一下,冰冰涼涼的,嚐試著用牙齒磕了磕,硬硬的,脆脆的,不像是金屬,倒有點像水晶。

    突然眼前的陽光被遮住了,楚歌呆滯地抬頭,發現是刀疤臉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一臉複雜地望著他。

    正在吃手指的楚歌:“………………”

    他咬著手指嘖了兩聲,睜大眼睛,一臉天真的問:“你要吃嗎?”

    刀疤臉:“……謝謝你了,我不吃。”

    楚歌萬分不舍的把吸吮的手指抽了出來,白皙的指腹上有兩個牙印,手指被咬得濕漉漉的,近乎透明的戒指上,滿是晶瑩的口水。

    刀疤臉抽了抽嘴角,打消了帶他喝酒的想法,默默走開了。

    係統看著楚歌又開始吸手指的行為,對這個幼稚的宿主徹底絕望了:“……你上次跳河隻是失憶了,怎麽這次跳河變成了楚三歲啊!”

    楚歌咬著手指,含含糊糊的說:“你管一個三歲小朋友嘎哈呢,你三歲時沒吃過手指嗎?”

    係統沒回答,楚歌以為係統要說他是數據,哪裏來的手指給他吃。後來楚歌才知道,自己這個係統是新人,純的,接手他時剛出生不到三個月的那種,壓根還沒活到第三歲呢。

    .

    但不管怎麽弄,小戒指從頭到尾都沒給個反應,跟消失了一樣,好像真的隻是一枚一直套在他手上的指環。

    楚歌腦子裏的精神力也跟沒了差不多,自從跳河後基本就凝聚不起來,勉強凝聚一絲就是火辣辣的疼,十萬噸辣椒混炒的那種,差點沒把他折騰的摔掉手裏在洗的盤子。

    楚歌百思不得其解,最後隻能歸因於小閣樓上的羅諶,那些亂七八糟的手段和色彩詭異的藥劑,把他倆都搞得神經衰弱,最後出逃榨幹了所有的潛力。

    搗鼓了好一陣子,方燭也沒有現身。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失望,楚歌坦然地接受了這個現實。

    回去要麵對十有八|九黑化了的方燭,他對比了一下,覺得還是戒指裏的小可愛更令人喜歡,至少這個隻會說話不會現身還暫時被困著出不來是不是。

    那之後楚歌就放棄了引導精神力,任由精神力變成一團雜草,漫無目的的生長,是筆直,還是長歪,全看時間的力量。

    他就像一個真的無家可歸的少年,安靜的縮在廚房裏洗盤子,沒事就摩挲著手上透明的指環。一個人倘若真的是縮在煙熏火燎的後廚裏,又有誰真的能把他找出來呢?

    .

    那天生意特別的慘淡,直到晌午了才有三三兩兩的客人上門。

    楚歌手裏沒有活兒,他坐在牆角的小板凳上發呆。

    新來的客人三杯酒下肚,頓時酒意高漲,眼花耳熱,開始天南海北的吹牛皮。

    瘦子說:“你們聽說了嗎,上城區出了個大消息。”

    旁邊坐著的個胖子問:“什麽消息?”

    瘦子喝了口酒,神神秘秘地說:“我聽說,李家抓了一個人。”

    有客人“切”了一聲,不屑的說:“我還當什麽消息呢,李家什麽時候不抓人了,他們之前還在大張旗鼓的找人呢。”

    瘦子搖頭晃腦,說:“非也,非也,這次抓的人格外與眾不同,諸位應當聽說過星空藍石吧?”

    係統踢了他一腳,楚歌瞬間就清醒了。

    酒館內眾人皆“哦”了一聲,這世上有誰不知道星空藍石呢?傳說中最適合機甲的核心,能夠轉移靈魂的存在。

    有客人說:“知道又有什麽用,通往星墟的路早就斷了,他們一族的人不知道幾百年沒現身了,估計早就死光了。”

    瘦子連忙搖頭,不斷說:“那可未必,通往星墟的路斷了是沒錯,可他們一族的人嘛……嘿嘿,李家這不就抓了一個?”

    頓時人聲鼎沸,小小的酒館如同鬧市,客人們全都激動起來,七嘴八舌的詢問情況。

    在瘦子的講解裏,他們才了解了事情始末。原來前段時間下城區河邊發生了一場爆炸,剛好被巡邏隊闖了個正著。那棟爆炸的房屋主人正是一名星空藍石擁有者,跑路過程中不幸遇到了李家少主和他尊貴的客人,然後就被捆粽子綁回了李家。

    楚歌聽得一愣一愣的,這個被抓的人是羅諶沒錯吧?而李家少主和尊貴的客人……

    那不就是他的便宜哥哥和方燭小花瓶麽。

    瘦子喝了口酒,說:“自從抓了這個人後,李家也不到處找人了。”

    有人抓耳撓腮,半天終於想起來:“我聽說這個人好像姓氏挺奇怪的,好像是姓什麽……雷!”

    瘦子一拍桌麵,震得筷子抖三抖,豪氣幹雲地道:“不錯,此次李家抓的這個人,正是叫‘雷鋒’,據說他們已經找了他一個多月,翻遍了整個上城區都沒有找到,卻在河邊闖見。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眾人一震,道:“雷鋒?怎麽從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瘦子大手一揮,豪氣衝天:“所以更見其可貴!”

    楚歌:“………………”

    他有點想笑,後來又憋住了,但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最後彎下腰,捂著臉偷偷笑,肩膀一抽一抽的,笑得簡直胃疼。

    羅諶被抓住了?喜大普奔啊!他今晚一定要多吃一碗飯慶祝!

    楚歌摸著手指上的指環,心想戒指啊你聽到了嗎,來自上城區的喜訊,咱們倆大仇得報啊!

    突然一個特別大的嗓門兒說:“你哭什麽呢?!”

    是刀疤臉來了。

    楚歌還笑得忍不住,他隻能抽著氣說:“我沒哭,眼睛進沙子了。”

    刀疤臉顯然不信:“進沙子?給我看看。”

    楚歌連忙躲開他,把腦袋對著牆壁,掐了自己手臂一把,成功憋出淚光,總算沒笑了。

    刀疤臉問:“想家了?”

    楚歌說:“沒有。”

    刀疤臉說:“你別扭個什麽勁兒呢,想家了就直說啊。”

    哥們兒我是真的沒想家啊,這哪兒跟哪兒啊。但眼下刀疤臉顯然認定他因為想家在一旁偷偷的哭,楚歌埋頭一會兒,甕聲甕氣地說:“我沒想家……嗚……隻有一點點想。”

    刀疤臉在旁邊抽了根煙,滄桑的吐了個煙圈,開始考慮是不是要想辦法聯係一下這孩子家人了。

    .

    當天刀疤臉就著手去辦這件事,他向朋友打聽上遊有沒有哪家丟了孩子,十五六歲,不愛說話,長得好看,特別可人疼的那種。

    問都問了,轉回來他又覺得不對勁,這孩子是被哥哥姐姐趕出來的啊,他爹又不要他,媽也死了,回那個家裏去有啥意思咧,沒見來的時候餓的都走不動路了嗎。

    於是他又折回去跟他朋友說不用打聽了,得了他朋友老大倆白眼。

    刀疤臉沒把這個當回事兒,回去看到吭哧吭哧洗碗的楚歌,琢磨了一下也沒跟他說,反正都過去了不是,這孩子傻乎乎的,不如就留在這裏了不是。

    晚上楚歌的飯裏多了一個雞腿,直把他感動的無以複加。後來他咬了一口,那點感動就麻利的煙消雲散了。楚歌淚眼汪汪地啃著雞腿,感覺到了一陣陣生無可戀:“唉,統子,你說怎麽就有人,好好的食材能做成黑暗料理呢。”

    係統平靜地說:“你不就是其中一個嗎,煮個土豆吃黑化目標呢。”

    楚歌:“………………”

    .

    他們誰也沒當個事兒,當天晚上,楚歌爬上床後,又做了個迷迷糊糊的夢。他夢到自己又回到山洞裏煮發芽土豆的那一天,這一次他學乖了,用刀把所有長著綠色小揪揪的部分都切掉了,最後隻剩下了很可憐的一小坨兒。水咕嘟咕嘟冒泡後才往裏麵下土豆,煮好後自己先嚐了口沒有異味才舀了碗遞給方燭。

    結果小花瓶說沒有吃飽,“嗚哇”一下撲過來,把他整個人都吃掉了。

    楚歌醒來後整個人都是呆滯的,他把自己的夢給係統完整的敘述了一遍,係統也陷入了沉思。

    過了會兒係統問他:“是怎麽一種吃法呢?”

    楚歌說:“我都被吃了你還關心是水煮還是椒麻?”

    係統說:“你傻嗎,吃還有另外一種意思的。”

    好有意思哦,隻是他一點都不想知道。

    楚歌拒絕跟係統交流,他摸了摸戒指,發現還是這個不會說話的比山洞裏的那個行動派好。楚歌戳了一下戒指,用幼兒園三歲小朋友被老師壓著去強製午睡的口氣說:“你知道嗎?昨晚你不乖哦,你跑到我夢裏把我吃掉了。”

    透明的戒指仿佛波動了一下,有水波漾開,漸漸蕩出銀白的色澤。

    一個怯怯的聲音說:“真的嗎?”

    楚歌整個人都驚了,他以為自己產生幻覺了。

    怯怯的聲音雀躍著說:“我好羨慕他……他有告訴你好吃嗎?”

    作者有話要說:  入v那天九千字的時候,我寫睡著了,基友打電話都沒把我喊醒……

    早上六點半醒來我對著手機裏的txt,感覺到了智障光波的凝視

    .

    感謝緣起的地雷

    感謝“青青紫荊”、“看不見的風”、“果果”、“你就這出息”x10、“無何”x3、“ichi最可愛”x5的灌溉!

    2017.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