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絕非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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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何嚐不覺得突然?”易邪歎道:“可他既然已來到我腹中了,總不能再讓他回去吧?”

    “而且....”易邪有些臉熱, 小聲如同自語道:“他來這時候也剛剛好...”

    若是在如夢山莊那時就讓他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他一定不會如現在這般坦然接受這個孩子,說不得真會起了拿掉他的念頭。

    所以也許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緣分這事兒誰都說不準,或許哪天你就會突然喜愛上你以前避之不及的東西,就連它身上的醜陋的傷疤也會視而不見, 將它捧在手心,奉若神明。

    就好像他和邱銳之的相遇.....呃,這個就不提了。

    葉涵楓聽他說完就垂下了眼睛, 沒有答話, 似是琢磨了半晌, 突然問道:“邱閣主....他對這孩子是什麽態度?”

    邱銳之的態度.....?易邪愣住,他猶疑了一下,按說每個剛知道自己要當爹的人都是極興奮的, 像他的大俠爹,據說得知爹爹有了他後當天晚上甚至睡不著覺, 乃至爹爹半夜口渴醒來就見大俠爹坐在他身邊頂著兩黑眼圈對著他傻樂, 被嚇得一激靈的爹爹揍了一頓才被迫‘冷靜’下來。

    所以他自然是覺得邱銳之應該也是欣喜的, 但是這幾日他卻看不出來邱銳之哪裏欣喜了——該吃吃該睡睡,而且吃的比他挑,睡的比他早,每次提及孩子還都隱隱透著一種不耐煩。

    可易邪卻不想這麽說,有些念頭在心底過一遍就算了, 一旦說出口便會變成芥蒂,梗在胸口,讓你輾轉難眠,日日都不舒服。易邪擅長的是逃避問題,而不是解決問題,於是他幹脆把這點不高興拋在腦後,對葉涵楓道:

    “他自然是高興的了.....不過你問這個做什麽?”

    “沒什麽......”葉涵楓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她不能說,她是想讓他們兩個分開,但對著已懷有邱銳之骨肉的易邪,她說不出口。

    她之所以會突然有這個想法,是因為這些日子住在寒江閣中,據她雙眼所見以及從下人或者榮懷雪口中所知的,幾乎可以肯定一個她早就懷疑的事實——邱銳之絕對不是個善人。

    她雖初見邱銳之時就對他沒什麽好印象,可那時也隻是覺得這個人行事手段太過狠辣,不宜深交。但易邪喜歡,她也不好多說什麽,而且她想著,好歹也是個出身名門正派的,更不提還是一閣之主,人品再差還能差到哪裏去?興許隻是個性古怪些罷了。

    可她沒曾想到,邱銳之的人品不僅差到了穀底,簡直是置身在深淵汙泥之中。

    不說別的,單就這內宅中,他叔伯的兒子中竟沒有一個成年的。要知道,邱銳之這些叔伯大多可都要比他父親成親的要早,而且多半是三妻四妾,不若他父親隻有一個妻子。而就是這樣,如今邱銳之這些堂弟中,最大的竟然隻有十四歲,還是他大伯的兒子,可兩人歲數竟然整整差了快一輪。

    其中若說沒有邱銳之的動的手腳,葉涵楓是絕對不信的。

    還有她從下人言行中窺見出的,邱銳之種種殘忍之處就更不用提。單是為上位不擇手段、迫害手足的這份心狠手辣就可知——他絕非可托付終生之人。

    光是她眼裏看到的這些,便已覺得這個人惡貫滿盈了,更遑論也許還有她沒看到的呢?所以她想跟易邪單獨談的一大緣由便是想跟他攤明了說這些,讓他看清這個人。

    甚至她想,如若易邪還一意孤行向著邱銳之,不肯離開,那她就是用強的也要將易邪帶回雲逍派,哪怕和邱銳之撕破臉,豁出這條命來,她也不能放任易邪繼續跟他這種人在一起。

    但還沒等她想好怎麽開口,易邪竟先給她了一個晴天霹靂,堵得她啞口無言。

    世事無常,大抵如此。葉涵楓不禁生出和榮懷雪一般的感歎,如今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開口了,阿邪已經有了邱銳之的骨肉,是萬不可能再離開他的了,此時她再說那些,也不過是讓阿邪徒增悲傷罷了,那樣於阿邪和他腹中孩子都不好。

    想想也隻能道:“你要好好保重身體,既有了孩子就不能再像你以前那般總是胡來了。”

    葉涵楓身子還是有些虛,站了一會兒便有些受不住了,她重新坐下來,接著又關切的問道:“對了,阿邪,你有身孕這事易師叔他們可知道?”

    “還不知道呢。”易邪搖搖頭,他一直盼著回家,於是說到這就有些憂傷:“本來這次出門便是要回家看看的,可誰知出了這檔子事......出崖底後我隻給他們寄了書信報平安,那時還不知道這事,信裏就沒說。”

    “而且......”易邪說著將手臂拄在桌子上,撐著下巴歎了口氣憂愁道:“我恐怕有一段時間不能回去了,替我診出喜脈的大夫,說我胎像不穩,要好好休養一陣子。”

    “那這一陣子正好回雲逍派休養不是更好?”葉涵楓道,雖然是不能讓阿邪與邱銳之和離了,但能讓阿邪回趟家也是好的,尤其懷孕這事如此重要,一點都馬虎不得,而她總不放心邱銳之這個人,若是能將阿邪留在雲逍派待產就再好不過了。“你若是怕路上顛簸的話,那就租那最好的馬車,咱們路上慢些走。”

    “而且,依我看,你的身子還是回雲逍派再好好診斷一下比較妥當。”

    葉涵楓這話的意思有些耐人尋味,易邪疑惑,剛欲開口問,就聽門口傳來動靜,兩人登時噤聲。

    片刻後邱銳之便先踏了進來,榮懷雪慢他幾步落在身後,一進來,那雙翦水秋瞳就掃到葉涵楓身上,葉涵楓垂下眼,整了整並無雜亂的袖口。

    “你這回來也太快了吧.....”易邪站起來,忍不住鬱悶道,邱銳之說的一會兒過來接他,可當真是‘一會兒’。

    “是邪兒太慢了,讓夫君等不及了。”邱銳之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頭像是說笑般道:“可聽邪兒這般埋怨我...莫不是有什麽不想我知道的事要說....”

    “沒有!”易邪一個哆嗦,立刻抓住邱銳之的手,放在自己胸前道:“怎麽會呢?你進來的剛是時候,我和涵楓剛嘮完什麽家長裏短的,都是一些瑣事,我想你肯定不愛聽.......”

    “哦?可我倒是想要聽聽,邪兒都與葉師姐說了些什麽?”邱銳之道。

    當時叫你出去不就是因為不想讓你聽嗎!你自己都答應了,現在又來裝傻,易邪心裏這個氣,嘴上卻猶豫著道:“呃.......”

    “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葉涵楓見狀開口道:“隻是我才知道阿邪有了身孕,於是就想著將這喜事告訴易師叔夫妻二人,順路也讓阿邪與我一道回去住一陣,畢竟你們上次回門的事沒成,隔了這麽久,阿邪也該回去看看了。”

    此話一出,邱銳之還沒怎麽樣,榮懷雪就先變了臉色,她上前一步,急道:“你要走?”

    葉涵楓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看著她認真道:“這些天來叨擾你了。”

    榮懷雪默默不語,緊抿著唇站在一邊,神色哀婉。

    感受到這不尋常氣氛的易邪在她倆之間左右看了看,陷入了沉思,幾乎忘了自己還攥著邱銳之的手,邱銳之用另一隻手捏住他的下巴,將他得頭轉過來正視著自己,輕笑道:“是這樣嗎?邪兒怎麽不先與夫君說一聲?夫君也好抽空陪邪兒一起回去。”

    “我怕你太忙。”易邪回過神來,煞有介事道:“你看這麽大一個門派在這,你一個閣主也不能每天都陪我瞎跑不是?”

    “陪邪兒回娘家怎麽會是瞎跑?”邱銳之掐了掐他的臉,但緊接著話鋒一轉道:“不過....邪兒最近的確不能回去。”

    “敢問邱閣主這是為何?”葉涵楓問道:“如果是擔心阿邪的身體,那請邱閣主大可放心,我會在路上照顧好阿邪的。”

    “葉師姐自己都有傷在身,要怎麽照顧邪兒?”邱銳之帶著一絲蔑笑道,說完就不再看葉涵楓,扣住易邪的一隻手腕翻過來,對著榮懷雪抬了抬下巴。

    榮懷雪走了過來,兩根纖細白淨的手指搭上易邪的手腕,隻餘片刻,她便知道了是怎麽回事,心頭一震,麵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按照邱銳之給她編排好的說法道:“易師弟這脈象不太妙.....恐是被陰寒之氣侵了脈絡,萬不能再受風,在腹中胎兒成形之前,更是要日日在房中溫養才行,絕不能再受一絲顛簸了。”

    葉涵楓聽完她的診斷,疑問道:“你懂醫?”

    榮懷雪笑笑,微微頷首道:“自是懂的,我出身自哪裏.....你不是很清楚嗎?”

    葉涵楓摸了摸鼻子,被她噎的說不出話來,隻能轉過頭去。

    榮懷雪說的自然,可實際她隻對醫術一知半解,那些話不過是按邱銳之的吩咐胡謅的,她所精通的是那些害人的毒蟲惡蠱,而眼前易邪身上就是那極霸道的蠱蟲,雖然不會傷及他的性命,可這孩子卻是八成保不住了。

    而看邱銳之的樣子,像是早就知道的,雖讓自己診脈,可他卻好似並不急著知道怎麽解這蠱,反而讓她編出這套瞎話來,也不知做什麽用。

    易邪有些茫然的看著他們,雖然榮懷雪說的話他都聽懂了,可他總覺得除他之外的三人都好像有什麽未盡之言,平靜的語調之下像是在暗湧著什麽。

    沒等他想太多,邱銳之就放下他的手腕,替他整好衣袖,將他摟在懷裏,溫柔道:“邪兒可聽見了?邪兒如今的身子受不了一絲勞累,你堅持要來探望葉師姐我也陪你來了,現在時候不早了,與葉師姐道個別,就隨我回去歇息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易邪:喜歡上一個人,眼中便隻能看見那個人的優點,就比如說邱銳之他....邱...邱銳...邱銳之到底有什麽優點啊???

    易邪:吃驚.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