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從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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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邪專注的看著大夫給邱從臻診脈,寒露立在旁邊, 猶豫了片刻還是湊了過去, 滿臉擔憂的道:

    “夫人,閣主向來不喜歡外人接近他的住處, 夫人就這麽把二少爺帶回來,閣主可能會不高興。”

    “你怕他回來責難你?”易邪轉過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問道:“邱銳之是不是走之前吩咐你什麽了?”

    “呃......”寒露無言以對,看破不說破,夫人你這麽說讓我怎麽接?

    易邪看他這樣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不過這麽久他也算摸清了邱銳之的脾性, 心裏早就想好怎麽應對了, 於是安慰寒露道:“你放心好了,他要怪罪下來,我替你擔著。”

    可是.....可是閣主他是不會怪罪夫人你的啊, 到時候閣主有火沒處發,還是會來收拾我啊!寒露心中呐喊。

    而且閣主若是有什麽不滿可絕對不隻是訓斥幾句這麽簡單, 少不了要受那皮肉之苦。

    但他又不能說出來詆毀閣主在夫人心中的形象, 不然更沒有他的好果子吃。所以寒露是啞巴吃黃連, 有苦說不出,隻能自己退到一邊默默心塞著。

    給邱從臻診脈的大夫這時也有了結果,大夫已經年近古稀,緩緩收回幹枯褶皺的手,說起話來微微搖晃著腦袋道:“二少爺隻不過是幾日未曾飽腹, 身子有些虛弱,又受了驚嚇才會暈過去。至於落水...反倒是沒什麽大礙,也不需開藥,隻要按時用膳就寢,好好調養即可。”

    “這樣麽......”易邪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接著對大夫笑著客氣道:“那謝謝大夫了,辛苦你跑這一趟.....”

    “不必言謝,能受夫人差使是老夫的榮幸。”老大夫慢悠悠的捋了捋胡子,扶著椅背作勢起身道:“那若是無別的事,老夫就先告退了。”

    說完就顫顫巍巍站起來,剛走一步就一個踉蹌,易邪驚的連忙去扶他,開口道:“呃...大夫,要不我送你出去吧。”

    “不用不用....!”老大夫連連擺手道:“夫人是何身份!身子可是金貴的很,我這一把老骨頭哪敢勞煩夫人大駕,這不是折煞了老夫麽!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寒露在一旁深以為然的點點頭,沒錯,這老頭還算有自知之明,他一個半截身子快入土的糊塗大夫,哪值得夫人親自相送?

    易邪當然不知道寒露的想法,他隻看著老大夫一臉惶恐,好像要把自己貶到土裏去的樣子,心中很是無奈。

    自他來到這裏,這府中上下給他的感覺,就是仿佛人人自危,生怕一步走錯就丟了性命,謹小慎微的近乎壓抑。易邪深深懷疑這種氣氛是邱銳之有意為之的,因為邱銳之就是那種喜歡別人對他誠惶誠恐、唯命是從的人。

    歎口氣,易邪還是放開了老大夫,沒辦法,老爺子在他的攙扶下顫抖的更厲害了,幾乎要立不住,他鬆開手還好些。

    但易邪看著老大夫那走一步都要抖三抖的背影,心都替他提到了嗓子眼,直到目送他跨出門檻,被門外候著的小童扶走才放下心。

    收回了目光,易邪轉身回到裏屋,就見邱從臻已經醒了,正坐在床上怯怯的看著他,小聲叫道:“嫂子.....”

    易邪聽到這稱呼嘴角抽了抽,在雲逍派這一輩中,他就是最小的一個,連叫他哥的都沒有,這下卻直接變成了嫂子.....

    “從臻.....是吧?”易邪走過去問道:“你現在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

    從大夫那裏易邪才知道這小孩居然是邱銳之的堂弟,可竟然連飯都吃不飽,還被人推下水,看他見人就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想來受這些欺負應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從前常聽人說大家族的後宅險惡,易邪也隻是跟眾多看客一樣聽個熱鬧,並不往心裏去,可如今他總算是親眼見識到了。

    唉,果然,他還不喜歡這裏。

    不過話說回來,易邪也是今天才知道邱銳之竟然還有一堆叔伯親戚,他之前還一直以為邱家就剩邱銳之一個了呢.....唉,真被爹爹說中了,他的確是連不知道邱銳之家有幾口人,田裏有幾畝地的就嫁過來了.....

    邱從臻低著頭呐呐不語,這房中入眼所及之處擺設布局無不精致典雅,他身置其中已是如坐針氈,而麵前人的身份更是讓他惶恐不安。

    磨磨蹭蹭了半天才用極其細小的聲音道:“我.....我沒事....”

    但話音剛落,肚子就很不給麵子的咕嚕一聲,邱從臻霎時間捂住腹部佝僂起身子,滿臉通紅。

    “對...對不起”

    “這有什麽可道歉的。”易邪心說這後宅還真是虎狼之地,看把孩子都逼成啥樣了!易邪感慨著,突然想起這屋子偏側連著個小廚房,似是專門做夜宵用的,但他沒有吃夜宵的習慣,邱銳之好像也是,所以這個地方一直沒有派上用場。

    是時候露一手了,易邪深沉的想他對邱從臻道:“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吧。”

    邱從臻聽到這話猛地抬起頭,眼中霎時蓄滿了淚水,他咬緊了嘴唇,哽咽道:“我、我吃什麽都可以的...謝謝....謝謝嫂子...”

    易邪沒想到他反應會這麽大,做個飯於他而言不過是一件小事,可邱從臻的樣子卻像受了什麽了不得的恩惠,他感覺不自在的同時又心疼這個小孩,雖父母兄弟都在身邊,可恐怕無一個關心他的,就連分給他一絲注意都欠奉,否則也不會到吃不飽飯的程度。

    從懷裏掏出手帕遞給他,易邪柔聲道:“好了,別哭了,擦擦眼淚,你喜歡吃柿子嗆湯麵嗎?我做給你吃好不好?”

    邱從臻接過手帕,一時說不出話來,隻能用力點點頭,發出濃重的鼻音道:“嗯!”

    “還有,叫嫂子我總覺得有些別扭。”易邪想了想還是開口道:“不然你叫我一聲哥也行,反正都是一家人,不用守那麽多規矩。”

    邱從臻聞言吸了吸鼻子,勉強收了淚水,點點頭,擠出一絲微笑。

    不得不說,邱從臻雖然和邱銳之是堂兄弟,但兩人長相卻連半分都不相似,邱從臻不光身子柔柔弱弱的像個女孩,臉也是偏向陰柔,麵色雖不好,但一雙狹長的鳳眸卻是明亮,此時哭的紅彤彤的更是惹人憐愛。

    “哥哥.....”邱從臻細細的叫道。

    “乖。”易邪拍了拍他的頭,感覺掌心下那柔軟的發絲,還有那乖巧溫順的小孩,他突然就有些理解邱銳之為什麽沒事就喜歡磋磨自己了。

    寒露在一旁卻是忍不住了,再這麽下去,何止挨鞭子,他非要被閣主千刀萬剮了不可,於是他上前開口道:“夫人,這恐怕不合規矩。”

    易邪轉頭一臉驚訝道:“你怎麽還在?”

    寒露:“.......”

    “好了,你可以繼續去外麵守著了。”易邪笑容滿麵,一路將他送到門外,還不忘叮囑道:“邱銳之要是回來了,你記得喊他閣主的時候大點嗓門啊!一定要讓我能聽見!一定啊!”

    寒露:“......”

    被打發出來後,寒露心焦的守在門口,心裏不斷設想著閣主回來後對他大發雷霆的場景,自己都要被自己嚇死了,緊張之下他覺得腿肚子都有些轉筋,剛想著要不要揉一揉,眼角一掃卻見閣主的身影一角從遠處顯現出來。

    寒露頓時挺直了身板,待邱銳之走到了近前,他行了一禮,用屋內人聽不到的聲音喚了一聲‘閣主’,然後快步走上前附到他耳邊言語了些什麽,邱銳之聽的直皺眉,說到最後他微微點了點頭,寒露就立刻低頭退回到原處待令。

    “他在裏麵多久了?”邱銳之道。

    “回閣主,大約兩個時辰了。”

    邱銳之的臉色更不好,他衝寒露低聲厲道:“這就是你給我辦的事情!叫你守著夫人不讓他接觸任何人,你卻反倒給我帶回來個麻煩!”

    “閣主恕罪,屬下是看夫人要下水救他,屬下又不敢阻攔夫人,實在不得已才......”

    邱銳之抬手打斷他的話,冷笑:“你那時還不如當場殺了他,省的我費二遍事!”

    寒露瞬間冷汗出了一身,他明白閣主的意思:他應該在邱從臻和夫人接觸前就動手殺了他的。

    雖然過後他的命也恐怕保不住了,邱從臻再不受重視,也是邱家的二少爺,而且邱從臻的爹也一直在尋著閣主的錯處,若是讓他抓到閣主的把柄定然會大肆發作一番,所以這罪名就隻能自己一力擔下,至於殺人的緣由?隻要他認罪,總會有的。

    思及此處,寒露咬緊牙關,阻住喉嚨口泛上來的苦澀,他自小就是孤兒,在閣中被當做死士養大,早就做好了隨時送命的準備,對人生也毫無期望。

    可想不到的是,兩年前新閣主上任,他竟僥幸得了青眼,被調到閣主身邊,填補空缺,代替了原來的‘寒露’成為新的玄衣衛。得以有了成為一個‘人的權利,而不再是任人差使隨時都能宰殺的牲畜,這些是閣主給他的,所以就算如今要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