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手心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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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露艱難的開口:“閣主....我...屬下這就去.......”

    ——去殺了邱從臻。

    話還沒說出來,邱銳之就瞥了他一眼冷哼道:“你現在去還有什麽用?傻子都知道是我指使的!”

    說完就不再理會寒露, 一甩袖子就踏進了門檻, 寒露呆呆的看著驟然摔上的門,愣了半天才呼出一口氣來, 他卸去一身的緊張後,隻覺得手腳發麻不聽使喚,冷汗浸透了整個後背的衣衫。

    他剛還覺得這次怕是在劫難逃了, 可想不到閣主竟然沒有過多追究他的過錯......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閣主從這次回來後,脾氣較往前好像溫和了許多?

    寒露與其他玄衣衛不同, 並非是邱銳之在少年時就暗中培養起的死忠, 他是由原本閣中的死士調過來填補空缺的。所以他與其他如同邱銳之手中操縱的傀儡般的玄衣衛不一樣, 他雖也忠心和感恩於邱銳之,可心底卻一直對這位新閣主陰狠古怪的性子頗為忌憚。

    自他成為玄衣衛以來,所執行的每一個命令, 通通帶著見不得人的肮髒,可他從一開始的心驚膽戰, 直到現在也已經麻木。

    寒露望了望天, 這會兒正是陽光正烈的時候, 他的手腳卻依然冰冷,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渴望著這份陽光,貪戀著這種實實在在活著的感覺。

    他已經知道了太多秘辛,除了死, 他大概是斷不可能從這其中抽身的了,就像他的前輩,上一個‘寒露’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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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內。

    邱從臻放下碗筷,看著幹淨的見了白瓷底的大碗,臉有些紅道:“易邪哥哥,我吃完了.....”

    易邪從剛才起就一直全神貫注埋頭削梨,這時剛好把最後一塊皮削掉,看到螺旋狀一整條未斷的果皮掉在地上,易邪才鬆了口氣,頗有自豪感的將削好皮的白梨遞向邱從臻道:“來,吃梨。”

    邱從臻看著他的神情舉動,不知為何心跳突然快了起來,像有隻不安分的兔子在搗亂。以他的性子本是要推拒一番的,可現下卻鬼使神差的接過那梨子,鼻尖又有些酸澀,剛要開口道謝,就聽門口一道偏冷的男聲傳來:

    “邪兒都未曾給夫君削過梨,二弟還真是好大的麵子。”

    邱從臻聽到那聲音時就一個哆嗦,待來人走進來,他手中的梨登時滑落,掉在地上滾了兩下,正好停在了邱銳之腳邊。

    邱銳之彎腰將那梨撿起來,仔細的擦拭掉那上麵的灰塵,像是對待什麽珍奇異寶般目光深沉看著那白梨緩緩道:“二弟如此不小心可不行啊,這梨子可是邪兒的心意......”

    說著抬頭看向邱從臻,嘴角帶笑,眼睛裏卻沒有絲毫溫度,邱從臻不由自主的瑟縮起身子,顫抖著語調道:“大哥.....”

    易邪這時候站起來擋住了邱從臻,他早就摸清了邱銳之的性子,邱銳之這副陰陽怪氣的嘴臉就是要找事的前奏,易邪太明白了,見他為難邱從臻,易邪也絲毫不奇怪,畢竟邱銳之是能手刃自己親爹的人,一個堂弟又算什麽,別說給個好臉了,易邪懷疑邱銳之可能都不知道這個堂弟叫什麽。

    這世上要說有能讓邱銳之忍讓的人,也就隻有自己了,易邪想到這心裏還有點喜滋滋的,但是又一想,不對啊!攤上這種神經病我有什麽可驕傲的?

    再說邱銳之的忍讓也是極其有限的,以他的小肚雞腸,至多也就隻能忍兩回頂天了,一超過他的底線,他就會連本帶利一起跟你清算。

    就像眼下,邱銳之定然是因為自己沒給他削過梨的事心生不滿了,雖然怎麽看來這都是一件芝麻綠豆的小事,但在邱銳之眼裏就是戳他心肝的大事了,非要找點事作個妖他心裏才能舒服。易邪早就深以為然,於是這會兒主動賣個乖,屁顛屁顛的跑到邱銳之麵前,踮起腳尖摸了摸他的臉,討好的眨眨眼睛道:“之之,你的臉還疼嗎?”

    作為一個昨晚剛被媳婦趕下床的男人,這話怎麽聽來都像是挑釁,尤其當著外人的麵,有二次‘打臉’和雙重暴擊的功效,邱銳之不由自主的嘴角抽了抽,剛才氣定神閑的模樣一下就沒有了。

    瞥了一眼不明真相,正一臉茫然的邱從臻,邱銳之閉了閉眼睛,胸口用力起伏了兩下,才重新睜開,抓住易邪的手,展顏笑道:“多謝邪兒關心了,夫君沒事。”

    易邪聽著他的話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滿臉不解,他心裏還覺得委屈:我關心你還有錯了?

    你個辣雞不知好歹!易邪當然不敢嘴上這麽罵,他隻能心裏過過幹癮,然後佯裝擔憂的歎道:“那就好,邪兒還想是不是昨夜手勁使大了,太過分了些.....”

    “不過。”緊接著又露出欣慰的微笑道:“夫君不在意就好。”

    你還說?邱銳之眯起眼睛,手上微微用力。

    怎麽的,有種掐死我啊!易邪保持微笑。

    兩人就這麽互相瞪著,一時間僵持不下。

    邱從臻看著他那隻見過兩麵的、透著陌生和危險的大哥一進來,易邪的全部注意力就被吸引過去,兩人旁若無人的說著他人聽不懂的夫妻私話,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彌漫在心頭,甚至蓋過了一開始的懼怕。

    果然,這世間沒什麽東西是獨屬於自己的,想到這,他嘴裏發苦,又要落下淚來。

    易邪聽到他這邊的動靜,才意識到這屋裏還有個小孩在,臉頓時有些紅,抽回自己的手,停止了和邱銳之幼稚的對峙,看向邱從臻,見他眼眶又紅了,無奈的柔聲道:“你怎麽又哭啦?”

    邱從臻不說話,隻是搖搖頭,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

    易邪丟下邱銳之,趕快跑過去,掏出手帕替他擦眼淚,邊擦邊道:“你一個男孩,就算有什麽委屈,也不要動不動就哭了,要不然惹人笑話.....”

    易邪本來想說你怎麽跟個姑娘似的動不動就掉眼淚,但又一想到他從小到大最熟的姑娘就是葉涵楓,登時閉了嘴,換了一個說法。

    邱銳之被甩開,臉正黑著,看這個豆芽菜似的堂弟各種不順眼,這會兒也開口譏諷道:“是啊,二弟也年近十五,快到了成親的年紀,卻還是這般.......”

    他停頓了一下,故意用挑剔的目光上下審視了邱從臻一番,嘴邊挑出的笑容似也帶著嫌棄,直到邱從臻把頭低的不能再低,才收回視線,不緊不慢的道:“......我想大伯母她怕是會為給你說親的事很頭疼啊。”

    邱從臻聽到此處渾身一震,他勉強的抬起頭,正對上邱銳之的眼睛,趕緊移開視線不敢正視他,然後麵紅耳赤的道:“她....她不能做主我的親事.....”

    易邪聽他這麽說,心中尋思著,這孩子難道跟他娘關係不好?不過也是,如果關係好,邱從臻就不會是眼下這膽小怕事的樣子了,該是個嬌慣養著的少爺才對。

    “為什麽不能做主?”邱銳之笑的刺眼:“她既是大伯明媒正娶抬進來的填房,就是你的嫡母了,二弟這般排斥可不行。”

    原來不是親娘嗎.....易邪一下明白了,再看邱從臻雙目赤紅,咬緊牙關,本來連看邱銳之一眼都不敢,這會兒卻恨恨的盯著他,像是兔子急了也要咬人的樣子,易邪見狀忙對邱銳之道:“你快少說兩句吧!”

    “邪兒這麽對夫君說話可是不乖....”邱銳之絲毫不肯罷休,阻了易邪的話,他接著對邱從臻道:“話說回來,二弟為何會在此的緣由我方才已聽寒露說了。”

    “你那些弟弟妹妹年紀尚小,不懂事,才會在打鬧時失了分寸,我會叫人告知他們母親好生管教著,二弟就擔待些,一會兒寒露將二弟送回東苑,你受了弟妹們的賠罪,此事就作罷吧。”說著,就要叫寒露進來把人送走了。

    邱從臻還未說什麽,易邪就不幹了,他看邱銳之就這麽把一樁害人性命的事輕描淡寫的揭過了,立即就火冒三丈,站起來道:“孩子年紀尚小就能做出這種事來,豈不是更能

    說明問題?怕是父母心腸就不善,從根上就爛了,還指望他們能再管教好嗎?叫從臻回去,早晚還會再出事!”

    邱銳之麵色冷淡,似笑非笑道:“那邪兒想怎麽樣?把他們都殺了?我倒是不介意,隻要邪兒滿意就好。”

    “當然不是.....!”易邪喊道,他覺得他要被邱銳之氣死了,“總要好好教訓一番,讓他們漲漲記性不敢再犯才行吧?”

    “怎麽教訓?教訓到何種程度?怎麽知道他們不敢再犯?”邱銳之連連發問,直說的易邪啞口無言,才嗤笑道:“邪兒也太天真了些,且不說這些問題,就是我大伯又豈會同意讓人教訓他的親生骨肉?我可沒那麽大的權力,管到人家的家事上。”

    “.........”易邪不知怎麽回答,他心知邱銳之說的有幾分道理,可還是覺得不舒服,他艱難道:“那從臻就不是他的親生骨肉了?”

    “嗬嗬。”邱銳之皮笑肉不笑,他居高臨下的瞥了瞥邱從臻,說道:“這邪兒不該問我,我又並非二弟生父,我隻知這世上同人不同命,有時候手心手背的肉....確實不一樣。”

    易邪還想再說,邱從臻卻是受不住了,他突然開口道:“易邪哥哥!”

    “我知道了,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現在就回去。”邱從臻強忍住喉中的哽咽,道。

    “可是......”易邪看向邱銳之,他想就算不能教訓那些孩子,但留邱從臻在正房待一陣總做得到吧?

    可邱銳之並不看他,聽到邱從臻的話後,就立即叫了一聲:“寒露。”

    “閣主,屬下在。”片刻後,寒露出現在門前應道。

    “送二少爺回東苑。”邱銳之道:“順便傳我的話給大伯母,讓她好生管教著她院中那些孩子,下次要是再在正房附近胡鬧,休怪我不客氣!”

    “是!”寒露應下,心中想著,這對大長老和其夫人大概都是個不小的震懾,畢竟他們不會再想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等.....”易邪話還沒完,就被邱銳之一下子捂住嘴攬在懷中,眼睜睜的看著邱從臻和寒露走了。

    等人走了,邱銳之才放開他,易邪從他身邊跳開,指著他想罵,卻又不知道該怎麽罵,指了半天隻能怒道:“邱銳之!你....你壞冒煙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易邪(當著眾人的麵):之之,我昨天打你的耳光還疼嗎?

    邱銳之:神經病啊,我不要麵子的啊!

    易邪(恍然大悟):我下次一定注意!

    邱銳之:還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