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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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涵楓環視著這屋中擺設,最後目光停留在窗前書案放著的長劍上, 她走過去, 伸出兩指在劍鋒上抹了抹,沉聲問道:“他為何不放你出門?”

    “唔嗯....他說我身體不好。”易邪不好說自己之前昏過一回, 因為這其中也有邱銳之的責任在,他怕葉涵楓會因此與邱銳之起爭執。

    “我記得前幾日榮小姐來了一趟?”葉涵楓問道:“她給你診脈時可有說什麽?”

    “我不知道。”易邪搖搖頭。

    “你怎會不知道?她沒當著你的麵說嗎?”葉涵楓蹙眉。

    “沒...沒有。”易邪含混道:“她是單獨把邱銳之叫出去說的。”

    “為何要瞞著你?”葉涵楓一下認真起來,問道:“難不成是孩子......”

    易邪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麵有隱憂,他也懷疑孩子出了問題。

    可當易邪每每向邱銳之問及此事時,邱銳之都是避而不答, 有時候問多了, 甚至還惹得他不高興, 雖然邱銳之沒在麵上顯露出不悅,但易邪看得出來,他很不耐煩。

    但易邪也不想讓葉涵楓知道這些, 他收了收思緒,轉移話題道:“應該隻是小病小災, 沒什麽大礙.....不說這個了, 今日叫你來, 我是想讓你給我傳個話。”

    葉涵楓見他不願說,心中喟歎,但也沒再繼續追問下去,道:“傳什麽話?”

    “我現在既回不去家的話.....”易邪的手無意識的在肚子上揉了揉,道:“我想讓爹爹來看看我, 所以,你回雲逍派的時候,將我有....身孕的事與我兩個爹說一說,總得讓他們知道自己要升輩分了吧?”

    葉涵楓奇道:“這也不是什麽要密,你懷孕本就該讓易師叔他們知道,為何要這般偷偷摸摸地?邱閣主難道沒有將這喜訊派人傳去雲逍派嗎?”

    “噓!”她聲音有些大,易邪躡手躡腳地溜到門口,張望了一番,才重新回來小聲對葉涵楓道:“他自己說有,可我懷疑他根本沒派人傳信,他又這麽日日看著我,我怕就是我寫好了信讓他寄出去,他也是陽奉陰違,嘴上答應的好,背後又不去執行。”

    “合著你知道他是這麽個脾性?”葉涵楓長出一口氣,似是極為無奈,片刻後才忍不住一般道:“他如此欺騙你,你竟然還能忍受嗎?”

    “也沒你說的那麽嚴重。”易邪訕訕道:“他就是有點小毛病。”

    “好一個小毛病!”葉涵楓冷哼了一聲,然後突然斂了神色嚴肅地看著易邪道:“阿邪,我問你,你究竟清不清楚邱銳之是什麽樣的人?”

    清楚,我當然清楚,我就是因為太過清楚他是什麽樣的人才會被逼著嫁給他啊!

    但易邪卻不會把這種話說出口,雖然他心裏也認為邱銳之壞透了,可卻不希望從別人嘴裏聽到關於他的不是,於是昧著良心道:“我知道涵楓你因在如夢山莊那時的事,而一直對他觀感不好,但其實邱銳之他尋常不是如此,他....他平日裏還是很和...善的,隻是那日心情不太好.....”

    “而且。”易邪看著葉涵楓,一本正經地道:“他書讀的也不多,連字都寫不好,自然也就沒什麽品格可言,你就別和他這麽個肚子裏沒點墨水的人一般見識了。”

    邱銳之文化水平不高這點,易邪是最近才觀察出來的,他多數字都是會讀不會寫,而且還從來不肯不恥下問,每次在他想過去指點一番的時候,都會把手頭上寫的東西撕毀,不讓他瞧見。

    “我不是再與你說笑!”葉涵楓卻有些焦躁道,她轉過身,抄起書案上的長劍,挑了個漂亮的劍花後,用兩指微微夾著劍鋒,眼中一片肅殺之意道:“阿邪可識得這劍?”

    易邪一愣,不明白她為何問這個,納悶道:“這不就是邱銳之擦了大半天的劍嗎......”

    “那阿邪看這劍可有幹淨?”葉涵楓繼續問道。

    易邪仔細上前瞧了瞧,發現那劍鋒上布滿了淺褐色的紋路,看著像是鏽跡,可易邪用指尖觸了觸,卻是冰冷光滑,根本不像是生了鏽的。

    易邪剛想問這是什麽,卻發現自己碰觸過劍身的指尖上沾了些許黑紅色的粉末。

    “這是........”

    “是血。”葉涵楓冷聲道,她掏出手帕在劍鋒上一抹,白淨的布料上頓時多了一道淺淺的印跡,隱約能辯出些許殷紅色來。

    “阿邪說他已擦拭了大半天,可這劍上血跡卻仍未擦幹淨,那這青鋒之上該喂了多少鮮血?邱銳之的手下又該有多少亡魂?”葉涵楓神色冷厲地連連問道。

    易邪聽得狠狠皺起了眉頭,他伸手從葉涵楓手裏拿過那劍,捧在手裏,好像極為細致地觀察著,但實際目光卻沒有焦點,就這麽過了一碗茶的功夫,就在葉涵楓有些後悔與他說這些的時候,易邪才極艱難的開口道:“不......不能就這麽輕易地下定論....”

    “也許他這劍並非是他的,隻是他從某處尋來的.....又或許他殺的都是壞人,又或許是他身不由己,總之不會是你說的那樣。”易邪指尖又在劍鋒上劃了劃,聲音微顫道:“邱銳之是有些壞,但他沒有到那樣慘無人道的地步......他不是那樣的....”

    葉涵楓沉默了,她以為易邪已然明白邱銳之的為人,卻沒想到他竟會為邱銳之辯解到這種地步,這根本就是徹底為他入了迷,不辨是非了。

    知道是與易邪說不通了的,葉涵楓將那沾了血鏽的手帕收好,表情複雜道:“也許就如阿邪所說吧。”

    她不能再說太多,剛才易邪那發愣的樣子已然讓她擔憂,便不想再跟他爭辯,刺激他什麽了。

    可易邪卻不肯罷休,他低著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就這麽突兀地說道:“......可涵楓也沒有親眼見過邱銳之用這把劍殺無辜的人,就如此斷定他是那種殘忍無道之人,不覺得太過輕率了嗎?”

    葉涵楓在說完那句話後就想離開的,可聽到易邪如此冥頑不靈,口氣中還隱隱有指責的意味在,便也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怒氣竄了上來,道:“我是沒親眼見過他殺人,但是我相信,隻要是明眼人,在接觸過邱銳之幾回後,便會知曉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貨色!”

    說完便見易邪抬起頭紅了眼睛,那其中不知是憤怒還是委屈,就這麽默默盯著葉涵楓,不發一語。

    葉涵楓話出口才覺得太重,但等她想挽回時卻已經晚了,兩人之間早已彌漫著不可打破的沉默,她抿了抿嘴,最後隻能連自己都不明意味的對易邪點了點頭,就轉身離開了。

    隻留易邪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然後賭氣似的把那把劍扔到地上,撲回到床上睡起悶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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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殿。

    林又竹走後,邱銳之在殿中又坐了一會兒,聽屬下匯報著閣中近來發生的事,但才聽了幾句就意興索然,有些待不住了。

    他今日對易邪說的話並非玩笑,他隻要與邪兒在一起,就算是一句話都不說,也覺得十分滿足。而大約是這幾日與他的邪兒在一起多了的緣故,如今見了外人他便覺得無比煩躁,隻想將這些在他麵前蹦躂的跳蚤全都除去,反正在這世上,他隻要邪兒一人便已足夠了。

    想到這他就再也按耐不住,想要立刻回去見他的邪兒,可這時殿外偏偏有人通傳道:“閣主,外麵有雲逍派弟子求見。”

    “我知道了,讓他們進來吧。”邱銳之有些不耐,卻並不驚訝,他早就收到了拜帖,知道這幾日會有雲逍派的弟子前來,隻是不知竟然偏偏趕到了今天。

    舉止隨意地坐回椅子上,邱銳之冷笑了一聲,這礙眼的人還是都一並打發了較好,免得隔一陣就煩擾他一番,甚是惹人厭惡。

    他一人在殿中靜待了大約有一炷香的時間,就見閣中弟子引著兩人走進了前殿,為首的青年男子麵容秀逸,身材清瘦,若不是背後那三尺青峰,還讓人以為是個儒雅的書生。

    而跟在他身後的那個,相比之下,容貌倒是有些普通,隻是眉眼間帶著些許戾氣,叫人瞧著就陰沉不喜。

    “在下樂容,見過邱閣主。”為首的男子報了姓名,拱手道。

    在他身後的男子也一拱手,卻並未報上姓名,沉默而不善地盯著座上的男人。

    也難怪他不爽,邱銳之此時輕浮慵懶的半倚靠在座上,別提起身相迎,連個點頭示意都沒有,掃了一眼那未說話的男子,冷漠道:“兩位此番受命前來可有要事?”

    “也並非是什麽要緊的事。”樂容和氣地笑了笑,對邱銳之的冷眼並不在意,從懷中抽出一封信道:“這是易師叔給易師弟的回信,前些日子,易師弟修了家書一封回去,易師叔夫妻二人看了甚是想念,可惜被派中事務絆住手腳,故不能親身前來,隻能托我二人將信帶到,順便探望一下小師弟。”

    “拿上來吧。”邱銳之淡淡道。

    樂容頓了一下,而他身後的男子更是直接道:“你自己沒長腳嗎?”

    “祁澤!休得無禮!”樂容斥道,他來之前已有人告訴過他這位閣主的性子古怪,再加上他本身就是個寬容和氣的,所以此刻受到刁難也並不是很難堪,大方地走上前去,不卑不亢地將信遞給了邱銳之。

    叫祁澤的男子一臉氣憤填膺,卻也忍著沒再說話,邱銳之接過信後,突然抬起眼皮看向他,勾出一抹笑來,道:“這位倒是年少氣盛,不知是哪位教出來的弟子,要知剛才來了個與你年紀相仿卻已身居魁首之位的後輩,也不敢與我這麽講話!”

    祁澤的眼神一厲,剛往前踏了一步,就被樂容擋在了身前,隻看他暗對自己搖了搖頭,然後對那座上似笑非笑的男子道:“邱閣主見諒,我師弟初入江湖,涉世未深,說話難免有些失了輕重,還請邱閣主勿要責怪。”

    祁澤忍不住了,他上前道:“師兄!他根本就.....”

    “你給我閉嘴!”樂容小聲喝道。

    邱銳之輕哼了一聲,沒有再理會他們師兄弟二人的竊竊私語,而是抖了抖手腕,就直接拆開了那信封,將裏麵信紙展開,查看了起來。

    這下祁澤是真的壓製不住火氣了,他怒道:“這是易師叔給阿邪的家書,他還未讀,你怎能私自拆封!”

    樂容臉色也不太好看,他道:“邱閣主這般舉動讓易師弟知道了,怕是不太好吧。”

    “這就是我與邪兒的家事了,不牢兩位掛心。”邱銳之甚至懶得跟他們解釋更多,招呼來了侍衛,便要送客。

    “既然信已經送到,兩位就請回吧。”邱銳之頭也不抬的道。

    “你......!”

    樂容連忙壓下幾乎要暴起的祁澤,大感頭疼,卻仍強撐著笑臉道:“不知易師弟現在何處?邱閣主可否告知,我與祁師弟想要去探望一番。”

    “邪兒近來身體不好,不方便見客。”邱銳之幾瞬之間已掃完了那紙上內容,將信揣回懷裏,這才緩緩站起身,傲視著樂容道:“再者說,我寒江閣的閣主夫人,也不是隨便什麽人想見就能見的。”

    “你休要欺人太甚!”祁澤怒發衝冠,說著就要去拔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