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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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邪呆坐在床邊上,麵色沉靜, 一隻手用勺子翻攪著放在木凳上的藥湯, 另一隻手偶爾無意識地揉揉腰部,就這麽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沒有搭理躺在他旁邊的邱銳之。

    邱銳之不滿地皺了皺眉頭。

    闊別了多日,他終於可以再次躺在這張有他一半主權的床上,與他的邪兒好好親近親近, 這本該值得高興......可是他似乎有些高興的太早了——易邪開始還對他的傷有幾分緊張,但沒過兩天,態度就敷衍起來, 總是愛搭不惜理的, 有時他問口水喝, 都能換來易邪一個白眼。

    看來他的邪兒.....是有點回過味來了。邱銳之心中尋思著,這也怪他曾經的‘劣跡’太多,早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在易邪麵前將壞人做盡了, 導致如今反串起苦情戲來,也實在難以叫人信服。

    可邱銳之卻沒有半點後悔, 畢竟他若是不將殘暴不仁的惡人嘴臉表現地淋漓盡致, 又怎麽能逼得易邪嫁給他?

    因此他這出戲的目的, 本就不是真要易邪信了他有多“純白無辜”,他隻是想要他的邪兒親眼看見葉涵楓傷他這一幕,並且不問是非對錯,第一反應就是偏向他。他要的,就是這樣的結果。

    他要讓邪兒看清自己——隻有他邱銳之, 才是他心中的重中之重,其他什麽人都要排在後麵。當然,他並非早就有十足的把握確認易邪會選擇他,這隻是一場賭局,隻不過,他贏了便天下太平,但若是輸了.......

    一把裝滿黑色藥汁的瓷勺突然遞到了麵前,邱銳之怔了一下,下意識就張開了嘴,結果那滋味一入喉,邱銳之頓時就瞪大了眼睛,撫著喉嚨幾欲作嘔的模樣。

    “邪兒.....這藥...唔!”

    叫苦聲才剛起了個頭,就被易邪臉上帶著‘就你戲多’的表情,塞了個一大塊蜜餞到嘴裏,邱銳之剛被那藥汁惡心的腦袋發懵,此刻也來不及反應,一個嗆咳,就將那嬰兒拳頭大的蜜餞囫圇吞了進去,他霎時間就一個猛子坐了起來,拚命捶著胸口,那勁頭,哪還像是一個剛受了內傷的人。

    易邪就是這幾日聽煩了邱銳之老哼哼,幾乎一多半都是他在無病呻吟,故意招惹自己的,於是才想拿塊東西塞住他的嘴,卻沒想到那蜜餞放久了粘到了一起,他拿的時候也沒注意,一大塊直接就塞進了邱銳之嘴裏,差點就為這世間除了一個禍害。

    不情願地拍拍邱銳之的背,易邪帶點小小的愧疚問道:“.....沒事吧?”

    邱銳之又咳了兩下,氣才順過來,他緩過勁後,滿麵虛弱地往後麵一靠,揉了揉太陽穴道:“頭暈,想吐。”

    易邪:“.............”

    邱銳之這廝還真是讓人心疼不起來,易邪恨得牙根癢癢,稍微給他點好顏色看,他就要作上天了!

    易邪一隻腿抬上床,踹了他一腳,道:“你不是傷在胸口上了嗎?你頭暈個屁啊!是不是一天天想那些損招想得腦袋不夠用了!”

    “邪兒怎麽能這麽說夫君。”邱銳之順勢倒在他腿上,像小孩一樣抱著他的腰,故作委屈道:“邪兒就不心疼我嗎,我可是被你那好師姐傷成這樣的。”

    “你哪樣了?我看你這幾天挺好,能吃能睡的,還有功夫想怎麽折騰我。”易邪看他潑皮耍賴的樣子就來氣,但也沒推開他,而是拉下了臉色,表情嚴肅地道:“我告訴你,邱銳之,你別得了便宜賣乖啊!涵楓不是找茬的人,你肯定是嘴上又缺德了,盡說些陰損討打的話,才會惹得她動手的,再說,你這幾日翻來覆去的跟我說的涵楓壞話還少嗎?你到底是不是男人,能不能大度點?”

    邱銳之躺在他腿上,怡然自得,臉不紅不白地道:“我是邪兒的男人,又不是別人的男人。”

    易邪一把抬起邱銳之的狗頭,撇到一邊,獰笑道:“嗬嗬....我看你還是挨揍挨的少了。”

    邱銳之腦袋摔回到枕頭上,手背貼著額頭一臉痛苦樣,又開始了日常作妖:“頭好暈,好想吃點酸的.......邪兒做道酸菜魚給夫君好不好?”

    “是我有喜還是你有喜了啊?”易邪敲了敲藥碗,不悅道:“你還知道你是我夫君啊?我這天天腰酸腿疼的,不都是你害的,你怎麽不給我捶捶腰捏捏腿啊?”

    “是夫君的錯,夫君也沒想過,邪兒這塊地這麽好耕耘,剛播下種轉眼就有了收獲.........”邱銳之麵色沉痛,說著還歎了口氣。

    “你再說,信不信我一勺子擓(kuai)死你?”易邪舉起小藥勺,冷笑道。

    “那邪兒豈不是要守寡了......”邱銳之繼續不要臉地嘴賤道,他就是喜歡挑弄易邪,惹他生氣,看他連家鄉口音都氣出來的那副生動神態,心中便酥麻的要命。

    易邪簡直要秒變河豚,氣鼓鼓地道:“守什麽寡!你要死了我立馬就改嫁!”

    邱銳之依然沒臉沒皮地笑道,隻不過這回他稍稍坐起了身子:“那可不行,邪兒要為夫君.......”

    “閣主。”寒露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帶有幾分為難:“葉小姐.....在外求見。”

    總算是來了......邱銳之目光閃了閃,暗中瞥了一眼易邪的臉色,看他一臉擔憂,於是勾起嘴角,笑了笑,道:“讓她進來吧。”

    易邪驚訝地看向邱銳之,結果見後者衝他眨了眨眼,一臉賣乖求表揚的樣子,好像自己剛才做了什麽不得了的事似的。

    恩........邱銳之這孫砸是不是對他自己的要求太低了點?易邪陷入了沉思。

    葉涵楓一走進來,便是見到了這幕,一張大床,兩人卻都擠在床邊,親密的挨在一起,雙目對視,其中有說不明道不盡的東西縈繞在兩人周圍,那曖昧的氣氛嚴絲合縫到——不容任何人插.進。

    易邪率先回過神來,他一下坐直了身子,拉開了和邱銳之的距離,目光與葉涵楓相對,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但葉涵楓的眼神隻在他身上停了一瞬,就重新看向在床上裝大爺的邱銳之,單刀直入道:“邱閣主,有些事,我想與你單獨談談,我想你應該....也希望如此吧?”

    邱銳之還未表態,易邪卻是先緊張起來,單獨談?那兩個人要是再一言不合打起來,可怎麽辦?邱銳之現在渾身都是傷,根本就是條鹹魚,而葉涵楓說實話也是個性子急切的,到時候一個收不住.......

    “阿邪放心吧。”葉涵楓像是知道易邪在想什麽,突然看著他道:“隻是談事情,不會傷到你的夫君的。”

    ‘你的夫君’讓易邪瞬間紅透了臉,但多半卻是因為小心思被一眼看破的尷尬和慚愧,而非害羞。易邪低垂著眼有些抬不起頭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從什麽時候起,竟然把邱銳之看的這麽重,竟然要超過了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涵楓......

    邱銳之這時候才有了反應,他愉悅地笑了笑,摸了摸易邪的頭,柔聲道:“既然葉師姐這麽說了,邪兒就先去書房待會兒吧,莫要擔心,不過是說些小事,一會兒便好。”

    說著又招呼了一聲侍衛:“寒露,跟著夫人。”

    易邪心裏正亂著,他頂著被邱銳之揉亂地頭毛,乖巧的點點頭,順從地跟著寒露走了出去,路過葉涵楓的時候腳步頓了頓,突然小聲道了句:“那天是我失言了,對不起。”

    葉涵楓身子輕微一震,眼底有一絲悲痛劃過,卻並非是為這點小事,她隻是想起榮懷雪與她說過的易邪現在身子的狀況,眼前這個她自小看大的小師弟,生命正在一點點流逝,而他自己卻絲毫不自知,而那個害他如此的男人,卻還能神色自若的在那裏跟他談笑....

    她強忍住那股衝上喉嚨口的苦澀和怒意,點了點頭,淡淡道:“阿邪不必向我道歉,那天的事,是我言辭過激,”

    易邪眼睛稍亮了一下,那其中仿佛又星星點點的細碎光芒,讓葉涵楓不忍再看,她將頭轉過去後,就聽見易邪的腳步聲猶疑了一下,便漸遠了,而在他走後,這屋內的光源也仿佛霎時間消弭了一般,縱使窗外陽光普照,房內卻依然陰冷逼人,暗流湧動。

    “葉師姐該不會.....”邱銳之嗤道:“還要與我說那莫須有的蠱蟲地事吧?”

    葉涵楓不想再聽他裝傻,冷著臉直接了當道:“邱銳之,那晚跟在你身邊的侍衛,他可是替你去尋給阿邪落胎的藥引剛回來?”

    邱銳之抬眉:“榮懷雪告訴你的?”

    葉涵楓沒有回答,隻是道:“我不是瞎子。”

    邱銳之聞言嘲弄的提了提嘴角,像是為她欲蓋彌彰的話感到可笑,態度輕慢道:“既然葉師姐聽說了那蠱蟲的事,就該知道我是迫不得已才會想落邪兒的胎,不然那孩子以邪兒生氣為食,若讓他生下來,就是要邪兒的命。”

    “你還在狡辯。”葉涵楓目光變了,難以再維持平靜,她頗有些咄咄逼人道:“你明明知道有能保他們母子雙全的方法,卻根本不管不問,隻想拿掉這個孩子......”

    “我真的很好奇,你為何這麽厭憎這個孩子,他是你的親骨肉,你卻一心叫他死!”葉涵楓咬牙道。

    “所以葉師姐不是我,永遠不會理解我的做法。”邱銳之神情也尖銳起來,道:“我不過是選了一個最穩妥的法子來讓我的邪兒平安無事罷了,而且....既然是榮懷雪與你說的這些,那她有沒有跟你說過,那個所謂母子雙全的方法,根本隻是個沒有根據的傳說而已!”

    “是不是傳說,你可有去親身驗證過?!”葉涵楓瞬間反駁道。

    邱銳之笑的張狂,裏麵包含著諷刺:“嗬,邪兒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哪裏還有那個時間?葉師姐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嗎?你以為我願意拿掉自己的骨肉嗎?我隻是比起這個未曾謀麵的孩子,更加看重邪兒罷了!但是我看葉師姐好像與我正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