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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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涵楓不怒反笑,她若不是早就看穿了邱銳之這個人, 怕是要真信了他這番激昂地說辭。眼前這個男人極善於詭辯, 顛倒黑白、混淆是非的話對他來說簡直就是信手拈來,從他嘴中吐出的話, 葉涵楓連一個字都不會信。

    她道:“邱銳之,你不過是嘴上說的好聽.....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阿邪好,可在阿邪麵前卻連一句實話都沒有, 他知道你給他下蠱的事嗎?他知道你要擅自拿掉他腹中的孩子嗎?他知道在他全然不知的情況下,你就已經替他做好了所有決策嗎?......這一切!你都可有曾問過他的意見?!”

    “命如果沒了,還談什麽意見?”邱銳之對她的質問嗤之以鼻, 冷嘲道:“我就是為了邪兒好, 才會瞞著他, 若不然他也跟你一樣頭腦發熱,非要去尋那什麽解蠱的奇藥,最後反誤了性命, 你說....到那時我是要殺了誰解憤才好?”

    “是你,還是榮懷雪?還是整個雲逍派!”

    越是說下去, 邱銳之就越是再難維持從容不迫的麵具, 這話說到最後一句時他已是聲色俱厲, 可心中卻煩躁不堪——他不明白,那東西在邪兒肚子裏怕是連果脯那麽大都沒有,根本算不上是條人命,沒便沒了,有什麽值得這些人大驚小怪, 一個個掙著命都要攔他?

    “嗬,你這話何不當著阿邪的麵說,看看他會怎麽回你?”葉涵楓道:“當著阿邪的麵巧言令色,背著他卻是另一副嘴臉,你就不怕有一天所有謊言都被拆穿,阿邪會棄你而去嗎?”

    這算是戳到了邱銳之的痛處,擁有越多就越是害怕會失去,曾經易邪不喜歡甚至是厭惡他,他可以肆無忌憚的用盡下作手段將人留在他身邊。可如今易邪與他表明了心跡,他卻反而如履薄冰起來。

    這就如同是一個風光旖旎的夢境,夢境中到處披紅掛彩,刻刻都是良辰佳境,像盡了他洞房花燭人生最得意之時,他不免沉淪其中,卻生怕一步踏錯,便會掉入連接現世的無盡深淵,在這深淵的另一頭,便是他坐在首席上的倒影,滿場賓客散盡,隻餘他一人高高在上。

    最殘忍的,莫過於得到後再失去,在與易邪兩情繾綣,感受過真正夫妻間一起耳鬢廝磨、心意相通的親密後,他已經不能忍受易邪再像曾經那樣,據他於千裏之外,用那種又恨又怕的眼神看他,也同樣不能忍受獨自一人在房中時哭時笑,無人問及傷痛的孤寂。

    那場景,隻是稍微作想一下,都如同身置冰窟,讓他周身發寒。不,絕對不能這樣.....他決不允許,縱使是夢,他也要將一生都荒淪其中,將所有侵入者屠殺殆盡,將這份虛假的美好維持到最後一刻,帶入墳墓,與卿長眠,於阿鼻地獄再次共度良宵。

    邱銳之極緩慢地抬起頭死死盯著葉涵楓,色厲內荏道:“你不敢說。”

    “沒錯,我是不敢告訴阿邪。”與他相反,葉涵楓卻逐漸顯得遊刃有餘道:“但是......我卻可以告訴易師叔夫妻二人,易師叔或許會因為顧忌阿邪感受而聽你狡辯,受你的蒙騙。可尹師叔卻不一樣,他的眼睛裏向來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他若是知道你對阿邪做的那些事,必會不由分說地帶阿邪走,而且無論阿邪願不願意,他都會替阿邪做主,與你和離。”

    邱銳之麵色陰晴不定,黑眸中終於不可抑製地帶上了幾分殺意:“你覺得有人能從我這裏帶走人?”

    “你想試試?”葉涵楓卻是笑了,道:“邱閣主若是想看阿邪夾在你和他父母之間左右為難,日益憔悴的話,大可以繼續你不可一世的態度。”

    “不過我要提醒邱閣主一句,在阿邪心中,易師叔二人的分量可遠非我這個師姐能比的,所以,邱閣主要是還想故技重施的話,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邱銳之臉色勃然一變,這話聽著何其耳熟!之前他也曾這般拿易邪威脅嘲諷過葉涵楓,如今卻被她以牙還牙回來了.......

    按捺住心中不斷竄出地殺意,邱銳之問道:“你究竟想怎麽樣?!”

    “很簡單。”葉涵楓也頓時斂去玩笑的神色,不容反駁地道:“與我一同去尋給阿邪解蠱的藥材。”

    “那地方根本不存在!”邱銳之咬牙切齒道。

    “誰說不存在?”

    門被倏然推開,榮懷雪走了進來,對邱銳之作了個揖後,盈盈笑道:“邱師弟,我那天本想把話跟你說完的,但你根本沒有耐心聽,今日,就聽師姐給你講個明白吧。”

    邱銳之對她的出現並不意外,憑他的本事,一個人在外聽了那麽久,他自然是早有察覺,隻是懶得理會罷了,可他此刻依然眯起眼睛,冰冷的視線如利劍般刺向她道:“你倒還有膽出現在我麵前,怎麽?榮師姐,與雲逍派大弟子相處這些時日,竟也將你感化到了為伸張‘正義’能不顧生死的境界?”

    這明顯**裸地威脅,可榮懷雪卻一反常態地沒有退卻,而是迎上他的目光,仍舊麵不改色地笑道:“伸張正義?這可談不上,師弟的家事自然輪不到我來評判對錯,我隻是單純地為了師弟的將來著想罷了,畢竟雙兒懷孕不易,若是錯過了這回,恐怕你們夫妻二人以後也再難有子嗣了。”

    “況且,師弟就算不對自己的子嗣上心。”榮懷雪稍歪了一下頭,眨眨眼道:“也總該想著點你那些整日求著‘上進’的堂弟們吧,他們可是自小就被父母耳提麵命著準備接替這閣主的位置呢,師弟若是一生無子.....別人不敢說,但我想大長老定會第一個是舉觴稱慶的,而下麵的人既然知道這寒江閣早晚是會改換門庭的,到時候對師弟你陽奉陰違的還會少嗎?”

    “還是說......”榮懷雪攥了攥拳頭,撚起了袖角擋在嘴邊,用仿佛有些為難還有些微妙地避嫌的語氣道:“師弟....莫不是真像外頭傳的那樣,其實對易師弟並沒有感情,心中念著別人,所以縱使是知道這樣的結果,也連他的孩子都不想留?”

    邱銳之的臉色霎時就變得極不好看起來,像是想要發作卻又怕被坐實了是惱羞成怒而強忍著的樣子。

    不得不說,無論邱銳之還是葉涵楓,在陷入這種兩方皆不退讓的僵局中時,他們都更為擅長用淬過血的刀刃迫使對方低頭,而遠非言語之間的交鋒,所以兩人唇槍舌劍了半天,竟還不及榮懷雪這輕飄飄的幾句話來得誅心。

    “好,我就聽你說,但是你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陰沉地看了榮懷雪一會兒,邱銳之突然勾起一抹微笑道:“那從今日起,江湖上怕又是要多一個人人喊打的亡命之徒了。”

    榮懷雪雖然早就想到他會拿自己的身份來做文章,可此刻卻也不免心中一顫,勉強定了定神才道:“師弟肯聽我說便好......”

    頓了頓,看了一眼葉涵楓,後者眼中含有幾分關切地詢問,榮懷雪這才徹底安下心,斟酌好說辭,繼續道:“那解蠱的藥,名為鏡桑花,傳聞中它的根莖能化千蟲萬蠱為丹田內力,蠱毒性越強,它轉化的內力就越強勁,而它的花瓣更是有難以言喻的效用,傳聞中,有人食了這花花瓣,便登時羽化登仙,飛升而去......”

    未等她說完,邱銳之就嗤了一聲道:“你在跟我說笑?”

    “傳言或許是有幾分誇張。”榮懷雪不急不忙道:“但既然有這種說法存在,就說明這鏡桑花確實有奇效,隻是極難尋找,上一次傳出有這奇花的消息,還是在二十年前。”

    “當時在有一路商隊在大漠上行走,在正午歇息之時,卻突然在上空浮現出一副人間奇景,在那之上是仿佛天地初開時留下的山穀,其中煙霧環繞,山石蒼茫,宛若仙境,隨著那幻境變換,此地似乎幾經滄海桑田,其中還有類似人影般的東西結群閃過,最後一幕便停在一處像是建在地底的宮殿,裏麵雕欄玉砌、走鸞飛鳳,四壁上還隱隱映著粼粼水光,而在那大殿頂端中心便有這麽一株周身透明的奇花生長,那就便是鏡桑花。”

    “那不過是海市蜃樓。”邱銳之道:“這世間之大,縱橫的山穀何止千萬,要找到什麽時候?而且你也說那地方曆經滄海桑田,現在是什麽模樣怕是早就說不清了。你就隻憑這空口白話就想讓我拿邪兒的性命陪你們去玩鬧嗎!”

    “邱師弟話不必說的太早,畢竟我若是沒有把握尋到那處,也不會提出用這鏡桑花解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