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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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日後。

    馬車上,易邪臉色難看, 眼神渙散無神地一直盯著某處, 隨著馬車的晃動仿佛坐不穩似的搖搖欲墜,手指抓在軟塌地邊緣上關節白地發青, 直到麵前突然出現一個紙袋,易邪才微轉了一下腦袋,隻來得及哀怨地看了瞎勤快的邱銳之一眼, 就瞬間彎下腰扒著邱銳之的手臂往那紙袋中嘔吐起來。

    邱銳之的手腕被他抓的極緊,直到他吐完之後渾身脫了力才將手鬆開,而邱銳之的腕上已被他留下五道纖細的手指印。

    易邪有氣無力地挪了挪身子, 鑽到馬車的角落裏, 往後軟塌塌地靠在邱銳之給他塞得厚厚的墊子上, 像根脫了水的白蘿卜似的縮在那兒。

    邱銳之見易邪如此難受便想把他頭移到自己腿上枕著,讓他睡一會兒,可不想還沒等碰到他的頭發絲, 易邪就‘撲通’一聲,一頭栽倒在邱銳之另一側的軟塌上。

    邱銳之的手僵在半空, 麵露無奈, 但他還未來得及開口說什麽, 易邪倒先數落起他的不是來。

    隻聽易邪倒在那邊,顫抖著聲音道:“我本來....本來不想吐的,你偏要把那玩意兒....湊到我麵前....”

    “吐出來不是會好些嗎?”邱銳之挑了挑眉頭,鍥而不舍地跟著坐到他那一邊,將他上身輕輕抬起, 放在自己腿上,又替他捋了捋擋在額前的碎發道:“邪兒這麽憋著折磨自己做什麽?”

    “是你折磨我!”易邪叫道,他的上半身一下彈起來,差點撞到邱銳之的下巴,好在他及時又摔回去,繼續‘虛弱’地磨嘰道:“哼.....就因為你總拿那袋子讓我吐....導致我.....我現在一見到你,我就想吐.......”

    “.............”

    如果心可以分裂的話,邱銳之的心現在大概已經是稀碎的了,他這些天來不知道被易邪用言語傷害了多少回,本來在閣中的時候就被易邪打入了冷宮,直到啟程之前都未曾見到他的麵,上路之後更是被冷嘲熱諷地反複折磨,縱使是之前剛用偷梁換柱得了個大便宜的邱銳之,如今也有些受不住了。

    邱銳之在他臉旁攥緊了拳頭,深吸了口氣,勉強對他笑道:“邪兒.......”

    馬車在這時候突然停了下來,寒露的聲音從外麵傳來道:“閣主,夫人,客棧到了。”

    昨天他們剛穿過一片荒無人煙的地帶,連著兩天沒有尋個落腳地好好歇息一番了。易邪聽到這話頓時精神起來,他一軲轆就從邱銳之身上坐起來,跳下了馬車,也不理會邱銳之在他身後的叫喚,直接連跑帶顛地進了客棧。

    邱銳之沒有受到搭理,竟也沒有火冒三丈,他不疾不徐地下了馬車,正好瞧見跟在他們後麵的另一輛馬車中葉涵楓掀開了簾子,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一瞬,皆是無比冷淡地轉過了頭,邱銳之莫名地笑了一下,也不管她們,便提步向客棧走去。

    易邪一踏進門檻便有夥計上前來招呼,點頭哈腰地問道:“客官打尖還是住店?”

    “住店。”易邪說著就踮起腳向樓上張望,口中還問道:“我想要兩間上房,可還有空餘的?”

    “這個........”夥計麵露難色,正猶疑著,冷清地大堂中就突然傳來一道傲然地聲音,替他做了回答。

    “沒了。”在大堂靠窗地紅木桌前的一人倚在太師椅地扶手上,眼皮半抬地看著易邪,他身量高挑,姿容極盡冶麗,撩了撩垂腰的長發,微微露出頸側的鮮紅印記,慵懶而輕蔑地道:“隻餘一間了,你若想住,就跟你同行的人湊活湊活吧。”

    夥計聽了他的話臉色有些難看,但也不好說什麽,隻能回頭對易邪抱歉道:“不好意思客官,這.....本來還剩三間上房的,但這位公子和他相公剛才來了之後要了其中兩間,所以如今隻剩一間了,和您一起的有幾位?要不然——”

    易邪擺擺手打斷了夥計的話,他朝那個剛才發話的人望去,微微挑起眼角。

    這個美豔地雙兒自打他一進來,就用極不客氣的目光上下打量著他,讓易邪很不舒服,眼下開了口更是傲慢無禮,易邪尋思了一下,微偏過頭對夥計安慰似的一笑後,便直接衝那雙兒走了過去,坐在他對麵,莞爾一笑道:“怎麽?這位公子和你相公分房睡?”

    “我帶了孩子,不方便和他同房,你有意見嗎?”那雙兒嗤笑道。

    這小子什麽態度!那老子還懷孕了呢!是不是更不該和我相公同房啊?易邪心裏嘀咕著,臉上卻依舊保持著笑容道:“那倒不是,隻是我們一行有四個人,實在是住不開,公子能不能通融一下,就麻煩你紆尊降貴跟你相公睡在一屋子湊活湊活?”

    “你煩不煩?”那雙兒見易邪用他剛才的話來堵他,當下就落了臉色道:“你住不下關我什麽事?我就是不想跟我相公睡怎麽了?”

    易邪被他斥的摸了摸鼻子,他還是頭一回遇到如此不可愛的雙兒,要知道他以前認識的雙兒脾氣都好得很,一個個溫柔地跟什麽似的,哪有眼前這個半分的刁蠻勁?易邪是不愛在嘴上吃虧的,可一連幾日奔波勞累,他的精神頭卻是欠佳,也懶得和這個雙兒計較什麽了。

    笑臉碰著了釘子,可易邪倒也不是很生氣,他心中地無奈倒是居多一些:畢竟這個雙兒既然不肯退讓,他也不介意再找一家客棧,這個地界還算繁華,估計再走一段路找家客棧也不難,可是——易邪就怕他自己倒是能屈能伸,可是等會兒跟著進來的邱銳之恐怕就........

    “邪兒,怎麽了?”邱銳之伴著清晨幾絲冷淡地陽光踏了進來,他一打眼便尋到了易邪所在,徑直朝他走過去。

    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易邪看見邱銳之進來也不管那個雙兒還瞪著他了,小跑到邱銳之身邊,拽著他的衣領讓他低下頭來,湊到他耳邊道:“我跟你說,這客棧......”

    易邪沒有跟邱銳之學剛才那雙兒的言語上的不客氣,隻是跟邱銳之說了這客棧剩的三間房被這雙兒和他相公要了兩間,跟他商量著要不要換一家,可話剛說到這裏,邱銳之就直起腰不再聽了,輕回了他一句‘不用’,便朝那雙兒走過去。

    那雙兒在一旁一直盯著他們的動作,此時見邱銳之走過來,還挑釁似的揚起了下巴,加上他一雙鳳眼顧盼流轉間極其勾人,整個人都透著一種囂張至極的美感。

    邱銳之卻全然沒有什麽男人見到美人該有的反應,甚至表情可以算得上是死氣沉沉,他上前冷冰冰地問道:“這位夫人是跟你夫君一同來的?”

    “我道是你急忙跑過去要幹什麽。”那雙兒手指卷了卷發絲,瞥了眼邱銳之後對他身後的易邪挑起一抹輕笑道:“原來是跟你的相公公告狀呢~?”

    相公公是什麽玩意兒?易邪打了個寒顫沒理會那雙兒,而是走到邱銳之身後,抓著他的衣袖,以防止邱銳之一言不合就要動手。

    “你夫君現在人在何處?”邱銳之根本不搭他的腔,麵無表情地繼續問道。

    怎麽說邱銳之身長近九尺的男子,不管會不會武功,往那一站就不知道要比易邪的威懾力強上多少,那雙兒似乎是有點怕了,他不再斜倚在扶手上,而是直起了身子,卻依然強撐著臉色,喝道:“你找他做什麽!”

    “因為我不與你這種......”邱銳之頓了頓,倨傲地看了他一眼,如同見到了什麽泥裏的蟲子,帶著好似嫌惡的笑容道:“....‘女人’爭辯,讓你的男人出來與我說話。”

    那雙兒臉色霎時變得通紅,也不知是生氣還是羞惱居多,他惡狠狠地瞪著邱銳之,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怒罵道:“你這蠻夷來的卷毛鬼,說誰是女人!”

    卷毛?易邪偷看了眼邱銳之,確實....他才發現邱銳之發梢的地方是有點自來卷呢.....大概是他目光太專注,邱銳之朝他看了過來,兩人視線相對,易邪憋著笑意咳嗽了兩聲,將手伸進邱銳之衣袖裏掐了他一把,低聲正經道:“行了,之之,差不多得了,咱們走吧......”

    “走哪去?離這邊最近的客棧也要再走十裏路,你嫌今天吐得還不夠多?”邱銳之低頭挑了挑易邪的下巴道:“就算你願意,我也舍不得我的邪兒受這番苦楚.....”

    “你行了!”易邪打掉他的手,往四周瞥了瞥,光天化日之下邱銳之怎麽這麽不要臉呢?

    那雙兒聽了他們的對話,狐疑的看著易邪,尤其在他肚子上看了好久,突然道:“你懷孕了?”

    他的聲音挺大,整個大堂本就寥寥無幾的幾個人都支棱著耳朵關注著這邊,聽他這一說更是偷摸地打量起易邪的肚子來。

    靠!邱銳之也好這個雙兒也好,他們究竟是粗枝大葉慣了還是臉皮要比常人要厚?公開的場合怎麽什麽話都信口就來?易邪頓時一刻也不想在這地方待下去了,他直接拽起邱銳之的袖子就想拖著他往外走。

    可偏偏總有人不如他的意,邱銳之任他拉扯著,就是紋絲不動,那雙兒在原地似乎有些躊躇,皺著眉頭剛要張口說話,這時候卻從樓上下來一個容貌平凡地高個兒男子,他懷中抱著三四歲大的小童,邊走邊衝下麵道:“阿白,房間已經收拾好了,你......”

    男子看到下麵的人時愣了一愣,邱銳之也恰好望向他,那男子頓時快走了幾步下了樓梯,將孩子輕輕放到地上,再對著邱銳之一抱拳,如沐春風般道:“邱閣主,許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