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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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肖尋夫夫告別之後,易邪一行人之後的趕路也是走走停停, 但也再沒碰見過什麽熟人, 但是在客棧等處歇腳的時候,卻有不少江湖人把易邪認出來了, 雖然他們都攝於邱銳之威勢,而沒有站出來當麵說什麽不中聽的話的,但也少不了在背後指指點點、風言風語。

    幸好易邪的情緒看起來並未受到影響, 但其實也隻是看起來,實際上他對弄出這麽一個爛攤子的邱銳之恨得牙根癢癢,但卻礙於自己先前雲淡風輕的表現而無法將這種憤懣宣之於口, 隻能在平常兩人相處中不停地找邱銳之的茬。

    阿嚏!易邪坐在床上連打了兩個噴嚏, 立馬轉過頭滿臉憤怒的瞪著邱銳之。

    邱銳之:“?”

    易邪怒道:“是不是你在心裏偷摸嘀咕我呢?”

    “........我為什麽要偷偷地腹誹邪兒?”邱銳之道:“我直接說出來不好嗎?”

    “所以你是真的對我有意見唄!”易邪指著他站起來, 不講理地叫道。

    邱銳之居然認真考慮了一會兒,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道:“邪兒.....是不是孩子又鬧你了?”

    易邪一下子蔫了, 他重新倒回到床上,雙手捂著已經很明顯的肚子, 有氣無力對著天花板喊道:“你懂個屁啊!”

    莫名其妙被噴兩次的邱銳之啞口無言, 他還能怎麽辦?動手?他舍不得, 回敬幾句?更不是他的風格.......況且先別說要真把易邪氣個好歹他也承受不起,首先他也得能說過易邪才算啊。

    越是與易邪相處越久,邱銳之就越是會發現,他當初以為在其他嬌生慣養、眾星捧月的雙兒身上,那些易邪所沒有的蠻橫性子, 其實也是存在的,隻是他從不對‘外’施展,而是隻供‘內’享受。被給予了這種待遇的他也不知該榮幸還是該苦惱,在這種甜蜜的糾結之下,深感身心俱疲的邱銳之早早就睡了。

    但等到了半夜,他卻被身旁微弱的動靜給折騰醒了。

    “邪兒,怎麽了?”邱銳之坐起來,披起了衣衫,他睡在外側,這會兒便直接下地,將燈點了起來。

    易邪緩慢地睜開眼睛,額頭沁著滴滴細小的汗珠,張口幾乎是微不可聞道:“我冷.....可是,又還熱......”

    邱銳之聽他張口就變得粗啞的嗓音就知道不好,心頭一突,忙走過去覆住他的額頭,神色登時一變——

    易邪發燒了。

    這場急病來的沒有丁點預兆,令眾人都有些措手不及,榮懷雪大半夜的被寒露急促的敲門聲吵醒,聽了原委後也顧不上穿戴整齊了,連忙就和葉涵楓披了外衫就去了隔壁房間,還好如今正值後秋,天氣轉涼,即使是睡覺身上的衣衫也還遮的嚴實,隻是看著儀態不怎麽好罷了。

    一進門,兩人就見邱銳之坐在床頭,易邪在被子下麵的手被他緊握著,正一臉的苦大仇深,看樣子竟像是走到了生離死別的最後盡頭。

    榮懷雪和葉涵楓一看這場景,連對視一眼都來不及,都急忙的圍了過去,邱銳之滿目哀傷的讓開了位置,榮懷雪立即坐過去搭上易邪的手腕,神情無比緊張。

    可在半晌之後她卻終於舒了一口氣:還好,隻是普通的熱病,雖然病因和腹中孩子脫不了幹係,但也不至於現在就要了性命........

    但隨即她又覺得納悶,那為何邱銳之的臉色就像易邪隻差一口氣就要魂歸西天的似的?

    許是她搭脈搭的太久了,易邪突然不耐地抽回了手,翻了個身踹開了被子,嘴中喃喃道:“熱.......”

    隔了一會兒,口中卻又叫著冷將被子重新蓋上了,緊皺著眉頭變換著躺著的姿勢,可見是極不舒服,而看邱銳之心疼卻又無可奈何的表情,大概就知道在兩人進來之前,這個過程已經重複不知多少次了。

    榮懷雪心中暗歎,這大約就是關心則亂吧,但是易邪眼下的狀況雖然暫時不危及生命,可也是一個極不好的信號.......

    榮懷雪收回了手,她對著在座眾人,神情嚴肅地道:“看來我們要加緊趕路了。”

    “阿邪現在的狀況很不妙?”葉涵楓問道。

    “易師弟眼下是無大礙的,隻是普通的熱病罷了,但是這發熱卻是因他腹中孩子引起了,我看這尋花之事是不能再拖了。”榮懷雪道:“而且.....我現在可以肯定的說,易師弟肚子裏是雙胎,隨著孩子不斷長大,對易師弟身子的消耗也越來越大.....再這麽下去,怕是撐不過三個月了。”

    室內陷入可怕的寂靜當中,隻有窗外傳來的蛙鳴聒噪地響著。

    “今晚就走!”邱銳之突然咬牙道。

    “現在?阿邪的身子受得住嗎?”葉涵楓現在也沒了跟邱銳之抬杠的心思,她隻是出於純粹的擔憂才會如此發問。

    邱銳之也同樣沒心情再與她進行口舌之爭,沉聲答道:“早點找到鏡桑花,事情才有轉機,但要一直待在這裏,邪兒就永遠好不了。”

    “好,我明白了。”葉涵楓臉色也好看不起來,她本就是和衣睡得,這會兒便直接出門去備馬車了。

    寒露再沒有眼力見兒此時也知道該做什麽了,連忙跟著葉涵楓出去了。

    而榮懷雪比起他們,雖然不是那麽著急,但她留下也不好,於是囑咐了邱銳之將易邪裹緊一點再帶上車後,也回到自己房間去換衣服了。

    邱銳之撫了撫易邪的臉,將他汗濕的頭發捋到耳後,輕柔地道:“邪兒,我們要走了。”

    接下來足有半個月的功夫,眾人都在不停地趕路,中途隻餘幾次簡短的休息,都未曾過夜,時間已經拖不得了,誰也沒有料到易邪的身體如此不穩定,竟然一下子便惡化的這麽快。

    由於連日連夜奔波不停的緣故,幾人很快便接近了目的地,同時也已經徹底遠離了人煙,在一個荒野上空寂無人地小鎮上略作休整後,便終於邁進了那傳聞中的地帶——奔雷峽穀。

    鏡桑花存在的地方早已是滄海桑田,曾經的連綿不絕的山脈,如今卻是一座縱橫千米的峽穀,許多細節之處跟地圖上所畫的也有所偏差,但這也在榮懷雪的算計之內,所以對此並沒有過多的意外。他們事先已打聽過奔雷峽穀的凶險,這地方方圓百裏都人跡罕至,並非是沒有道理的,一個終年雷雨不斷,天災頻繁的地界,自然沒人願意久居,就算有人安居在此處,最終大概也會如同他們在那小鎮中看到場景一樣,落得一地骸骨無人收的下場。

    但他們還是沒有太過擔憂,因為這一遭他們不是要試著走,而是必須走。畢竟他們是以采到鏡桑花為最終目的的,既然是勢在必得的東西,那麽為這些開頭的小磨難就費盡心思就實在沒有必要了。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在崎嶇的道路上緩慢行駛著,外麵的雨越下越大,瓢潑的雨柱打在地上最終匯聚成無數道小溪向中央的河流主幹流去,馬車在這泥濘的道路上行進的更加艱難,偶爾車輪更是會被水流衝的一個打滑,車廂內頓時受到極大的震動。

    易邪這會兒是清醒的,他這幾日身子又逐漸的轉好了,可眾人還是不敢大意,尤其是邱銳之,除非必要,他絕不讓易邪下地走動,吃穿也皆是他伺候著,此刻他正將易邪用毯子裹緊了抱在懷中,活像摟著個大號地蠶蛹,可他的神色卻偏偏極為嚴肅,易邪偶爾貧幾句嘴想讓他笑笑,可邱銳之也隻是摸摸他的頭而已,嘴角都未曾勾起來一下。

    此起彼伏的轟隆聲響個不停,有沉悶地、也有能將人從座位上驚起來的,除此之外,暴雨也是越來越大,冰冷的雨滴不斷從車窗外潲進車廂裏,快速消耗著裏麵好不容易聚集起的溫度。

    易邪不安地動了動,邱銳之立刻將毯子緊了緊,將他包裹的嚴嚴實實。

    車簾被疾風吹的不停飛舞,幾滴雨水打在易邪臉上,外麵的景象也映入他的眼簾:天空仿佛壓的極低,連綿地山勢在黑夜中如同遠古的巨獸,密布地黑雲之中雷光閃動,張牙舞爪地令人心生畏懼,儼然是一副如同天劫般的畫麵,叫人不隻是身子,就連心也跟著一同寒了下來。

    “我們現在調頭還趕趟嗎?”易邪已經打起了退堂鼓,眼下花還未見蹤影,這地方就已經讓他覺得很不妙了,他在出發之前就曾說過,此趟若是太過凶險,那便不值當邱銳之他們如此拚上性命去闖,於是此刻便道:“我突然不想去找這花了......之之,我們回家吧,好不好?”

    “不好。”邱銳之低頭吻了吻他:“邪兒,我要你活下來,所以這一遭,我們非走不可。”

    說完,就點了易邪的穴位,讓他繼續沉睡下去。

    在易邪合上眼睛,呼吸均勻之後,邱銳之的臉色卻忽然戒備起來,他眯起眼睛,裏麵蘊藏的情緒極為危險。

    有人跟著他們。

    邱銳之早在幾日前就發現了,卻到現在都仍舊不動聲色,因為他察覺到這夥人受過專門的訓練,不到合適的時機便不會現身,而他貿然出手隻會打草驚蛇,讓他們散去一時,過不了多久又會如同蜂群一樣重新聚在一起。

    而眼下,這幫人的距離卻在與他們不斷拉近......是打算接著雨勢動手嗎?邱銳之冷笑,以為這樣就能多幾分勝算?嗬,不論這些人是誰派來想要結果他的,都未免有些太小看他了吧。

    ‘篤’的一聲,像是什麽東西撞在了馬車上,這點聲音本該被雨勢所掩蓋,但邱銳之卻依然聽得真切——他知道,這是暗器射在馬車木板外壁上的聲音。

    這一手,隻是一個訊號。

    它代表.......進攻即將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