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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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銳之活了二十五年,從未有一瞬是像現在這般, 內心混雜著愧疚與不安, 甚至讓他開始憎恨自己為何是這種從頭到腳都染滿汙穢的人,但他也更加憎恨那將他變成這種人的父母。

    如若他也生來就受萬眾期待, 幼時便有人來悉心教導他為人處世之道,在他長到十五六般年紀再離家闖蕩,在江湖上行走, 少年意氣、鮮衣怒馬,這世間任何邪佞汙穢都不能近他身側,便如秋月寒江、操履無玷。

    然後等到了娶妻的年紀時, 他早已揚名天下, 讓武林正道無不交口稱讚, 那時候再讓他碰見他的邪兒,會不會兩人的故事就會更加美好一些,會不會他就能更加配得上他的邪兒.....而不是像現在一般, 要讓他的邪兒來忍受他被千邪萬惡打磨出的尖刺。

    可惜,這一切也不過是假設而已, 他既已這萬惡之身讓他的邪兒愛上他, 他便要這麽墜落到底, 就算萬劫不複,他也要拉上他的邪兒與他共赴黃泉。

    “邪兒。”邱銳之握緊易邪的手,道:“我不知我曾經為何不喜我們的孩子.....但夫君向你發誓,我以後定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來愛護他,絕不會厭棄他, 所以邪兒不要因此生夫君的氣,好不好?”

    “我早就氣過了。”易邪別扭道:“我這麽說隻是不想你誤會,覺得我喜愛我們的孩子要越過你........”

    “我知道,邪兒做什麽都是為了夫君好。”邱銳之笑道。

    見易邪不說話,邱銳之就大抵知道他是在害羞了,於是低頭親了親他發紅的耳尖道:“邪兒與夫君講講我們以前的事好不好?”

    以前......?易邪突然想起他和邱銳之初遇的那會兒,他可是被邱銳之一腳摜在了樹上,撞得他差點五髒六腑都移了位,一想到這些,易邪臉上的緋色頓時褪去,但畢竟是陳年往事,易邪也不好再發作什麽,而且他還沉浸在對邱銳之失而複得的驚喜與窩心中還沒能回過神呢,於是這會兒隻是一臉沉痛地對邱銳之道:

    “唉,這就說來話長了.....你能娶到我真是你三生有幸。”

    “邪兒說的是。”邱銳之在易邪一本正經準備訴說過去的時候,渾不在意地對他上下其手,親親又摸摸。

    易邪推開他不老實的手,認真道:“你得好好聽,要不然你啥時候能恢複記憶啊?”

    “夫君會認真聽的,邪兒說吧....”邱銳之剛被推開,就再度黏了上去,磨人的要命。

    “不行!”易邪斥責他道:“你去拿筆,我說你記。”

    邱銳之:“..........”

    作為一個“失憶”的人,邱銳之當然要表現出對過去的強烈求知欲,於是他認命地下地去取了筆和紙,自覺的坐在桌子前,端莊地微笑道:“邪兒說吧,夫君聽著。”

    易邪滿意地點點頭,然後他坐到邱銳之旁邊,倚著他的胳膊,開始緩緩講述起來。

    邱銳之寫了什麽易邪自然看不懂,他隻覺得那些字他看多了眼睛有點疼,他本來懷著孩子精神就不濟,再加上邱銳之不停在他耳邊用極柔的聲音低低問他些什麽,易邪就漸漸地覺得自己眼皮越來越重,最後幹脆就倒在邱銳之懷裏睡著了。

    邱銳之將筆放下,低頭在易邪唇角親了親,又覺得不夠,將手也伸進他的衣領裏反複流連著那綢緞般的肌膚,直到摸到易邪小腹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的手心被頂了頂,邱銳之渾身一僵,半晌後才將手拿了出來,他最後捏了捏易邪沉睡的臉蛋,才將人抱起放到了床上。

    手探到易邪後頸處一用力,易邪的氣息頓時變得更加沉靜,邱銳之坐在床邊,眼神中有著無限的寵溺還有一絲駭人的貪婪。

    他的邪兒,如此的美好,所以會引來一些野蜂糾纏不休他一點都不奇怪,隻是在邪兒麵前將那野蜂粗暴地碾碎實在顯得他太過殘忍,所以他要將那野蜂的毒刺連腸帶肚一齊拉出來,讓世人瞧盡它的罪惡與肮髒,才叫人揪不出他的錯處,不是嗎?

    “進來吧。”邱銳之目光依舊沒有從易邪臉上移開,他平靜地道:“你還要在門口待到什麽時候?”

    門被悄無聲息地打開,寒露走了進來,他單膝跪地對邱銳之道:“閣主,屬下——”

    他抬頭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易邪。

    “夫人睡沉了,聽不見的。”邱銳之終於移開了視線,看著寒露道:“說吧,事情可都辦好了?”

    “回閣主,都辦妥了,那大夫膽小的很,今天的事他絕不會吐露出一個字。”寒露答道。

    邱銳之卻稍顯不滿,他道:“若不是怕日後邪兒起疑,再想起找這個大夫......我倒是覺得死人更適合保守秘密一些。”

    寒露低下頭保持沉默,本來找那大夫來的初衷是讓他跟夫人談及閣主病情時,暗示夫人閣主也許會失去一些記憶,但不曾想那大夫太過膽小,磕磕絆絆什麽也沒有說出來,倒是差點讓夫人生疑。

    “不過也罷了。”邱銳之笑道:“本來這番“失憶”也隻是為了之後的計劃更順理成章些,隻要走過了那一步....就算之後不小心露了什麽馬腳,我也有辦法圓回來。”

    “誰讓邪兒他愛我.......”邱銳之用溫柔的語氣道:“那就勢必會受我的哄騙。”

    “那閣主又何必走這一步,若要讓夫人知曉了,總歸會覺得閣主......”寒露忍不住問道。

    “我若不失憶,那接下來的戲可就唱不下去了。”邱銳之輕描淡寫地道,他轉過頭輕柔地撫摸著易邪的臉頰:“而且,我就是喜愛看邪兒圍著我團團轉的模樣。”

    寒露覺得閣主的想法萬分奇怪,他若是喜歡一個人,肯定不會舍得讓他替自己擔憂的,可閣主卻總是巴不得讓夫人為他憂心操勞。

    邱銳之當然不知道自己被屬下暗暗鄙視了,他從懷裏掏出一份圖紙遞給寒露道:“把這份圖紙找個可靠的人快馬加鞭送回寒江閣,再隨信一封讓清明把這上麵的東西找人做出來。”

    寒露接過圖紙,恭敬應道:“是,閣主。”

    說著,邱銳之笑了笑道:“清明做事一向讓我很放心,想來他應該不會出什麽差錯,恩?”

    寒露不太明白閣主為何突然對他說這些,但他還是替同僚說了句好話道:“清明一向最懂得把握分寸,閣主大可放心。”

    “他確實很懂得拿捏分寸,了解我的喜惡,知曉我一舉一動背後的含義.....”邱銳之緩緩道:“所以才在我們臨別出發時特意提點了不開竅的你一番,不是嗎?”

    “閣主!”寒露驚恐地抬頭,就見邱銳之還是眼含笑意地看著他,但他卻覺得自己被冷水澆了個遍身通透,立即雙膝跪地道:“閣主恕罪,清明並無他意,他對閣主絕無二心,隻是出於......出於......”

    “我自然知道他絕無二心。”邱銳之道:“不然我就不會倚重他這麽多年。”

    寒露不敢言語,也不敢抬頭看邱銳之。

    邱銳之見他如此模樣,似乎有些好笑又有些喟歎道:“你照以前的寒露比,真是差得遠了。”

    “不過想來你們在某些地方還是有點相似之處。”邱銳之道:“不然清明也不會移情到你身上。”

    “閣主......”寒露驚訝地抬起頭。

    “你們是不是都以為寒露是我處死的?”邱銳之嗤笑道:“寒露跟著我的時間真要算起來比大雪還要長,他的見識、手段、武功甚至要遠勝於玄衣衛中所有人,就連清明也是他當初一手帶出來的,這樣的屬下,我為什麽要因為一點小事就處死他?”

    寒露眼神有些迷茫,他似乎明白了些什麽,卻又好像不明白。

    “不過既然清明覺得他死了,那人便是死了吧。”邱銳之饒有興致地說道:“有時候認定燭火燃盡,總要比知道它點亮了別盞暗燈......要好許多。”

    “是.....閣主。”寒露仍舊不是很明白,隻能硬著頭皮回答道。

    “你下去吧。”邱銳之收斂了笑意,眉眼間帶有一絲戲謔道:“另外寄回寒江閣的書信中,將我失憶的消息也一並傳回去。”

    “閣主,這似乎不太妥當吧!”寒露猶疑道。

    “有什麽不妥當的,這種好消息,當然要讓我那常年備受失子之痛折磨的大伯知道,好好地慶祝一番了。”邱銳之道:“不然......他也沒剩幾天可以開懷的了,就讓我這個侄子最後對他盡一點孝心吧。”

    “是,屬下這就去辦。”寒露滿懷心事地告退了。

    邱銳之靜靜看了易邪一會兒,又鬼使神差地將手放在了他凸起的小腹上,果然,沒過多一會兒,那下麵就傳來了動靜。

    ‘我想讓之之你也看著我們的孩子長大,我想讓你知道他有多可愛,有多像你和我....’

    邱銳之閉了閉眼,如果這個孩子是融合了他與易邪的長相,叫人一看便知是他們兩人的骨血......似乎也並沒有那麽難以接受——如果這是他的邪兒的心願,那他便順著他好了,左右不過是多養一張嘴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