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俏丫鬟抱屈出府

字數:5570   加入書籤

A+A-




    柳眉一麵匆匆忙忙地往紫菱洲趕過去, 一麵在想係統給她捎的話——

    這個世界會崩壞?!

    *

    柳眉趕到紫菱洲, 眼前綴錦樓燈火半明半昧, 仆婦婆子等在外圍了一大圈,屏聲靜氣地候著。

    柳眉心裏緊張。她確實聽司棋說過一嘴, 潘又安是給她捎了東西的。若是被王善保家的等人當場搜出來, 就算她私藏的並非是什麽男子式樣的玉佩,照樣會被抓出來。

    果不其然,隻聽王善保家的又驚又怒,在裏間高聲斥道:“司棋,你……”

    接著便是一聲脆響。

    平兒連忙勸:“王奶奶, 您輕些點兒,二姑娘已經歇下了。司棋到底要如何處置, 總要回過上頭太太才能知道。”

    柳眉立即知道此事無可挽救,司棋與潘又安的私情被人發現,必須從大觀園出去了。

    四下裏的仆婦們壓低了聲音在議論紛紛:“這王家的,一心隻要拿旁人的錯兒, 不想反拿住了他外孫女兒。”

    “是呀, 這不是活生生打臉麽?”

    “這司棋原就是園中一霸, 不過二姑娘有她在, 也無人敢輕視。這往後可就……”

    柳眉隻在人後, 看見司棋被人從綴錦樓裏帶了出來。燈光明晃晃地照著司棋,照見她臉上一個紅紅的掌印。

    可是司棋當著眾人,全無愧色,反而笑得冷冽。

    “我一不曾偷, 二不曾盜,更不曾做過任何傷天害理之事,不過是男歡女愛、人倫大道而已,你們憑什麽拿我?”

    這連王善保家的都聽不下去了,“呸”地啐了一口,道:“你這不要臉的臭丫頭,你這是要將我王家的臉全丟光才好麽?”

    司棋冷笑一聲,反問一句:“外婆,您以為,王家在這園子裏,還有什麽好名聲麽?”

    平兒見狀,趕緊上來勸,道:“王奶奶也莫這麽說,本來司棋也已經將到了年紀,本就是放出去要婚配的,如今她出了園子便有人來迎娶,您多個外孫女婿,並不是什麽壞事。”

    她說著惋惜地望著司棋,“隻不過……這園子裏,怕是難待了!”

    司棋素日也與平兒相熟,聽她如此說,一時也覺得愴然,轉過臉望著從迎春臥室快步而出的繡橘,啞著嗓子問:“姑娘醒了麽?還是不肯見我?”

    繡橘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忍不住帶著哭腔喚道:“司棋姐!”

    司棋便明白了,歎了口氣說:“罷了,既是如此,那麽你替我帶句話給姑娘,以後……便是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吧!”

    後頭王善保家的就來推搡,拉著司棋往外走,一麵走一麵說:“二姑娘不肯見你,自然是嫌棄你丟人現眼。快走吧!”

    司棋聽到王善保家的這麽說,使勁兒一掙,掙脫了,再轉過身來,卻見繡橘一人滿眼是淚地站在門口。而迎春臥房裏的燈火恰於此時滅了。

    司棋立時便如全身都失去了力氣,不再掙紮,隻順從地跟在外祖母身後,被眾人擁著,緩步而出。

    柳眉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她將手裏的燈籠一吹,立時就擠進了人群,往司棋身邊一湊。

    “司棋姐……”

    “柳眉?”

    司棋皺著眉頭看看柳眉,“連你也來看我的笑話?”

    柳眉心裏怒罵:都這節骨眼兒上,想啥呢?

    “司棋姐,有一句話很要緊,你將來無論做什麽決定,都一定要等見到了你又安兄弟,兩下裏問清楚了再做,知道麽?”

    柳眉急急忙忙地將這句最要緊的話說給司棋聽,“司棋姐,你一定要信我這句話,最要緊的是,你一定要信他才是啊!”

    她實在是不敢直接告訴司棋,她被劇透到的兩人結局。此刻她隻能提醒他們堅持,並且彼此信任。

    她剛說完,隻覺後頸被人一拎,身體就被往旁邊一推。

    隻聽背後王善保家的冷冰冰地說:“哪裏來的小丫頭片子,別擋路!”

    柳眉立即一低頭,讓全身都沒在黑暗裏。

    王善保家的本就又羞又氣,所以壓根兒沒有注意到湊到她外孫女兒身邊的人是柳眉,否則此人定然又要大叫大跳,將帶壞司棋的責任推到柳眉頭上。

    而柳眉漸漸落下,眼看著一行人提燈秉燭,往惜春的暖香塢過去。

    她歎息一聲,深知此事無法善了。

    司棋隻是首當其衝而已,往後還有很多人會在這一場清洗裏被迫離開這個園子。

    柳眉隻是個小丫頭,無力阻止這一切發生,甚至她即便阻止了,事情也照樣會發生。不過她還是不忍心就這樣袖手旁觀。如此想著,柳眉趕緊辨清道路,匆匆趕回她的小廚房去。

    *

    第二天,就有消息傳出來,說昨兒晚上的事,是由忠順親王府的長史官偶然一次造訪引起的。

    那位長史官大人來榮府拜望,賈政不在家,自然是見了賈赦。長史官隻提了一次,說上次忠順親王過來園子的時候,當時不曾在意,回去之後才發現一枚上造的玉佩失落了。當時還不能確定是否遺失在大觀園中,直到回去之後,命府裏上下全部找過之後,才大概能認定此物是落在了大觀園。

    賈赦聽說,立即組織人員進行排查,先是將當日所有服侍兩位王爺進園的小廝全叫了起來,自檢,然後互查,確認身上、家中都沒有私藏這等東西。

    賈赦便覺得這枚玉佩應是落在園中,被園子裏的丫鬟或是婆子撿了去,私自窩藏起來。

    他著急向忠順親王表功,當即便去尋了邢夫人,讓她連夜帶人去抄檢大觀園,務令園中任何人任何私物,都要搜撿得清清楚楚,萬萬不可容忍私自窩藏之人。

    邢夫人原是個愣的,賈赦的意思她沒有聽明白,隻知道大觀園中有人私自窩藏貴重物事,便點了心腹王善保家的,又喚上鳳姐,又與王夫人打了招呼,命這起子人進園子去連夜抄檢。

    鳳姐隻推說身上不好,隻命平兒去。

    邢夫人見鳳姐不去,王夫人也不親自去,便也改了主意,自己也不去了,隻囑咐平兒與王善保家的,切不可讓園子裏有那等私窩貴重物事、私有情弊之事。

    如此,司棋身為王善保家的外孫女兒,被搜出了潘又安給她捎來的信與信物,直接躺了槍。為此被連累的還有惜春的丫鬟入畫,因在她的箱籠裏搜出幾雙男人鞋子,也一起被扭了出去,入畫的家人轉托惜春來討情,都沒法兒去討。

    至於那塊玉佩,抄檢大觀園的時候並未找到。

    直到第二天天色大明,賈赦又命好些小廝侍從去大觀園裏,沿著當日他陪兩位親王入內賞景的路徑仔仔細細地又找過一遍,才在一塊湖石下,發現了一枚男子所佩的羊脂玉佩。

    賈赦這下子抖了起來,自以為立下大功,屁顛屁顛去忠順親王府上將原物奉還。

    豈料長史官隻告訴賈赦,親王殿下侍奉聖人出京圍獵去了,壓根兒就不在京中,要待中秋節後才會回來。賈赦聞言,一陣沮喪。

    長史官隻管從賈赦手中收回了那塊玉佩,向賈赦說了兩句感謝的話,送了一把扇子給賈赦。賈赦立時高興得飄了起來。

    玉佩的事情既了,抄檢大觀園之事卻還有餘波。

    寶釵轉天就尋了個借口,搬離蘅蕪苑,回薛家自家的宅子住去了。

    惜春非但不肯為入畫求情,反而與嫂子尤氏好一段口角,此後再也不欲於寧府往來,一心一意,隻想鉸了頭發做姑子去。

    王夫人則將周瑞家的等幾個親信喚來,將當日園中抄檢的情形一一問過,待聽聞司棋之事,王夫人自然是震怒。她早就恐這些無法無天的女孩子帶壞寶玉,早年間她最器重的大丫鬟金釧,也不過因為一句話的緣故,就被她攆了出去,如今再聞這等事,王夫人震怒之餘,連忙向周瑞家的等人詢問寶玉院兒裏的那些丫鬟們。

    周瑞家的與其餘幾個婆子,早就聽大觀園中的仆婦們說了不少晴雯等人的壞話,如今見王夫人緊張,便添醬加醋地說了。

    王夫人心內如有怒濤拍案,忍了又忍,這才說:“馬上便是節下,待中秋過了再說。”

    等到中秋忙過,王夫人便命人再次進園。一是問司棋等人是不是已經出了園子,二是命人將名冊拿來,對照著將襲人以下,所有在寶玉院兒裏服侍的人全部傳至怡紅院正廳,她要一個個問。

    柳眉也掛在名冊上,周瑞家的進來傳的時候她正在小廚房。

    “眉兒啊!”周瑞家的有些撓頭,“眉兒就算了吧,我們與太太回一聲,你算是小廚房的人,一向勤勉的,你們娘倆又是在老太太跟前得過臉的人,這淌渾水就算了,還是別趟了。”

    “謝謝周大娘!”柳眉脆生生地應下,“今兒個剛鹵好了不少鹿筋,回頭我片了給大娘送一點兒過去。”

    周瑞本好這鹵鹿筋下酒,周瑞家的聽說,登時覺得柳眉知趣,當即笑著離開了小廚房,自去怡紅院傳人。

    柳眉見一行人走了,便將圍裙一脫,對柳母說:“娘,這裏就請您照管了!”

    柳母也點頭,說:“眉兒,你且去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甭管成與不成,你既有這個心在,老天爺是會開眼的。”

    柳眉衝柳母一笑,知道最近這段時間裏她做了好些準備,其實都教母親看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