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柳暗花明大驚失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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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針對柳眉的問題, 係統老實地回答:“能的。”

    “她很清楚地知道她的目標, 而且她開始這個任務的時間也不短了, 係統能夠提供給她的一切幫助,她都已經很清楚。所以即便沒有隨身輔助係統, 她也一樣可以去完成任務。”

    說到這裏, 世情係統突然頓了頓,然後反問:“你呢?”

    柳眉奇道:“我?”

    係統很平靜地往下闡述,“你也一樣,你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何能夠完成任務, 所以如今有沒有我,對你來說都一樣。”

    柳眉心底一動, 當即回複:“不一樣!”

    係統:嗯?

    柳眉答道:“我……我說過,要對你負責,所以怎麽可能就此讓你停止運轉?”

    這個回答,似乎令係統很感動, 對方靜默了好久, 終於答複道:“謝謝你還記得這句話。”

    他柔聲答道:“柳眉……”

    柳眉:啊?

    “反正, 無論如何, 隨身輔助係統, 都會忠於宿主需要完成的任務,直到最後一刻。我也一樣。”

    “很晚了,這件事,不會影響到你!你早些休息吧, 有新的進展我會再通知你的。”

    柳眉很聽話地又躺回到榻上去,可是她哪裏就能睡得著,翻來覆去了很久,才終於闔上眼睛。

    當她將將睡著的時候,賈璉院子裏的哭聲終於驚天動地地傳了出來。

    *

    第二天,柳眉便見到了柳母與平兒在一處說話。

    平兒已是一身重孝打扮,一雙眼哭得紅紅的,可是柳眉見著平兒,總覺得她打心底裏透著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柳眉聽見平兒在拜托柳母幫忙一起管著給賈璉治喪之事,雖說依舊隻是管著招呼前來吊唁的賓客,可也諸事紛繁,需要個妥當人看著。

    柳母聽說了這等事,自然是義不容辭,當即應了平兒。

    柳眉在旁就問:“平姐姐,府裏如今好多閑話,那璉二爺如何就沒了呢?”

    平兒聽見,眉頭皺起,低聲問:“眉兒,府裏都是什麽閑話說二爺的?”

    柳母聽了也趕緊回頭來嗔柳眉,“小孩子不懂事兒就別亂說話。”

    柳眉聽母親都給自己定了性,說是小孩子不懂事了,就幹脆開口隻說孩子氣的話,“他們都說秋桐不好,說是秋桐勾著璉二爺。娘,勾著璉二爺是在做什麽呀?”

    賈璉的死因成迷,賈府裏傳什麽的都有,甚至有被說成是馬上風的,種種不堪,無法盡述。

    卻沒想到,平兒聽了這話,竟然有鬆了一口氣的樣子,沒有否認。

    這種事,越是說得隱晦,遮遮掩掩的,旁人越是容易信以為真。

    隻聽平兒歎了一口氣,從袖子中掏出帕子去抹眼,說:“大老爺大太太也是,恨煞了秋桐那蹄子,大老爺正在後悔,說若當初沒把這丫頭給二爺就好了……”

    “其實要我說啊,”平兒卻說了大實話,“若不是秋桐,就算是換了別個,也一樣……”

    這話說出來,柳母也是黯然——畢竟她也是見識過賈璉之渣的,知道這男人從來都沒有長情,對世間任何女子都是一樣。

    因賈璉死得不光彩,或是說不明不白,賈府辦起喪事來並沒有大事鋪張。但饒是如此,府裏上上下下人等也忙得腳不沾地。

    柳眉被張材家的借了去,在榮府長房院子裏幫忙跑腿,便又聽了不少關於賈璉之死的閑言碎語。最刺心的一幕則是大老爺賈赦跑去停靈的院子裏當麵指責鳳姐,怪她沒有能夠拴住賈璉的心,眼看著他見一個,愛一個,在女色上頭不加節製,以致有今日這般滔天的禍事。

    鳳姐是未亡人,她形容枯槁,瘦得幾乎有些脫形。此刻她正與披麻戴孝的巧姐葫哥兒一道,跪在賈璉靈前,聽著賈赦從頭至尾罵完,一點反應也無,一個字也不說,整個人似乎是木的。

    旁邊聽著的平兒卻忍不住,借著在靈前的機會,高聲哭道:“二爺,二爺……您在天有靈,便出來替奶奶分說分說。以前處處隻說我們奶奶嫉妒不容人,天天教導我們奶奶要大度要體諒;奶奶點了頭納了人進院子,又不許奶奶拘束著二爺……如今二爺您不在了,拋了一家子孤兒寡婦在世上,卻還要怪奶奶不拉著不勸著……二爺您倒是說說看,您到底要奶奶怎樣,到底要她怎樣?……”

    平兒說完,當即在賈璉靈前放聲痛哭。

    柳眉在遠處聽了平兒這樣的哭聲,見她這樣不管不顧地直斥賈赦賈璉之非,心中也忍不住惻然。

    這世道就是這樣,無論男人出了什麽亂子,萬事都可以怪在女人頭上。

    直到這時候,鳳姐才眼珠稍動,顯示她還是個活人。

    她緩緩地籲出一口氣,指著旁邊一個仆婦森然道:“平兒傷心過頭,魔怔了……你先將她拉下去,眼下還未到哭靈的時候。”

    旁邊那婦人嚇了一跳,連忙拉著平兒下去,還幫著遮掩,“是呀是呀,平姑娘是傷心得過了頭了。姑娘先下去緩一緩。”

    賈赦原先聽了平兒所說的那些,早已氣得渾身亂戰,怕是張口就想將平兒打發了。鳳姐一開口,賈赦才想起,這平兒原本是鳳姐的私人,他一個做公公的,卻也不好處置,當下隻得將一口氣忍了回去。

    旁邊邢夫人則冷笑著對賈赦說:“璉兒乍一沒了,老爺傷心之餘,與那些丫頭們玩鬧也該稍節製些!”

    說著轉身就走,將賈赦晾在當地。

    賈赦氣得吹胡子瞪眼睛了一番,卻也沒法子。

    柳眉在一旁暗暗看著,她隻覺這靈堂裏少了一人——龍二姐不知去哪裏了。她算是賈璉正兒八經抬進門的二房,此時應該也在靈堂上才是。

    不止她一人發現了這一點,賈府下人,也多有議論的。

    “自打夜裏出事,這位二房奶奶,就一直沒露過麵,你們說,這是咋回事兒?”

    “那位二房奶奶,要守,定是守不住的。她勝在無兒無女,若是能放出去,怕還是能有份出路吧!”

    “出路?你這是在開玩笑吧!我倒是聽說,這位二房奶奶上回小月傷了身子,以後就是個不能生的。她若出去,哪裏還有人肯要?”

    “話也不能這麽說?這二房奶奶畢竟年輕,相貌又俊俏。你想想,人都說娶妻娶賢,娶妾娶貌,就憑一張臉,占了爺兒們寵愛的多了去,焉知這二房奶奶在別處沒的出路?”

    “是是是……你說得對,這二房奶奶是有出路,我怕隻怕啊,這二房奶奶的出路,不在府外頭,而在咱們府裏的爺兒們身上頭。”

    “……”

    也不知是誰,分析得這麽犀利,搞得在場的圍觀群眾沒有一個能接得上話。大家都默默地轉身,各忙各的去。

    正在這時,後院一間耳房裏響起尖叫聲:“這可了不得了——”

    “秋桐吊死了。”

    賈赦聽說,不在意地搖了搖手,說:“秋桐死了就死了,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本來想將她打一頓發賣的,既是自己吊死了,就送化人場吧!”

    邢夫人聽了勸道:“畢竟是吊死的,有那些痕跡在,傳出去不好聽。老爺,這丫頭也算是侍候過璉兒一場,便賞她一口薄皮棺材葬了便是。”

    賈赦聽了,便點了點頭,拂袖而去,臨去命底下仆婦照顧好葫哥兒。畢竟長房如今還有一子,也不算是全無希望。

    *

    賈璉因是不光彩地猝死,所以喪事辦得簡單,也沒有多少親朋上門吊唁,隻寧榮二府並賈氏旁支子弟們有過來拜的。

    到了祭靈的正日子,盛傳要“自尋出路”的龍二姐終於出現,脂粉不施,黃著一張臉兒,訕訕地跪在平兒前頭。

    鳳姐自然也在。自始至終,鳳姐都板著一張冷漠臉,循規蹈矩地守在賈璉靈前。旁人見了她的樣子,都實實不知這鳳姐到底是痛的,還是怒的。

    可到了哭靈的時候,鳳姐卻說哭就哭,在旁人沒有絲毫準備的時候,平兒突然過來扶鳳姐起身,讓她抱著葫哥兒坐定在一張圈椅上。

    鳳姐當即掏出帕子,放聲痛哭。

    “二爺,你好狠的心呐——”

    底下一時眾人齊齊跟上,低下頭去跟著一起哭靈。一時哭聲震天。

    柳眉對賈璉沒有半點好感,但是她關心的卻是鳳姐。她躲在裹了麻布的廊柱後麵,偷偷去打量鳳姐的情形。卻見鳳姐哭到一半,突然停下,借著旁人低頭哭靈的機會,她的目光森然,在整個正院之間掃了一圈,眼神淒厲而決絕。

    柳眉嚇了一跳,連忙低頭,免得讓鳳姐看到自己。

    隻不過剛才鳳姐那一瞥,給柳眉的印象太深,令她覺得,真正狠心的人,恐怕不是賈璉,而是鳳姐。

    聯想到鳳姐的隨身係統停轉的事情,再加上賈璉死得不明,秋桐轉眼又上了吊。柳眉心中不禁有了種不太好的預感。

    待到喪儀結束,外客紛紛告辭。院子外頭已有僧道開始行香,放焰口,拜水懺,念接引咒。

    賈府眾人已經開始收拾整理,突然一個披頭散發的丫鬟從斜刺裏衝出,徑直衝到鳳姐跟前,驚惶無比地大叫,高聲道:“奶奶,奶奶救命……”

    柳眉不認得這丫鬟,旁邊的圍觀群眾裏卻有認識的。

    “咦,這不是侍候秋桐姨娘的丫鬟善姐兒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