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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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燕奇將整整三十六本密奏全部看完。
整個過程中, 景天奕都默默的看著炭火, 除了偶爾的照顧一下炭火, 加上幾塊木炭之外,他就那樣靜靜的窩在躺椅裏麵,裹著薄被, 眼睛半閉不閉的,也不知是養神還是在思索什麽,連看也沒有看過燕奇一眼。
看奏折時, 無論燕奇怎麽偷偷的用餘光打量, 也沒有能夠從景天奕的身上讀出哪怕一絲有用的信息。
就連燕奇放下奏折,景天奕也沒有反應, 他就那樣躺在躺椅裏, 眯著眼, 似乎睡著了的樣子。
看著景天奕腳上的被子似乎鬆了, 燕奇悄然起身,來到了景天奕的身邊, 給他掖了掖被角,卻不想景天奕突然睜開了眼睛,反而嚇了沒有準備的燕奇一跳。
“陛下,妾身看完了。”燕奇知道,這個沉默,總是要有一人先打破的。
“哦……”景天奕好像才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似的,趕緊眨巴一下眼睛, 強撐著坐直了身子:“都看完了嗎?”
“是的。”燕奇給景天奕倒了杯熱水,吹了吹後遞給他,然後這才坐下。
景天奕倒也直白,一邊噓溜著喝水,一邊問道:“舒兒,你有什麽想法?”
“……家中父兄心疼妾身,倒是讓陛下您為難了。”燕奇在心中早已有了一番思量,索性也毫不遮掩了。
“舒兒你能如此,朕心甚慰。”景天奕想要放下手中的茶杯,燕奇趕緊起身接過,可剛要放下,卻被景天奕拉著手,然後帶到了身旁的錦墩上坐下。
燕奇坐下後,景天奕仍然沒有放開燕奇的手,他輕輕的摩挲著燕奇的手背,清了清嗓子,推心置腹到:“舒兒,朕登基不久,天下初定,卻不想天災**連綿不絕。朕自問勤政愛民,絕不曾有過任何背天之舉,然天不假年,為了江山社稷百姓疾苦,朕有太多的抉擇需要來做取舍。”
“妾身明白。”感受著景天奕有些灼熱的掌心溫度,燕奇淡淡到。
景天奕微微歎了口氣:“朕知道,很多事情都苦了你,但是北境責任重大,郝大將軍家族世代鎮守邊關,有了牢固的基礎,朕一時間,無法不依靠於他,所以,就隻能委屈你,暫時多擔待些了。”
燕奇回握景天奕的手:“妾身並不求那些虛名,隻要陛下您好好的,妾身也就滿足了。”
景天奕臉露欣慰,抽出一隻手,從身後取過一卷黃稠遞給燕奇,並示意燕奇展開來瞧瞧:“舒兒。”
燕奇接過,緩緩展開,卻發現,這竟然是一卷剛剛寫完不久墨色還嶄新的聖旨。
聖旨雖長,但是內容概括起來卻非常的簡明扼要——所有密奏全部駁回,郝大將軍一切如舊,不隻如此,更授其丹書鐵劵,金印寶劍,封北境王,獨力鎮守北疆,無人節製。
除此之外,聖旨的最後,特意追加,童昭容的大哥和燕奇的二哥,也都分別授予驃騎將軍和車騎將軍之職,封千戶侯,共助郝大將軍力禦北境之地。
掃完聖旨的瞬間,燕奇立刻明白了景天奕今天叫自己來的意思。
其實,在今日之前,對此刻郝大將軍的境況,燕奇已經有了一個判斷:雖然景天奕要靠郝大將軍鎮守西北和北疆,但是隨著郝大將軍的軍功漸厚,在北境的影響已經遠超景天奕,而功高蓋主這一點,可從來都是每個帝王的大忌諱。
燕奇家裏的二哥是天生神力,童昭儀的大哥也是一代將才,景天奕就算不出於平衡各家利益的打算,隻是從單方遏製郝家勢力發展的角度,也一定會有所動作才對,但是現在看來,他非旦沒有如此,反而選擇了更加穩妥的方式。
燕奇雖然心中淒苦,但臉上卻也不得不強行抹上一層淡淡的超然:“陛下算無遺策,其實,這些事情,您不用知會妾身的……”
卻不想,燕奇的話未完,就被景天奕伸手給輕輕捂住了嘴。
景天奕看著燕奇的雙眼,微微起身,神情間有些激動:“舒兒,朕什麽都不會瞞你,朕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麽,難道真的非要讓朕親口說出,你才會滿意嗎?!”
“陛下……”可燕奇剛要回應,卻突然看到景天奕稍稍起來的上身一晃,然後就這樣倒了下去,跌在了躺椅中。
“陛下?!陛下?!”燕奇眼見叫了幾聲景天奕都沒有反應,趕緊伸手朝景天奕的鼻下探去,發現景天奕的呼吸微微急促,臉色現出潮紅,再摸一下其額頭,竟然燙的幾乎要灼人似的。
燕奇情知不好,趕緊用帕子沾了些涼水給景天奕放在額頭上,就要轉身去叫小喜子。
卻不料剛要邁步,景天奕突然伸手,牢牢的捉住了燕奇的手腕,怎麽都不肯放開,不隻如此,他的口中還隱隱有聲,燕奇支起耳朵努力聽著,好不容易才分辨出幾個字:“……不要……離開我,為什麽……你總是如此狠心……”
從景天奕手心透過來的溫度越來越高,燕奇知道現在不是猶豫的時候,趕緊加大了力氣,將景天奕的手掰離自己的手腕,然後來到禦書房的大門,朝著外麵叫起人來……
禦書房始終還是不適合瞧病,千雲殿也比景天奕的寢宮更近些,事急從權,一路緊趕著,景天奕被送到了千雲殿來。
在寢殿裏,太醫始終沒有弄明白,為什麽他眼中的一代天驕景天奕,就算是迷糊著,也一定要緊握著燕奇的手,才肯毫無防備的被太醫給診治。
盡量裝作著什麽都沒有看到,被打了一巴掌,臉上還印著景天奕手印的太醫,盡心的好生檢視了一番,終於開出了湯藥,並作出隻要一副藥下去後,景天奕如果能夠出身透汗,也就無礙的結論。
小喜子巴巴的去看著湯藥的煎製,臨走前還不忘拉了太醫一把,這才將那個老古董給點的半醒不醒的,跟著小喜子退了出去。
水盆放的並不遠,雖然隻有一隻手可用,燕奇還是能夠勉強給景天奕換新的涼毛巾。
那掌心的灼熱感終於稍稍降了些,景天奕的囈語卻更頻繁了,隻是這次無論燕奇如何豎起耳朵靠近著景天奕的嘴邊,也都沒法分辨出他到底在說些什麽了。
燕奇這是第二次見到這個男人脆弱的一麵,似乎也隻有這時,這個男人才會從雲端跌落凡塵,像個普通人一樣露出點人味來。
看著依偎著自己而昏睡中的景天奕,燕奇心中的憐惜忽隱忽現的,那張英俊的麵孔上,兩頰上暈上的那兩抹潮紅,讓他此刻那張臉看起來蒼白的像是一張白紙,怎麽看怎麽顯得他憔悴而疲憊。
終究,燕奇還是敵不過心底那一抹難以名狀的東西,用手輕輕的理順著景天奕那有些蓬亂的烏發,輕輕的歎了口氣。
就像是被詛咒了似的,隻要自己跟這個男人沾上了邊,就永遠有無止盡的事情,潮水般的一**前赴後繼而至,總也沒有個能靜靜心的時候。
而終於能夠靜心而對時,不是他失了意識,就是自己心中另有心思,這樣下去,自己的任務,到底怎樣才會是個頭呢?
太醫的湯藥終於送了上來,濃濃的一碗黑褐色的刺鼻湯汁,看著就像是一碗燒焦的瀝青似的,燕奇隻是稍稍聞了一下,就幾乎要嘔了出來。
再次向太醫確認了用藥無誤,燕奇隻得在小東子的幫助下,將景天奕的上半身給稍稍扶了起來,然後在其身後墊了床被子,這才將景天奕給放好。
小喜子小心翼翼的吹著,大約覺著溫度沒有了問題,這才將勺子送到了景天奕的嘴邊。
沒想到昏睡著的景天奕眉頭一皺,立刻將頭歪到了一邊。
燕奇用另外一隻手將景天奕的頭給扶正,但是這次不等小喜子的勺子送到近處,景天奕就立刻單手本能的一揮,將小喜子手中的勺子給一把打了出去。
勺子遠遠的飛出,嘭的一聲撞到了對麵的牆壁上,摔了個粉身碎骨。
被意外有些嚇著的小喜子,趕緊被燕奇催促著換了把勺子,正躊躇著要該怎樣才能夠將藥給景天奕好好喂下,卻發現那邊燕奇早已經有了應對:在燕奇的強令下,小東子戰戰兢兢的壓住了景天奕另外一隻胳膊,而燕奇則單手捏住了景天奕的下巴,示意小喜子趕緊灌藥。
小喜子一愣,但是知道事急從權,也就顧不了許多了,趕緊將一勺湯藥吹涼了,緩緩的倒入了被燕奇捏開的景天奕的口中。
一勺藥就這樣立刻消失了,小喜子高興,趕緊吹涼了第二勺,卻不料那邊的景天奕卻突然胸腹間一個起伏,然後就是“嘔哦——!”一聲,之前剛灌入的一勺湯藥就這樣箭一般的從景天奕的口中噴出,糊了小喜子整整一臉。
“啊——!”小喜子被臉上的一口驚著,差點沒將手中的藥碗給摔了,多虧燕奇眼疾手快,勉強用單手將藥碗給捉住,但是灼人的熱度還是讓燕奇不得不立刻將藥碗給近乎扔到了床沿上,然後趕緊忙不迭的對著自己接碗的手吹氣降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