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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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景天奕皺眉思索間,偏殿的大門突然被推開, 剛離開不久的小喜子一臉嚴肅的闖了進來。

    一見小喜子的神情, 景天奕就知道, 肯定又有大事了,也來不及斥責小喜子的莽撞,趕緊立刻示意小喜子稟告。

    沒想到小喜子剛一開口, 景天奕皺著的眉頭,就立刻扭成了一團疙瘩。

    “陛下,剛剛傳來的急件, 北方戰事大敗, 郝大將軍戰死,北郡十城中的五城全部淪陷, 無一幸免, 而其餘五城則全被圍困, 仍在勉力苦苦堅守, 等候救援中!”

    景天奕隻感到眼前一晃,身子微微一顫, 要不是小喜子立刻扶住,他差點就無法完全站穩原地。

    “驃騎將軍和車騎將軍呢?!北軍還剩餘多少兵力?!”景天奕追問到。

    “因為事急緊迫,所以暫無具體的消息。”小喜子小心翼翼的答道。

    景天奕立刻閉上了雙眼,滿臉痛苦的神情。

    五年之功,竟然就這樣畢於一役,先不要說一統大漠的宏願瞬間遠離,如果這次應對不當, 甚至整個北境都要陷入被蹂~躪的境地!

    一想到這裏,再聯想到郝大將軍臨行前信誓旦旦的情形,景天奕恨不能立刻將郝家族誅,以祭心頭之痛。

    “小喜子,傳朕的令,立刻調集東南二軍,十五日後立刻進發北境。”景天奕突然睜眼,眼中殺意昂揚。

    “陛下,難道您?!”小喜子一臉驚訝。

    景天奕幾乎一字一頓到:“朕要禦駕親征!此仇不報,朕誓不為人!”

    郝貴妃被景天奕下令軟禁宮中,郝大將軍的死訊暫時對她隱瞞,而燕奇也被送到了景天奕的宮中靜養,至於太後中毒的事情,則暫時被壓下,國事當先,景天奕也不怕那些宗親們囉嗦什麽了。

    很快的,北境戰事的後續消息陸續傳來:驃騎將軍和車騎將軍無恙留存,並各自率一部死守北郡殘存五城中的兩城,而原本北軍的七萬大軍,則隻剩下了四萬不足,而這四萬殘兵,在戰力和精神上,都遠不足以成為反擊的主力。

    喜憂參半的殘酷現實,讓景天奕這些時日裏變得更加深沉可怖。

    燕奇依然沒有要醒來的跡象,這一次,景天奕卻也沒有著急敗壞,每天就這樣靜靜的在自己宮中守著燕奇的同時,從宮內將各種命令流水般一一傳出。

    東南二軍的三十萬大軍正在迅速集結之中,而此刻正值夏秋兩季交接之際,草長水美,再加上景天奕早就有覬覦北漠之心,早早準備下了不少的糧草兵器馬匹,所以盡管時間上倉促了些,卻也在短短十日不到的時間內便調轉了足夠的糧草應急。

    在極短的時間內就傳出的這些好消息,被暗衛們準確的送入了被圍困的五城民眾耳中,所有城內的軍民無不振奮,盡管援軍仍然遙遠,但是他們守城的信心和士氣卻已經更加振奮了起來。

    很快的,在景天奕的快刀斬亂麻下,北征的副將人選已經決定,眾臣們眼見無法攔阻景天奕禦駕親征的想法,隻得在戰法上用盡心思,好拖延一些改變景天奕念頭的時間。

    卻不料景天奕乾坤獨斷,一力定意:三十萬大軍分東西中三路並進,克日收複北境,不得有誤!

    這景天奕登基以來的第一場大仗,不要說用兵的規模,單就禦駕親征和哀兵反擊這兩點,就足夠讓宿將老臣忌諱不已,這次景天奕的聖旨一下,更是令他們日日惶惶,時時哀哀,生怕祖宗的基業就這樣斷送在景天奕的手中,而景天奕卻不自知。

    十日來,就算景天奕刻意沒有上朝,而是一直坐鎮宮中,以免對大臣們眼見心煩,但是老臣們卻仍然還是有法子不斷的接觸到景天奕——勸說的折子就像是山一般的,被小喜子和隨侍們給搬到了宮裏過來。

    但是景天奕卻也倔強專斷,所有送來的折子一律不看,立刻就是一把火給燒掉了。

    小喜子看著熊熊的火焰,自然不敢多勸什麽,但是想想太後養病,郝貴妃軟禁,童妃有孕在身,大將軍戰死,三司和宿將禦史們遞話不到,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擋景天奕哪怕一句,自己雖然人微言輕,但畢竟從小跟著景天奕長大,真的就要眼睜睜的看著景天奕這樣下去嗎?!

    “小喜子,你要是膽敢跟朕多說一句,朕保證,出征之日,就會立刻拿你祭旗。”對小喜子了解甚深的景天奕,早就看出了小喜子的心思,正在看著書守候燕奇的他一句話扔出,就立刻滅了小喜子這多餘的心思。

    “是,爺,小喜子……遵命。”小喜子知道這位爺的性情,此種境況下,就算是自己,他也絕對不會饒過的。

    燕奇也沒有料到,自己竟然還能夠有親眼看到這個世界的一刻。

    當他緩緩的睜開仍然澀重的眼皮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景天奕憔悴的睡臉。

    景天奕就那樣坐在自己的床邊,單手支額,雙眼緊閉,頭不時一低一低的,左手中的書卷似乎隨時會從手中掉落似的。

    而遍布景天奕臉上和身上的疲憊神色,更是瞬間令燕奇的心中絞痛不已:“看來這一次,自己又給他添麻煩了。”

    燕奇想要抬手去叫醒景天奕,但是這時卻突然發現,此刻的自己,唯一能夠鬱動的,竟然隻有自己的眼皮、嘴唇、鼻翼和手指而已。

    燕奇想要叫景天奕,但是他腦子裏明明很清醒,口舌卻根本不受控製的歪斜麻木,不要說說話,就連自己那似乎從胸腹深處發出的聲音,都顯得蠢笨可笑至極。

    聽著從自己喉中傳來的雜亂的“咿呀啊咦”之聲,燕奇不禁心中一苦,心頭一急,幾滴淚水,就這樣徑直的滑落腮畔,落到了枕頭之上。

    燕奇的聲音立刻警醒了景天奕,脖子一梗間,景天奕睜開了眼睛,先是四顧了一下,然後就立刻發現了醒來的燕奇。

    驚喜和興奮立刻充斥了景天奕的全身,他幾乎有些失態的,趕緊傳喚太醫,然後緊緊的拉住燕奇的手,就開始追問燕奇哪裏不舒服,是不是口渴,還是肚子餓……婆媽的好像中年婦女一樣。

    燕奇剛剛醒來,體虛鬱悶的,一瞬間就被景天奕一連串的話弄得有些頭昏腦漲的,但是看著景天奕關切的眼神,那煩悶感卻怎麽都沒法浮到眼神裏去。

    看到燕奇的神情,景天奕立刻意識到燕奇不能說話,趕緊住口,隻輕柔的問了句:“舒兒,你想要什麽,眼神看一下就成,朕幫你。”

    卻不料聲音剛落,燕奇就眼圈兒一紅,淚珠子差點再滾下來。

    景天奕不知道哪裏讓燕奇難過,趕緊住嘴,恰好太醫趕來,他趕緊讓開道,好讓太醫給燕奇檢查。

    羅太醫臨走前留下了方子和注意事項,太醫們一絲不苟的依照而行。

    不過,檢查的結果卻並不太樂觀:燕奇的這個樣子,很可能就這樣一直持續下去,就算有希望恢複,也肯定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景天奕拉著太醫到一旁聽到這個後,卻並沒有太醫預料中的那般生氣或者沮喪,反而平靜的可怕。

    送走了太醫,景天奕一邊輕聲跟燕奇說著燕奇昏迷後,除了郝貴妃和北方戰事之外所發生的事情,一邊安慰燕奇,現在他這樣隻是暫時的,隻要一些時日,就會恢複了。

    燕奇明知道他是騙自己的,但是出乎自己意料的,聽在心中卻也沒有什麽不舒服,反正隻要沒死,自己就還有任務逆襲的機會,隻不過這樣的機會,難度實在太高了而已。

    燕奇其實很想知道,郝貴妃怎樣了,小北子安全嗎?但是九姑娘又陷入了沉默之中,自己又沒法跟景天奕對話,於是隻能將這些問題悶在心底。

    燕奇醒來後才知道,自己這些日子的吃喝拉撒,除了小喜子偶爾的助力之外,幾乎都是景天奕一力完成。

    當景天奕這麽做時,燕奇總有些羞赧,景天奕卻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完全沒有了皇帝的架子。

    燕奇本想用眼神示意換人,但是想想似乎也沒法換到更合適的人選,再加上說話不能,也隻得就這樣罷了。

    燕奇仍然時常感到昏昏的,一天裏,睡覺的時間總是多過醒著的時間。

    不過,他精神時,景天奕就會和他說說話,或者讀書給他聽,而除此之外,景天奕就陷入每天近乎入道一般的沉思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失去了行動能力,所以燕奇的觀察力變得更加透徹,雖然景天奕見到自己時仍然保持著平日自然的神情,但是燕奇卻一眼就能夠看出那神情背後的焦慮。

    更不要說,燕奇已經注意到,就算是兩人相處時,景天奕也笑得更少了,而隻要周圍沒有人時,他的眉頭就會不經意間微微皺起,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卻又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燕奇想要安慰他,但是咽喉卻仍然不能發聲,隻能發出不成詞句的咿呀之音,能鬱動的也隻有手指,這樣不要說寫字,就連在他的掌心留下一個心思都難。

    一到這時,燕奇就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恨自己,為什麽做事時,總是不能夠貫徹始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