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休上半身微微前傾，靠近了陶然，又重複了一遍他的問題：“不知道可不可以問，你那天離開是有什麽事嗎？竟然淩晨才回到酒店？你一個女孩子，總是有些危險。以後再有事，可以等到白天，或者讓小鄧去接你。”

    “不會啦，有人送我回來的，不能這麽麻煩小鄧啦，畢竟我隻請了半天假。”陶然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實，那天是我過生日，本來隻準備和家裏人吃了個飯，之後又被幾個朋友拉出去玩，一不小心沒注意到時間才遲了，沒想到會那麽晚”

    “生日？”沈休驚訝，表情中流露出一絲歉意，“抱歉，我完全不知道。雖然現在說已經晚了幾天，但我還是要補上一句，‘祝你生日快樂’。”

    陶然搖了搖頭，仍抿著嘴笑起來，眼睛彎彎，好像聽到這一句話就心滿意足了似的。

    沈休心裏忽然變得軟軟的，像是被一團最纖細的羽絨包裹住，連表情都柔和了幾分。

    劇組的拍攝日程還在如常繼續，盡管牛副導演的離開十分突兀，但眾人表現得就好像從未有這個人似的，隻是氣氛明顯變化。

    對這件事反應最大的，其實是群演們。

    他們平時都是直接受牛副導演管理的，如今都表現得小心翼翼，連在拍戲之餘說話閑聊的人都少了。餘菁更是沒什麽人搭理，不拍戲的時候就一個人待著。陶然再看見她，都不再理會，餘菁卻像什麽都沒感覺到一樣，笑容一如往常，就如臉上貼著一張麵具。

    劇組裏的其他人言行間也多少謹慎了些，隻不過私底下免不了有些議論，像什麽牛副導演利用自己選角的權利索要演員的金錢，手腳不幹淨占小演員們的便宜，還替某些投資人或公司高層“介紹”小演員之類，等等各種不能確定他到底做沒做過的事。

    因為他離開的突然，新的選角副導短時間內還不能到崗，這一部分工作暫時便全由楊導一個人擔著。

    他忙得幾乎腳不沾地，能放在幾位主演身上的的精力不知不覺間就比之前少了。

    陶然就有好幾次注意到，女二號侯芸和賈凱在拍攝間隙常常碰麵，頻率高得有些不正常。有時候，他們明明不在一個拍攝組，也能找到機會湊在一塊兒。要不是看他們表情都很正經，陶然幾乎都要懷疑他們是不是在戀愛。

    但楊導的脾氣也隨著事情的增多而日益增長，這讓陶然沒空關心他們的事。

    這事兒沒過幾天就是十月底。一場秋雨過後，氣溫降了好幾度。

    陶然跟著沈休從大巴上跳下來，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加快腳步衝進了酒店的大門。

    沈休最近也換了一頂黑色的毛線帽，配上一身衛衣，看起來像是小了幾歲。

    他們和小鄧三人與同車的其他人道了個別，直接去酒店的餐廳裏叫了些吃的。

    坐電梯回房間時，旁邊不知道從哪裏突然竄出一個人，在電梯門關上前鑽了進來。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衝鋒衣，背著個斜挎包。他衝三人一笑，然後盯著沈休，一臉驚奇的樣子問道：“哎，你是沈休吧？”

    沈休點了點頭，小鄧稍稍向前挪了腳步，擋在了兩人之間。

    那人又衝他笑了笑，看起來還有些憨：“我知道你，你是跟陳舸、湯如帆一起拍《無雙》，在裏麵演那個和尚的，對吧？我能請你給我簽個名嗎？”說著還手忙腳亂地從包裏翻出一個筆記本，抽出一支圓珠筆，往沈休麵前遞了遞。

    沈休笑著接過，簽了個名，道：“謝謝你的關注。”

    那人接過筆記本，往包裏一塞，又問：“你最近拍戲忙嗎？這個角色戲份還挺多的吧。”

    “還可以。”沈休道。

    “那、那你能見到湯如帆嗎？”那人跟著沈休幾人出了電梯，追問著，還撓撓頭，“那什麽，我是她的粉絲來著。”

    沈休站在電梯間，笑了笑：“能見到。”

    那人眼睛一亮，又一暗，歎了口氣，道：“唉，感覺她工作太多了，最近除了《無雙》，還接了部電影，各種廣告、真人秀什麽的也在上。本來想來這邊看看她，但是現在想一想，她本人估計根本來不了，應該大部分都用的是替身吧？”

    沈休禮貌道：“抱歉，我今天剛拍了一天的戲，現在需要回去休息了。”

    “能不能跟我說下湯如帆在不在呢？”那人睜大眼睛望著沈休。

    沈休笑著擺擺手，衝小鄧使了個眼色，轉身就走。

    那人好像還想跟上來，小鄧已經擋在了他麵前：“不好意思啊，這邊都是劇組工作人員的客房，您還是請回吧。”

    沈休和陶然兩人趁機大步離開，過了一會兒，小鄧才回到房間。

    他鬆了口氣，對沈休道：“那人走了，我親自送下樓的。”

    陶然正照常幫沈休準備第二天拍戲的劇本，她左右看看兩人，問道：“那個人，是不是有問題？”

    小鄧不屑道：“就是個狗仔。”

    “咦？你怎麽知道的？”陶然驚訝。她一直以為，狗仔都會抱著相機躲在各種陰暗的角落裏等待偷拍明星的行蹤，沒見過還會主動跑到別人麵前的。

    “看他那樣子，不符合一般粉絲的特點。他興奮的程度不夠，而且打聽湯如帆消息的時候，竟然拐彎抹角問到替身的事兒。這個多敏感啊，真粉絲不會這麽提的，他們隻會想盡辦法去片場，找機會親眼見到明星本人。”小鄧對他們這一套已經很熟悉了。

    “你這麽一說，他確實有點假。”陶然點點頭。

    沈休補充道：“而且不論他是狗仔還是粉絲，這種劇組內部的事務，我們都不能隨意透露。”

    陶然“嗯”了一聲，忽然想到了什麽，摸出手機登上微博。

    果不其然，#湯如帆替身#此時正是微博的熱門話題，關注度還在急速攀升。

    【爆料稱，湯如帆在《無雙》劇組大量使用替身，本人幾乎不出現在片場，涉嫌欺騙觀眾，也嚴重違反了國家電影協會去年製定的影視劇替身使用規範。#湯如帆替身##電視劇《無雙》#】

    替身使用規範出台不久，針對的正是前幾年一些當紅藝人大量使用替身的情況。有些演員同時會接三四部戲，除了露臉的近景鏡頭本人出鏡外，其他鏡頭一概使用替身，甚至連主角之間的對話，竟也全靠剪輯拚接而成。

    可以說，他們就差由替身完成全部表演，再通過後期把自己的臉p上去了。

    時間久了，不僅觀眾們有怨言，影視圈內部不少從業人員也激烈反對。

    本身這些當紅藝人們的價格就被投資人們捧成了天價，結果他們拿了錢，不自己演戲，接下了大部分優質資源，等於以一種不公平的手段擠占了其他演員們的機會，也大大壓低了市場上各種項目的盈利空間。

    因此，國家電影協會才出台了針對替身使用的行業規範，限製了各種替身的使用條件，比如武替隻能在動作戲要求較高或可能威脅到演員人身安全的情況下使用，而文替在最終成片中的出鏡時間不得多於該角色總出鏡時間的百分之五，等等。

    不過這也隻是行業規範而已，對於演員沒有強製的約束力，懲罰措施也僅限於公布違規演員名單、協會會員罰款。更何況，大部分演員都是電影協會會員公司的，到底有多少公司會嚴格執行規範、約束和上報違規演員，可想而知。

    話說回來，哪怕約束力再弱，有規範在就是有一條評判標準。演員一旦被發現違規，他在觀眾中的聲譽和口碑都會受到極大的影響，他們在考慮使用替身時，總會多考慮一點，少用一點。

    湯如帆用替身的這條爆料中，竟然貼出了幾張通告單，日期不一，但她飾演的女主角一欄，無一不標著“替”字，意思是替身出演。爆料中還有湯如帆本人來到劇組拍攝的準確日期。

    陶然他們這些組內人員一看就知道，這些信息是內部人員透露出去的。

    這次的爆料一定還有內情。之前向沈休打探消息的狗仔，大約就是想挖出更多內幕消息來。

    陶然不由慶幸，還好沈休機智，什麽都沒說，不然肯定要被卷入這次的麻煩中。

    幾人正看著微博上的各路消息，沈休房間的門被敲響。

    來人是楊導的助理，他通知幾人，十分鍾後到楊導的房間開會。

    關上門，三個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都知道，一定是為了湯如帆的事。

    他們和其他幾個主演前後腳進了楊導的房間。

    他住的是一個套房，臥室外有個小會客廳。楊導抱著手臂坐在中間的長沙發上，臉色陰沉得像是雷雨前的天空。

    製片人也在，坐在楊導旁邊，身上還穿著風衣，一臉疲憊都遮不住怒意。

    作者有話要說：　　天惹我簡直爆發了！崇拜我自己！[驕傲挺胸]

    重點是，謝謝上一章每一位留言給我的小天使！你們真的太溫柔了qaq為了你們我也會好好寫下去的！

    謝謝涼月、xiao、關關之洲砸的雷，破費啦~

    謝謝最近幾章關關之洲和任一kiki的營養液~麽麽噠~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