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感謝您的時間。”陶然站在屋子門口, 微笑著說道。右手穩穩地伸著, 在米色雪紡襯衣的映襯下, 顯得格外白皙。

    “唔, 客氣了。”門內一隻手伸出來，輕輕握住搖了一下, 就迅速收了回去。

    陶然不以為意，又道：“希望以後有機會與您合作。”

    “哈哈。”門內是一陣敷衍的笑聲, 連一詞半句的客套都沒有。

    陶然微微頷首：“我們告辭了。”

    話音未落, 深綠色的防盜門便在她麵前重重關上, 幾乎撞到她的額頭, 嚇得她身後一個女孩趕忙將她向後扯了一把。

    “什麽人嘛！”那個女孩子嘟囔著, 五官都寫滿了不快。

    陶然輕輕歎了口氣, 道：“所以我說，你不需要跟著我們來。”

    “那不行, ”那女孩道，“馮哥不是每次都來嗎, 我當然也要了！”

    一直安安靜靜跟在兩人身後的男人聞言抬頭：“我畢竟是編劇，是將來的主創之一, 可以幫陶總和導演溝通。”

    那女孩不服氣：“那你們要改編的可是我的漫畫，我更應該在場才是！”

    “你在場做什麽？擺臉色給人家看嗎？”被稱作“馮哥”的男人玩笑道。

    “我什麽時候給人擺臉色了？明明是他們，一個個擺臉色給我們。”女孩辯解, 但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如陶然和馮哥。

    當初，陶然提出購買她的漫畫影視版權時, 她表麵上謙虛淡定，內心卻也不是不自傲的。

    可如今，她跟著陶然拜訪各位導演才不過兩三天，見過的人也不超過一掌之數，她的那一點小小的驕傲，就已經被各式各樣的拒絕方式打擊得體無完膚。

    她真的十分佩服另外兩人，永遠可以微笑著麵對下一個人，微笑著說明來意，不管麵對怎樣的情況，都能保持風度。

    其中，她尤其佩服陶然。

    陶然並不比她大多少，更是家中千寵萬愛的嬌嬌女，可是她竟也能淡定從容地麵對冷嘲熱諷，一舉一動皆有章法。

    說實話，如果不是陶然仍舊堅定地相信她的作品，她可能早就放棄了。而且據她觀察，馮哥事實上也沒什麽信心，隻不過憑一股敬業才跟著陶然繼續罷了。

    陶然看了一眼手機，對兩人道：“今天就到這裏吧。”她叫了兩輛車，分別送兩人回各自的住處。

    “馮哥好好休息，我們還等著你的劇本呢。”她這麽對馮哥說。

    那女孩離開時，陶然則道：“大羽，你下回別硬撐著跟來了，回去好好更新你的漫畫吧，可別拿我當做你斷更的借口。”

    “才不！”那女孩一扭頭，衝陶然胡亂揮了揮手，急急忙忙就坐車離開。

    這可是她的作品，怎麽可以坐看別人為她奔走忙碌。

    陶然笑了笑，也坐上了回程的車，隻不過並不是往家裏去，而是前往陶氏公司。

    她的手機上，是剛剛收到的來自沈休的消息：【然然，你有空回公司一趟嗎？我有點事情要麻煩你。】

    【陶然：沒問題，半個小時。】

    不知道沈休是不是又遇到什麽新的事件，陶然心裏懸著，很快抵達公司。

    她按照沈休的指示，很快來到他的經紀人王樂彬的辦公室。

    推開門，窗邊立著一個頎長的身影，正回首望向門口。

    那不是沈休又是誰！

    陶然臉上已下意識地揚起了笑：“沈休？你怎麽回來了！”

    沈休也笑起來。

    他還沒說話，陶然臉色一緊：“是出什麽事了嗎？劇組又出問題了？之前的事還沒解決幹淨麽？”

    沈休連忙擺手：“沒有沒有，一切順利。”

    “那你怎麽突然回來？”陶然疑惑，“而且剛剛還給我發了消息，說有事要麻煩我……”

    “啊，這麽說的話，其實我的確有件事需要你幫忙。”沈休眨眨眼，盯著她。

    陶然認真地點了點頭：“好的，你說吧，什麽事？”

    “我想麻煩你，和我一起吃飯，可以嗎？”

    陶然看著沈休的笑臉，愣了兩秒，意識到他並沒有遇到什麽麻煩事，而是在邀請她吃飯。

    她心下一鬆，又莫名冒出點點惱意，斜睨著沈休，道：“你竟然騙我，害我擔心了一路！不行，不能輕易答應你！”

    沈休笑意更深，歪過腦袋湊近了瞧她：“真的嗎？我錯了。看在我一早趕飛機回來的份上，還請陶然小姐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啊。”

    陶然撇過臉，仍“噗嗤”一聲笑出來。她一邊在心裏暗暗不滿自己不爭氣，一邊欣欣然跟著沈休離開。

    “你還沒說，怎麽突然回來了？劇組那邊不要緊嗎？”路上，陶然開口問他。

    “前麵一部分童年戲份拍完，導演給我放了一天假。”沈休道，轉頭問起陶然，“你呢？組建劇組的進度怎麽樣了？”

    “就是那樣唄。”提起這件事，陶然的情緒明顯低落了。

    雖然在漫畫作者大羽的眼中，陶然既自信又淡定，但一次又一次的挫折，仍不可避免地影響到陶然的心情。

    “怎麽了？遇到了有什麽問題，可以跟我說說。”沈休溫言道。

    陶然嘟了嘟嘴，緩緩道：“前一段時間，我已經選好了作品，但是在找導演的時候遇到了麻煩。”

    這個問題，是所有個人出資的影視作品都有可能遇見的。

    受限於不夠充裕的資金，陶然首先排除了那些成名已久或業內最富口碑的大導演們——她請不起。

    但是，那些對報酬要求不高，但是技術一般的底層導演、導演助理，她也不敢把投資押在他們身上。

    綜合下來，她的目標就是找到劇組投資所能承擔的範圍內，性價比最高的人了。

    她和馮哥翻看了不少大學生電影節上的作品，各種獎項評比中出現過的電影短片，的確選中了不少候選的導演。他們都是些沒有什麽名氣，卻有還算不錯的導演技巧的新人，還有少數在圈內打拚不短時間，卻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出頭的老人。

    陶然本以為這些人會十分看重她提供的這次機會，但在聯係了幾位導演卻接連铩羽而歸之後，她意識到自己的想法還是太簡單了。

    對她和她的劇組來說，這些導演自然是性價比比較高的選擇。

    可對於他們來說，她的劇組卻算不上有吸引力。

    首先，絕大多數的年輕導演們，心裏都有自己的藝術追求。他們更願意拍攝自己想拍的故事，比起迎合市場，也更堅持作品的藝術性和技巧性。陶然的這種輕鬆都市小短劇，跟藝術幾乎不沾邊。

    其次，對於少部分更加現實的導演們來說，他們更希望參與大公司的大製作，拍攝高成本的商業片，打出名氣，不然能拓寬人脈也是好的。陶然這種低成本的私人投資的小劇組，很難帶來他們希望的收獲。

    最後，哪怕是那些不看重平台的導演，但凡是能力還不錯的，至少也會在乎獲得的報酬和劇組的前景。然而他們中，也很少有人看好陶然的項目。

    在這種種原因的影響下，陶然至今還沒能找到一個互相都很滿意的導演。

    “我還是太低估了自己組建劇組的難度。”陶然最後歎了口氣，這麽總結了一句。

    沈休看著她眉間擠出的兩條痕跡，心頭也仿佛被什麽輕輕捏了一下。

    “不，你已經很棒了，換做別人，絕不會比你做得更好了。”他這麽安慰著，然後伸手在她腦袋上輕輕揉了揉。

    陶然拍開他搗亂的手，眼睛一瞪，但臉上也多了淡淡笑意。

    沈休縮回手，探進上衣口袋，那裏裝著一個手掌大小的方形盒子，已經放了好一會兒了。

    卻聽陶然又自言自語般出聲道：“要是能有一個既有經驗又不太挑剔，還對作品有一定追求的導演就好了……”

    沈休一愣，腦中忽然浮現出一個人的身影。

    他遲疑著說道：“我倒是想起了這麽一個人。”

    “嗯？誰？”陶然立刻轉過頭看他。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剛進公司時，曾經參加過你那位姓許的朋友投資的一部電視劇。”

    陶然眨眨眼，動作輕微地點了下腦袋。畢竟是她“年少無知”時做過的蠢事，她怎麽可能輕易忘記。

    “那部劇的導演，你還記得嗎？”

    陶然眯著眼睛仔細回想，記憶中緩緩浮現出一張圓乎乎、幾乎時刻帶著諂笑的臉：“好像，是一位姓牛的導演？”

    “是，”沈休道，“你覺得他怎麽樣？合適嗎？”

    陶然有片刻的茫然。

    沈休在那個劇組前後才呆了差不多一個月，她那時對拍戲也沒有什麽特別大的興趣，所以對這位牛導也實在沒什麽深刻的印象。隻能隱約記得，他對待許翼成的態度尤其恭敬，比起導演這個身份，反而更像個十足的生意人。

    他，能合適？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看了部音樂劇，超棒！現場觀看表演的體驗感是電影電視無法給予的！捧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