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休像是看出了陶然的疑慮, 解釋道：“當初拍攝的時候, 我能感覺到, 牛導演是有技術的。那個和我演對手戲的女演員沒有演技, 他會根據當時的表演情況調整機位，光憑這一點就能看出, 他有功底。”

    陶然眨眨眼，她完全沒注意過這樣的細節。

    沈休彎了彎嘴角：“在那樣的劇組裏, 他上要哄好投資人, 下要統籌全劇組, 自己還能全身而退, 這份本事可不簡單。對你的劇組來說, 他這樣的協調和管理能力, 也相當重要，普通的導演可能還做不到。”

    陶然點頭, 承認沈休說的有道理。她打開手機，在備忘錄裏記下了牛導演：“好, 回去就聯係他！”

    她的心情此時已徹底好轉，重新打起了滿滿的精神, 毫不吝嗇地向沈休比起了兩個大拇指：“你太厲害，要不然我肯定想不到他呢。還好你回來了！”

    看到她的笑臉，沈休比自己解決了什麽問題都高興。他總覺得認識陶然以來, 一直是陶然在幫他，難得能為她做點什麽，心裏的滿足感幾乎要溢出來, 恨不得能立刻幫她將後續一切都做好，再雙手捧到她麵前。

    兩人說話間，已經到了吃飯的地方。

    這是一家私家菜館。麵積不大，客人數量也不多，私密性極好。

    畢竟以沈休現在的人氣，如果他在這個時候隨隨便便走進哪家飯店，恐怕會引起圍觀。

    兩人直接進了提前預定的小包間，麵對麵坐下，點了三個招牌菜。

    待服務員離開，他們抿著茶，四目相對，一時竟都沒出聲。

    茶水滾熱，沈休甚至有些出汗。

    他抹了抹鼻子上不存在的汗水，伸手將外衣口袋中的那個小盒子拿出來，擺在桌上，雙手推到陶然麵前。

    盒子是經典的藍色，表麵帶著一點麻布的質感，印著白色的商標，簡潔又可愛。

    陶然有些驚訝，又有些不可置信，也急忙將杯子挪到一邊，雙手下意識在衣服上擦了擦，問：“這是，給我的嗎？”

    沈休點頭，將那盒子又往前推了一點。

    陶然臉頰已經開始泛紅，從眼睛到嘴巴，都浮現出笑意。

    她接過那個小盒子，問：“我現在可以打開嗎？”

    沈休“嗯”了一聲，緊緊握住茶杯。

    陶然深吸了一口氣，手心甚至沒出息地開始冒汗。

    蓋子掀開，內部是純黑的絲絨襯料，泛著光澤。

    微微凸起的底座上，一個玫瑰金色的手鐲靜靜躺著，散發柔和的金屬色彩。

    那手鐲上有一個小小的開口，開口兩端分別是兩個圓滾滾的球形，讓整個手鐲都活潑起來。

    “真好看……”陶然喃喃感歎。

    沈休無聲鬆了一口氣，道：“我不是很懂這些，你喜歡就好。”

    “喜歡！特別喜歡！”陶然眼睛裏似乎閃著光，“可是，你為什麽突然送我這個呀？”

    “是遲到的生日禮物。”沈休道，語氣中有顯然的歉意，“說好了要每年祝你生日快樂的，但是之前正好出了劇組的事，所以沒能按時做到。希望你沒有生氣。”

    陶然張了張口，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她最開始的確是有些失望的，可她也知道當時的情況，也完全能夠理解。

    但是，在她都忘了這件事的時候，沈休卻突然重新送上了禮物，這讓她除了驚喜，隻剩下無盡的感動，哪裏會有一絲生氣的影子。

    “你真是……真是太好了……”陶然甚至想說，他簡直好得過分，讓她心底翻湧著的喜歡越來越濃，幾乎要化成實體。

    她輕輕捏起手鐲，套在左手腕上。

    兩顆小圓球自然墜在下方，露出近一指的空隙。

    她笑著，將手伸到沈休麵前，問：“怎麽樣，好看嗎？”

    圓潤纖細的手鐲線條環著手腕，本就白皙的膚色在玫瑰金的映襯下，愈發如雪一般盈透。

    “好看。”

    沈休看著那細膩柔軟的手背，忽然明白了什麽叫“膚如凝脂”，什麽叫“手如柔荑”。

    手鐲輕輕搖晃，反射出的燈光晃得沈休眼暈。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將那隻手握住。

    溫熱，帶著濕意，比想象中還要軟上許多，像是會被他的體溫融化一般。

    然後，他感覺到那隻手顫了一下，握成一個小拳頭。

    沈休忽然醒過神來，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

    他心頭狂跳，看向對麵。

    陶然抿著嘴，從臉頰一直紅到耳垂。

    有那麽一瞬間，沈休擔心她是不是生氣了，但是他沒有放手，反而稍稍施力，將攥起來的纖細手指撥開，然後手心相合，握住。

    他們兩人就這麽隔著一張桌子靜靜坐著，一動不動。

    小小的包間內似乎多了幾個火爐，溫度如火箭般上升，叫人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帶著火焰。

    沈休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但他的大腦似乎陷入停滯，無法言語，無法思考，僅存的意識就是手中的觸感。

    “咚咚。”

    兩次敲門聲響起，隔著小包間的木門，外麵傳來服務員的聲音：“您好，菜來了。”

    陶然像是通電了似的，猛地將手從沈休手中抽出來。

    中途，手鐲在桌沿磕了一下，發出一聲“噠”的輕響。

    陶然眉頭一蹙，“嘶”了一聲，好像磕到的是她的骨頭一般，一臉心疼。

    沈休的手還搭在桌上。

    手中空空，他心裏也跟著空下一塊。

    若是服務員能再來遲一些就好了。

    不，最好是所有人都將他們兩個遺忘。

    陶然低著頭，看著被握住以至於微微發紅的手，無論如何也無法讓臉上的熱度褪下，也無法讓心髒稍微跳動得慢一些。

    她滿腦子亂糟糟的想法，一會兒猜測沈休是不是也喜歡她，一會兒懊惱今天穿得太過職業不夠好看，一會兒焦慮沈休一句話都不說，一會兒又自我嫌棄表現得太過緊張。

    她有些慶幸服務員的到來，免了這幾乎無止境的尷尬。可是她也忍不住覺得可惜。

    幾道菜上完，服務員們依次離去，體貼地將門再次關上。

    清淡鮮香的氣味傳來，陶然一點都不覺得餓。

    她悄悄抬起眼睛瞟了一眼沈休，卻見他像是在走神。

    陶然垂在腿上的雙手交握著，她又緊張起來。

    要不要叫沈休開始吃呢？

    怎麽開口才比較自然？

    可是，如果就這麽說起吃飯，對剛剛的事情一字都不提起，會不會顯得太冷淡？

    陶然糾結著，聽見對麵沈休輕咳了一聲。

    她立刻抬頭，與他視線相觸。

    安靜……

    陶然略勾起嘴角。

    沈休也小心翼翼地笑。

    陶然的笑容擴大了幾分。

    沈休也跟著放鬆下來。

    原本幾乎凝固的空氣終於開始流通。

    陶然開始感覺到餓了。

    她抬手抓起筷子，沈休幾乎同時將菜碟向她麵前推了推：“來，吃吧。”

    “嗯嗯，”陶然胡亂夾了一塊，“你也吃。”

    沈休連連點頭，伸出筷子。

    陶然埋著頭。她頭一次發現，吃飯也是這麽辛苦的一件事。

    每一口都擔心會不會嘴巴張得太大，會不會有食物殘渣黏在嘴角，會不會咀嚼的聲音太響，會不會夾住的菜半路掉在桌麵上，會不會有湯汁濺起來弄髒了衣服。

    陶然：沈休多好啊，動作自然又大方。吃飯都比一般人好看。

    沈休：陶然多好啊，斯文秀氣，吃飯的樣子都秀色可餐。

    兩人偶然間對視，齊齊抿嘴微笑，心底，有比蜂蜜更甜的氣息湧起漫延。

    好像，就算什麽話都不說，也沒有什麽要緊。

    車停在陶然家的小區門口，沈休下車步行送她進去。

    十月末的晚上，天氣晴朗，秋風微涼。

    滿月已過，下弦月要到後半夜才會升起，墨藍色的天空隻有星光遠遠閃爍。

    路燈光穿過燈罩變成融融的一團，在他們的腳下投出深淺不同的幾道影子，環繞旋轉。

    他們仍舊沒有說話，雙手插進上衣口袋，胳膊與胳膊之間留著一點點距離，隨著腳步忽遠忽近。

    家門就在不遠的前方，陶然漸漸慢下來。

    沈休也察覺到什麽，轉頭看向她。

    她低頭看腳下的路。

    “我要走了。”沈休低聲說。

    “嗯？”陶然一愣，停下腳步，側過臉看他。

    “明天，要回劇組，我的戲份要開拍了。”

    “啊，這麽快……”陶然移開視線。

    她腦中冒出一個念頭，難道沈休是為了給她送禮物才會特意回來的？

    “東西送給你，我就放心了。”沈休說道，語氣釋然。

    陶然心裏重重一跳，忍不住重新抬頭看他。

    他的眼睛比星光更亮。

    難言的氛圍將兩人圍住，像是另一個獨立的世界。

    有風吹過，陶然鬢角的碎發飄起，在她臉頰邊起伏。

    樹影在身邊搖晃，大片桐黃的梧桐葉落下。

    沈休再也忍不住，將陶然擁在懷裏。

    世界好似在這一刻，終於完整。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種種原因，文名要修改，所以幹脆改回一開始的名字了，麽麽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