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確定加入這個項目, 牛緯簡直像是換了一個人, 陶然甚至好幾次都想問, 他是不是那個“真正的牛緯”的弟弟。

    雖然沈休說他有功底、有技術, 可是牛緯給陶然的第一印象實在太深刻了，她總覺得這人還是那個圓滑諂媚、笑得一臉討好的不知名導演,

    但如今，在這個剛具雛形的小小劇組裏, 他腰杆挺直, 表情認真, 說話一針見血, 批評他們時毫不留情, 做事更是專業又細致, 比起陶氏公司中的那些項目經理也不遑多讓。

    而且，有了牛緯的正式加入, 陶然也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擁有一個專業人士, 對於劇組的積極作用到底有多大。

    相比之前，不說沒有參與過劇作創作的陶然和大羽, 就連做過幾年編劇的馮哥，都還隻能憑直覺慢慢摸索方向。

    牛緯則思路清晰。

    他首先提出要分析作品的目標群體。整個項目都建立在漫畫作品的基礎之上，作品的風格自然會帶有網絡與二次元的特點, 再加上陶然等人預先設定的劇集模式，其實陶然幾人已經在無意之間，向現有的動漫觀眾靠攏。

    目標群體確定之後, 不管是劇情還是整體風格，都更加容易確定。

    很快，幾人便重新整理分析了故事的整體脈絡，確定了最終的主要人物設定，和核心情節。

    確定了故事整體梗概之後，陶然在牛緯的提醒下，才知道在正式拍攝前，還需要向主管部門備案審批。

    電視劇劇本的備案申請者要求是公司，陶然幹脆跑了一趟工商部門，以自己的名義注冊了一間工作室。

    如今注冊成立公司的手續極為便捷，交上申請表和幾份簡單的資料後，當天便辦理完成。

    沒有提前算好日子，也沒有正式的開業儀式，甚至連注冊的辦公地點都隻是他們前幾天剛租下來的一間小辦公室。

    就這樣普普通通，甚至有幾分臨時性的舉動，讓這個在未來掀起了娛樂圈變革風浪的工作室，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成立了。

    陶然拿著新鮮出爐的營業執照，回到了他們簡陋的辦公室。

    馮哥趴在筆記本電腦前打字，牛緯就站著他身旁，雙手撐在桌上一眼不錯地盯著。

    都快十月底了，新浦市已進入了秋天，陶然卻還看見馮哥時不時便要抬手擦汗——這都是牛緯教訓的。

    在兩人麵前，桌上還立著一台平板電腦，屏幕裏大羽也擰著眉思考著什麽。

    這幾天，幾人已經開始著手重新修改劇本。

    在目前已經確定的主體情節基礎上，他們增加了幾個人物，增添了一些支線情節，又根據目標群體的收視習慣，修正了劇集長度，暫定為15集，每一集20分鍾上下。

    馮哥在牛緯的“悉心指導”下，老老實實地列故事大綱，填充細綱，再轉化成最終的劇本。

    大羽也不輕鬆，作為原作品的創作者，她更要負擔起控製人設、把握故事整體走向的重要責任。更因為她擅長畫畫，牛緯甚至提前要求她根據馮哥的劇本，畫出各個場景的分鏡畫來。

    她一直對牛緯當初批評她的故事而感到不忿，可是就這麽幾天過去，她雖然仍不時要抱怨幾句辛苦，可手上的任務從來沒有落下過，連原本更新極不穩定的連載漫畫，竟然也漸漸按時了起來，讀者也反饋說她現在的故事節奏更加吸引人了。

    而馮哥更不用說。他本身作為編劇就不算是最有天賦的，也一直沒有遇到好的機會。牛緯對待他的態度雖然嚴厲，但從不吝嗇於教他東西，他心裏隻有感激。

    四人的小團體如今充滿了熱情，陶然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有信心，也越發覺得，自己製作電視劇是一個極為正確的選擇。

    15集20分鍾長度的劇本，全部加起來也就300頁上下，有了正確的方向和方法以後，修改創作的速度遠遠超過他們的預期。

    不到半個月，劇本第一稿已經全部完成。

    又過了不到一周，劇本經過三次修改，初步定稿。

    十一月上旬起，陶然和牛緯便已提前開始尋找合適的演員。

    和當初尋找劇本與導演時的要求相似，陶然篩選演員的條件也是看性價比。

    牛緯經驗豐富，別的什麽選角途徑都沒提，隻說了一個：表演專業在校生。

    說到底，這個路子有些太過現實，但的確沒有比他們更合適的人選了。

    專業性上，他們受過最基本的訓練；從費用上，他們並非正式演員，也大多沒有專業的經紀人，需要支付的報酬遠低於其他專業演員；從需求上說，各種表演機會對他們來說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當馮哥和大羽還留在新浦市，努力奮鬥於第一稿劇本時，陶然和牛緯降落在了首都機場。

    十一月十日，星期天。

    國立大學東側門，站著一個高大的男生。

    他穿著一件黑色棉夾克，衣領高高豎起，雙手插進衣兜。下身的牛仔褲似乎有些偏大，鼓鼓囊囊的，蓋住了腳上黑色登山鞋半個鞋麵。

    從他身邊經過的人，偶爾會被他的身材吸引些許注意力，但看到他的衣服後，也隻覺得是個普通的學生。

    就算有人會看他的長相，也不覺得這個被黑框眼鏡和衣領遮去了半張臉的人，有什麽特別之處。

    忽然，他微微抬起頭，向前邁了幾步。

    路邊剛剛停靠的一輛出租車上，下來了一個年輕的姑娘，剛踏出車門，便被室外的冷風激得一顫。

    她簡單地紮了一束馬尾，發梢自然卷翹，在隨著身體姿態的變化而跳躍擺動。米色大衣下擺垂到膝蓋，貼身的優良剪裁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她纖細的腰部曲線。脖子上鬆鬆地繞著一圈大紅色圍巾，襯得她麵若桃花。

    看見不遠處的那個男生，她有些愣，然後雙眼一亮，猛地露出一個笑。

    這個笑直到她走到那男生麵前都沒有停住。

    “你這身打扮真是……哈哈哈！真是太……哈哈哈……”

    那男生一臉無奈，卻任由她笑著，嘴角也高高揚起。

    年輕姑娘好不容易才停下，感歎道：“我原來以為，隻要長得好看，穿什麽都會好看。現在才知道，原來臉不是萬能的，化妝師和攝影師才是啊！”

    那男生十分讚同地點頭：“說的很對！”

    “不過，你怎麽想到要這麽穿的？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衣服。”

    “有這麽難看嗎？”男生挑眉，“我可是按照自己大學時的穿衣風格來的。”

    “哇，所以你大學時就是這個樣子？”姑娘似乎有些驚喜，“我這一趟真的來對了。”

    “然然大駕光臨，我當然要好生接待。”男生笑道，“來，我帶你參觀我生活了四年的大學校園。”

    這個姑娘就是陶然了。

    她借著這次選演員的機會，提前了一天到達首都，來探沈休的班。

    《何先生傳》劇組這幾天正借國立大學內的一部分場地拍攝，沈休知道她要來，便特意請劇組在這一天調整了一下他的戲份，讓他有大半天的空閑，可以帶她在自己的母校裏轉一轉。

    他特意選了這麽一身樸素至極的衣服，臉上甚至還塗了點深色的粉底，再加上黑框眼鏡和刻意撥亂了的發型，在人群裏極不顯眼。

    兩人走在校園步行道上，路旁已有百餘年曆史的法國梧桐落葉滿地，踩上去便是脆生生的一響。

    沈休一路走，一路指著一棟棟建築，道：“這是我們的d教學樓，那是我們二食堂，圖書館在繞過食堂的地方……”

    陶然對國立大學有著和國內大多數人一樣的仰望，幾乎沈休每說一句，她都要充滿敬仰地感歎：“哦——”“哇——”

    沈休聽著既自豪，又有點好笑，道：“其實雖然看起來學校很大，建築也很宏偉，但是因為曆史太久了，其實生活條件上反而比其他學校差。”

    “這是我們的宿舍樓，”他走到一棟粉刷成米白色的高樓前，道，“看上去還挺幹淨的，但裏麵設施老舊，通風和照明都很一般，除了電燈什麽電器都沒有，連洗澡都要去公共澡堂。”

    “公共澡堂？！”陶然睜大了眼睛，視線忽然轉到沈休身上，上下掃視，“嘖嘖嘖，那你豈不是被學校所有人都看光光了？”

    沈休有些尷尬，斜睨她，問：“怎麽，你也想看？”

    陶然瞬間臉紅，轉過腦袋，假裝什麽都沒聽見。

    沈休也摸了摸鼻子，迅速改變話題：“咳咳，學校大還有一個特別大的缺點，上課遠。我記得大二那年，有兩門安排在一起的課程，分別在學校東南方和西北方。每次課間，都要拚命跑，或者幹脆騎車，才能趕上下一節。”

    陶然看著廣闊的校園和來來往往的行人，仿佛能想象出學生時代的沈休，是怎樣在各棟建築間穿梭的。

    她發現，自己已經再也沒有辦法像以前那樣，把他看做想象中遙不可及的男神。

    他分明是這樣真實，這樣靠近。

    和他並肩走在校園的路上，心情竟然那麽愉悅自在。

    兩人閑閑聊著，很快便走近了劇組拍攝所在地。

    然而就在不遠的地方，他們竟看見兩個年紀不輕的男人，正目光警惕地帶著好幾個女生，慢慢向劇組靠近。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寫完忘發了……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