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春雨落下的時候，皇帝言出必行，下了賜婚聖旨，將元宵宮宴上給諸將領所看親事逐一落實。無一遺漏。

    喜事一時接連辦起，迎親的鞭炮沸沸揚揚熱熱鬧鬧響著，沸騰了一整個春日。

    這是皇帝籠絡臣子，懷撫朝堂的手段，京都貴族心知肚明，然給諸將領下完聖旨，鎮北侯府竟也接到來宣旨的內侍。

    聖意無從揣測，惶惶跪了一府的人屏耳聽著，聽得的內容，卻叫所有人都驚了眼。

    等內侍念完，滿府的人竟還是有些呆傻。

    皇帝竟將齊玄的親事給定了，定的還是家靜翁主白幼微！不是和睿公主！不是旁人！

    內侍怕是見慣了這般情形了，仍平靜著聲音提醒：“齊大人，接旨啊。”

    齊玄這才如夢方醒。怔怔愣站起來接過明黃絹帛，還是滿麵不可思議。往日冷厲清明的眸子，竟喜得有些迷茫了。

    內侍大抵也知曉些因由，便多了一句嘴：“這是聖上的恩賜呢，白家翁主啊，這會也快收到旨意了。齊大人這是多難求的福氣啊，還是皇上看重大人。”

    齊玄從驚喜的心思中回過神來，肅著朝皇宮方向拱了拱手：“是，蒙皇上看重。”

    才能被看重或許是一個原因，近日京畿衛三隊禁軍，竟有兩軍的正使都意外下職，年紀輕輕方上任中軍副使的的齊玄意外得到重用，被委派為中軍正使，招了不知多少人的眼。

    但帝王心海底針，他卻是不敢多琢磨了。

    ……

    於羽得到這消息後，自然入了宮一趟。彼時皇帝還在朝政殿處理政事，瞧見於羽獨身進來，也知道她來問什麽。

    於羽的姿態異常之冷靜，皇帝多瞧了她幾眼，尚未來的及說話，竟低啞咳嗽一聲，在龍椅上暈厥過去。

    正想前來數落於羽幾句的溫華公主方趴在殿前大門上偷聽，便猝不及防被裏麵宮人尖聲的叫給嚇到了。透過綃紗隔隙，朦朦朧朧地，竟瞧見皇帝倒在地上。

    溫華大駭，一瞬間心底發涼。

    於羽轉過門角走了出來，溫華一滯，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手足無措著，於羽卻隻淡淡瞥她一眼，便直接朝著門口匆匆趕來的內監吩咐：“去喊林禦醫，張禦醫，讓他們盡快。”

    一晃神的功夫，於羽已經進去了，溫華躊躇幾瞬，還是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不知為何，往日於羽揚著眉譏諷她，或是寒著麵威脅恐嚇她，再或是冷這麵甩著鞭子欺負她，都沒有方才那一瞬的清清淡淡讓她心悸。

    於羽那麽惡毒跋扈的人，隻剛才那一眼，竟讓她看出了傷感的意味。

    溫華心口也悶了悶。

    連著幾日，於羽侍疾在側，竟連公主府也不回了。倒沒一兩日，皇帝身子便好起來了，禦醫診了脈道，皇帝隻是進來政事太多，又耐不住天氣猛然變化，一時累著了，積勞成疾。

    好生養著，再勿過度疲累，便可慢慢養回來。

    眾人紛紛鬆一口氣，於羽也被身體大好的皇帝趕回了公主府。

    往後幾月，後宮諸嬪妃提著一口氣，皇帝那廂卻是再無什麽讓人驚慌失措的意外發生。溫華偶爾在宮中瞧見禦攆安安穩穩駛過宮巷，卻沒有緣故地仍心悸不已。

    她開始笑自己的敏感。

    日子慢慢到了九月，前朝後宮倏忽都躁動起來。

    先哲言，國之大事，唯祀與戎。

    這話在今時，也半點不遜。

    十七日開始，便是於國幾年才有的一大祭祀之辰，初日祭祖，次日祭地，三日祭天。這三日之重要，在百姓看來，是可貫通國之氣運的，必須得慎重萬分。

    可隨皇帝祭祀之人自然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從巫人，到禮司，再到朝臣後妃，每一環都是慎之又慎。同樣的，隆重背後承載的榮耀，也引得無數人趨之若鶩。

    前朝不必贅述，後宮諸妃嬪皇子公主，卻是為這隨去的名額明槍暗箭地爭了足月。

    然今年，眼瞧著祭祀之日到了跟前，幾乎所有都已準備周全了，皇帝卻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在第三日祭天前夜，下了詔諭，吩咐和睿公主隨同。

    不是簡單的跟隨，而是同皇帝一起主持祭祀。

    眾臣皆驚。

    宗廟稱享，地袛稱祭，天神稱祀。這三者中，地袛天神之祭祀是庶民與諸侯臣子根本無法染指的等級，而天神之祀，更隻能由天子祭。

    於羽所享的，是帝國太子才有的權力和榮寵。

    後宮前堂一氣全都亂紛紛鬧開，有禦史不忿，徑直血書檄文，上表到了皇帝麵前。

    然所有人都未預料到，皇帝的態度竟是前所未有的堅決。到底抵不住皇帝的堅持，和睿公主隨祭的議論紛爭，以皇帝的獲勝落下帷幕。

    木已成舟。闔京都的人再一次認知到一個事實，皇帝對和睿的疼寵，是沒有下限的。有人羨豔，有人卻驚慌起來。

    ……

    於羽提前一天才被從公主府傳喚入宮，皇帝的詔諭下的讓所有人措手不及，然於羽進宮了才發現，這次的旨意根本不是皇帝的心血來潮。

    層層疊疊，繁複流彩的曳地華服被宮婢呈上來，於羽摸著那巧奪天工的繡紋和手下觸之如雪的質感，幾乎訝然。

    難以想象，僅憑這件裙裳，便得消耗多少巨額的人力物力。

    天色愈暗，外麵有宮人層層稟說皇帝來了，於羽收拾好情緒方一抬頭，果瞧見風塵仆仆匆匆趕來的皇帝。

    他還穿著盛大朝服，冕冠上墨玉連成珠旒隨著走動跌宕搖晃，暗色衣袖上十二章紋若隱若現，威儀天成。

    隻麵色有些蒼白虛弱。

    連著幾日的祭祀，皇帝也十分疲累了，於羽吩咐了晚膳，不必說，皇帝也是未來得及用膳的。

    用罷膳食，皇帝滿腹的言語，臨到嘴邊，卻忽的有些躊躇了。

    他自來知道和睿是個如何的性子，她的乖張和一身逆骨俱是為了自保，她所做的每一步，看著蠻橫霸道，內裏卻也過了千萬遍心思。

    他疼這個女兒，卻也最心疼這個女兒。

    和睿機敏，性子卻懶散，他有些怕，祭祀這一事，會推她走向她不願的地步。然而如今，他也隻能逼她了。這是他能為她做的最後一點事。

    於羽跪坐到了皇帝腿邊，地上鋪著毯子，於羽隨意坐著，輕輕往皇帝膝邊靠了靠：“父皇？”

    皇帝回過神，因她這親昵姿態而軟化了些眉尖焦慮，溫聲笑了一下：“收到旨意了？”

    於羽乖巧點頭。

    皇帝捂住唇悶聲咳了一下，道：“那明日陪父皇上天壇？”

    燭光下，他眼下被映照地有些青黑，但看著於羽的目光還是溫厚寬和如初，隻語氣，夾雜著幾分遲疑和小心。

    然而他的眸子裏，分明是極堅決的。

    於羽第一次在皇帝眼裏看到這樣具有帝王威儀和霸氣的的神情。

    皇帝是個好皇帝，平的了朝堂內外，治得了後宮爭鬥，在朝堂上一言九鼎，強硬決斷。兩方平衡，四方統禦，他都做的極好。

    於羽知曉，隻要她應了，皇帝便有足夠的能力去應付其他。明日，她不會聽到一點質疑否決的聲音。

    於羽思忖著，點了點頭。

    皇帝露出一個放心的笑來。這笑發自肺腑，不由地震動了胸腔，皇帝又是一咳。被於羽輕拍著後背，他仍帶著欣慰笑意。

    於羽仿佛不經意一瞥，卻從他手裏捏緊的帕子上窺到一絲血跡。

    已不是第一次了。於羽默默捏緊了指尖，卻隻能當做，什麽都未發生。

    ……

    九月十九，皇帝穿著一襲冕服現身，禦攆從皇城緩慢而肅穆地移向城北天壇。

    天壇下一千級石階直通往上，從最下的一層至頂，皇帝都須得三步一叩地朝拜上去。

    於羽在他右手邊，一襲純白，身上無多墜飾，隻腰際佩了禮天蒼玉，如寰雲鬢盡皆用幾隻玉釵束在身後，通身的幹淨清透。

    及至頂端，皇帝攜和睿轉過身來，眾臣才訝然發現，平日裏那般張揚如火的和睿公主，如今竟也有了極端的靜謐而神聖的味道。

    她的麵目，隱在天壇至高的幾乎要與天相接的蔚藍天幕下，愈發冷豔高貴，那姿態裏幾乎是神袛的漠然和慈悲了，竟在她這般年輕的身軀裏渾然天成地展現出來。

    蒼鍾鳴響，祭辰到了。

    皇帝手持著玉笏，冕服默黑，旁側錫監口吹塤風，鑿動金石之音。朝臣如諸侯卿大夫列士隨其後，神態莊嚴，犧牲以黍彘。

    祭辰最後，於羽向皇帝祈求跳一支舞，在皇帝的安排之外。

    皇帝拒絕不了她任何要求，眼神驚慌而帶著抗拒的祭司急急站出來想說些什麽，被皇帝一個厚重而冷沉的視線阻止了。

    於羽跳了起來。

    ……

    那是於國百姓如何也忘不了的一天。

    天壇山頂，百鳥朝賀。

    於國百姓恍惚著，以為看到了神跡。

    在場的朝臣盡皆啞然，如何不是神跡呢，一襲白衣，身帶冗羽的和睿公主在向天神獻禮。她的舞有神性，純潔無垢，空靈至極。

    便是神靈，也該憐憫。

    “難得回歸一次老本行呢兒砸。”於羽輕歎。

    小八近來莫名溫柔，隻在她休整好了之後輕聲提醒：“劇情完成度百分之八十，齊玄跟白幼微也快成婚了。該走劇情了。”

    於羽點點頭，輕輕笑了起來：“我知道了。又要做壞女人了啊~”

    “兒砸我需要你安慰的親親~”

    小八糾結了一會，還是不情不願地伸出了隻在於羽意識海裏存在的爪子：“喏。”

    它隻是心軟哼唧！才不是願意被宿主親！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們，今天更新的很早，就是為了讓大家看到新出爐的入v公告~

    沒錯，反派要入v啦，本來基友逼我存稿的時候已經快瘋了，然鵝還是把本來存的第一章發出來了，因為真的很感謝各位小可愛的支持，這章就用來打感情牌以此懇求各位小可愛不要拋棄我好了（一本正經……

    正式一點啊，《妾本反派》將於2017年6月13日晚八點入v，屆時三更掉落，還請大家多多支持~（還沒想好是三合一還是發三章，反正就是很肥很肥的章啦）

    v章將結束公主這個世界，所以跪求屯文的小可愛不要潛水了，好像要根據v章的收益來排千字榜，不知道這是幹什麽的但是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所以哭求小可愛們賞臉~

    那什麽，剛好613是對蠢作很重要的日子哦，所以真是太期待明天了，現在很忐忑，隻能說，明天見？？？

    愛你們~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