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將軍威武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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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山洞一別, 江俊、衛五可有日子沒見。如今重逢,哪怕衛五依舊麵無表情、冷冰冰的, 江俊倒不覺陌生, 反而徒增了幾分親切。
“回來了?”江俊笑:“事情辦完了?”
衛五也笑:“唐浩廣一案, 江公子四兩撥千斤、勝得漂亮, 此役精彩,縱有天大的事兒, 我又怎能不回來?”
“嘖, ”江俊挑眉, 笑道:“衛大俠這是在揶揄我?”
“當然不是,是真心誇你。”
“謝謝。”
沒想到江俊竟會說出一個“謝謝”, 衛五愣了半晌後,“哈哈哈哈”大笑起來,連帶著旁邊的張千機也微微笑了笑。
衛五一邊笑, 一邊搖頭,滿臉“服了你了”的表情攬住江俊肩膀, 然後也正色一本正經地回了一句“不客氣。”
江俊哼哼一聲, 白了衛五一眼扭過頭,嘴角卻微微翹起, 眼中盛滿了笑意看向不遠處梧桐樹上漸漸枯黃的樹葉, 還有樹下那個一人高的小小灌木叢。
張千機眨了眨眼, 有些驚訝地看著衛五和江俊,不過他情緒內斂,即使驚訝, 也沒有流於表麵,麵上還是帶著溫和的笑意,靜靜地看著“勾肩搭背”的衛五和江俊。
當然,若非江俊早聽過衛五那句“智娶”,現在聽見這句“不客氣”,他隻怕也是要瞪大眼睛吃驚一把的。
——這人就是悶騷。
雖然江俊總覺得衛五笑起來有些古怪,像是不常笑、臉上的肌肉都僵住了,一動就好像被什麽黏成了板兒,一塊塊的沒有靈氣。
鬧了一陣,張千機收起了桌上的棋,衛五也跟著落座在旁。
“傷——”江俊手持茶壺給衛五倒了一杯,努了努衛五肩膀的方向,“你的傷還疼不?”
衛五搖搖頭否定,不知又想到什麽,竟低笑了一聲。
江俊古怪地看他一眼:“又有什麽好笑的?”
“五爺的傷不僅不疼了,留下的疤還形成了個別致的印記。”張千機解釋,雖然他吞下了後半句——而且那印記、五爺看起來還喜歡得緊。
“印記?”
“要看看麽?”衛五問,見江俊點頭後,他解開腰帶、扯開左邊衣襟,露出他受傷後已經複原的肩膀處——
恐怖的箭孔消失,除了多些褶子外,那個充滿黑血的窟窿好似從沒存在。
唯一留在衛五肩膀上的,是江俊當時狠下心去劃拉的兩個十字傷口,此刻變成了皺起的四道兒白杠,交錯在皮膚上,好似留下了一個骨架勁瘦的“爻”字。
看著那個“爻”字,江俊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一把,也不知是什麽心情。
看著他沉默無話的樣子,衛五便極快地將衣衫穿好,把江俊按坐在石凳上:“一點小傷而已,不必在意。”
若真要比,江俊身上的傷,才是多不可及。
不過衛五沒說出來,他隻是從江俊手邊取過茶壺來,重新給江俊、張千機倒上了茶水:“這些日子還真是辛苦你,若非你想出這麽個聲東擊西的辦法,隻怕唐浩廣的案子不會這麽快就結、也不會翻身得這麽利索!”
“是啊,”張千機也感慨道:“昔年在書上看見圍魏救趙一則,以為隻是戰國時軍事上的策略,直到江公子這裏,才知我不過是按圖索驥、讀了死書罷了。”
“……”江俊一陣無語,這兩人變著法兒給他戴高帽,他可有些消受不起。
其實唐浩廣一事上江俊不見得有多高明,之所以他能成功,大約是因為他是穿書進來的,對皇宮裏那位皇太後和皇帝,沒有那種打從心裏的敬畏之情。
所以封建王權要不得,這奴性簡直根植在了這幫家夥的心坎裏。
——哪怕千崇閣中人不食朝廷俸祿,他們也從不敢把心思動到太後和皇帝的頭上去,所謂天子授命於天,是天帝在人間的代理人。
這人間的風調雨順,百姓的五穀豐登,在這個世界的人眼中,可都是由這位天帝之子說了算的。天子不仁,則饑荒不斷、戰亂頻仍;天子仁德,便是天下大治、海內升平。
江俊搖搖頭,天子也是人,天子的母親更是人。
隻要是人,就會怕死。
當然人裏麵也有大義赴死、慷慨就義之輩,但看過全書以後江俊可一點兒不覺得龔太後和皇帝淩承能有什麽**最高理想信仰,所以他們必然怕死。
唐浩廣下獄,是因為李為的案子。透過現象看本質,分清主次矛盾自然還是從源頭抓起,想辦法給李為定罪,才能救得了唐浩廣性命。
在那日之前,江俊私下裏問過張千機,從千崇閣得到的訊息來看,李為所宣傳的彌勒教,不過是個給造反、暴|亂之人提供理論依據的邪|教罷了。
雖名“彌勒”,也借了佛家的彌勒佛托辭說彌勒下生,卻與佛家的慈悲心大不一致。
我佛慈悲,彌勒教卻講究“殺人有理”。
李為最先在晉城宣傳彌勒教、起事失敗被抓,就是因為鼓動暴民殺人、搶劫,擾亂一方安寧。
而且,千崇閣還提供給江俊一個重要的信息,那便是彌勒教的教徒,都對他們的各種“教主”、“壇主”含糊得緊。
五六年前,在汴城就發生過彌勒教徒劫法場、救他們“教主”的事情。
江俊了解這些情況後,衛五和他就在祭龍山中出了事,被人追殺的那種恐懼,讓江俊心裏隱約形成了一個大膽的方案——
至於後頭柳心蓮刁難於他的那一回,正好叫他下定決心。
要救唐浩廣,江俊定了三重計。
其一,找人假扮彌勒教徒,殺入皇宮中去刺殺龔太後,這女人養尊處優,在後宮中疏於防備,遠比刺殺淩承容易得手。
殺不殺得死在其次,重要的是讓龔太後玩一把心跳、和死神來個近距離接觸,然後讓她相信刺殺她的,是一幫彌勒教徒。
其二,想辦法在太醫院買通一兩位常給太後診治的太醫,曆代皇帝和後宮妃嬪多半對小藥丸有那麽點興趣,太醫院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多半裝沒看見。
可隻要稍加引導,再加上一兩句恐嚇,事關太後鳳體安康,太醫們定然會將那假“仙丹”的事暴露出去,至此,李為的兩個兒子再逃不脫幹係。
龔太後怕死,加之先被刺殺、又發覺“仙藥”有毒後,自然對李為等深惡痛絕。更同自己的哥哥龔安邦離心,認為是哥哥糊塗、才引狼入室,信了騙子“仙師”。
其三,在前兩計都進行得差不多之時,要人在各地鼓動彌勒教殘黨起義和暴|亂,雖然隻是小打小鬧、成不了氣候,頂多傷兩個官兵,卻坐實了彌勒教有翻天覆地之心。
淩承的帝位得來不易,一個能狠心鴆殺了自己親生父親的東西,自然對他的龍椅十分在意。一個邪教頭子他可能不在意,母後被刺殺他也有辦法安撫下來。
但,覬覦他的帝位,就是對淩承最大的威脅和打擊。
所以淩承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和彌勒教有關的人,更不能讓這些人動搖他的權柄。至於唐浩廣,彌勒教事發後,這人倒是給了淩承一個安撫舊臣的階梯。
能順台階下,淩承自然願意放下戒心。
借著孝敬太後、安撫舊臣的名義,淩承如願撤了相權,削了外戚勢力。看起來還真像是——鷸蚌相爭漁人得利。
三重計說來簡單,可也耗費了江俊大量的腦細胞。而且這其中第一計,就叫千崇閣眾人險些瞪掉眼睛——
江俊竟敢直接叫他們去刺殺太後和皇帝?
所以才有後來吳廉泉的感歎,張千機的所謂“不破不立”,就連柳心蓮,雖然對江俊不滿,可還是去了皇宮中,帶著一幫美女、親自刺殺了太後。
自然了,柳心蓮和她的人擅長幻術,在五六萬禁軍麵前丟兩個白色的煙霧,然後順著護城河離開,真是易如反掌。
搖了搖頭,江俊瞅了衛五一眼,故意哼哼:“得了吧,我不過是‘紙上談兵’罷了,你們別這麽誇我,小心我下次直接把你們千崇閣的人都害得被坑殺了去——”
衛五一愣,繼而眸色暗下,他皺眉低聲道:“老二那事兒做的過分,回頭我去說她。”
“哎?別介!”江俊止了衛五的話頭,他看了看那梧桐下搖晃得有些不正常的樹叢,故意說道:“你要是再替我出頭,那邊那位,可又要給我下蠱了。”
“我看啊——你還是遠著我點吧。”
說完,江俊主動站起身來,誇張地後退了兩步。
衛五哭笑不得。
而張千機臉上也露出了幾分驚異:“小弟?你躲在那邊做什麽?”
灌木叢動了動,一身青衫的李無章從裏麵鑽了出來,他低著頭,雙手放在身前不自然地絞著他的衣袖,而臉上竟然閃著可疑的紅暈。
“來找你五哥的?”江俊實看不明白這個別扭的小東西,識趣地站起身來:“那我就先走了——”
熟料,他才走了一步,就聽見身後一陣“咚咚咚咚”的腳步聲,然後衣袖就被人從後緊緊捉住了。
江俊回頭,看見了一個熟透了的小蝦米,哦,不,是臉紅得幾乎滴出血來的李無章。
“我……”李無章捉著江俊的袖子,聲音細得如蚊鳴:“我……我找你……”
“找我?”
“嗯……”李無章瞪著眼睛點了點頭,扯著江俊的袖子扭頭就走,他也不敢扯得太用力,可是一雙小手緊張得、幾乎將江俊的一身新衣裳揉出個大洞來:
“……你跟我來。”
因為李無章的行為有些奇怪,江俊一時好奇也就跟過去了,而張千機害怕自己弟弟弄出什麽幺蛾子,一並跟了過去。衛五,自不必說,走在了一行人的最後。
李無章帶著江俊繞了兩個彎,來到了藥泉旁邊的一個竹樓裏。
那是他的藥廬,平常從不許人進去,李無章把江俊拉到竹樓下,撓了撓頭衝他飛快地說了句:“你等我片刻”後,就一閃身衝進竹樓去。
沒過半晌,李無章又風風火火地跑下來,踩得竹樓的竹子嘎吱作響。在江俊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把一個雪團子往江俊懷裏一塞,就紅著臉關門跑回竹樓裏。
竹樓的門一合,李無章的聲音悶悶的:“你……你和五爺要好好的——”
他動作太快,鬧得江俊隻覺得眼中一花,懷裏就多了個熱乎乎的白球球。然後李無章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更是弄得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 =什麽叫,好好的?
“哈哈哈哈——”衛五在後頭笑出了聲,張千機也忍不得笑得直搖頭。
江俊不知道他們笑什麽,低頭伸出手刨了刨懷中的毛茸茸,竟然發現這是一頭小小的雪貂,被江俊弄醒以後睜著一雙黑亮的小眼睛有些鼓氣地看著他“吱”了一聲。
咦?ovo?!
從沒想過竟會被送一隻毛球的江俊有些手足無措,天知道他對毛乎乎根本沒有任何抵抗力。
小雪貂似乎也看出了江俊對它的喜愛,它抖了抖小身子在江俊的懷裏滾了個圈,然後伸出小爪子扒拉兩下江俊的手指,“吱吱”兩聲窩到江俊胸口。
後來,聽張千機解釋,江俊才知道——
原來藥泉一事之後,一來有衛五的責令,二來張千機確實開導了李無章一番,加之唐浩廣一事上李無章確實被江俊折服。
幾日前,又聽見衛五講述了江俊怎麽英勇救下他的事跡後,李無章就徹底對江俊轉變了態度。這隻毛茸茸的小東西,正李無章給他真心誠意道歉的禮物。
雪貂是李無章無意中收留的,這小家夥因為身體弱被父母拋棄。李無章救了它之後用草藥養著,直接導致小毛球不僅身體好了,還越長越靈氣,據說血液都能解好多毒。
“這小家夥對誰都不親近,”張千機站得遠遠的,“就連我都被它咬過兩次,不過看來它很喜歡江公子你。”
“是麽?”江俊一麵伸手去摸小家夥軟乎乎的毛,一邊在心裏委屈:這種操作簡直犯規——敵方明明承諾過不輕易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毛團子武|器……
“那這小家夥有名字沒有?”江俊隨口一問。
“還沒有,”張千機道,“不如,江公子給它取一個?”
“嗯……”江俊苦惱地皺了皺眉:真是藥丸,他可是個取名廢。
等等?
江俊眼前一亮,突然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既然你小時候是因為身體弱被父母拋棄的,我看就叫你——‘藥丸’好了。”
“藥丸?”張千機重複了一遍。
衛五則是笑:“是個好名字。”
“嗬——”江俊卻哂笑一聲:你們要是知道“藥丸”在我那個世界的含義,隻怕就不會覺得這是個好名字了嗯嘿。
然而正在江俊抱著雪貂笑得像個充滿歡樂的智障兒童的時候,千崇閣的兩個人匆匆忙忙地朝這邊趕來,給衛五、江俊和張千機行禮後,焦急道:
“琅琊寨義軍的西將軍前來求援!闊野被圍、義軍的大軍被戎狄大軍圍困吳川城!戎狄將領翊魍揚言——無論義軍是否投降,他都要殺盡闊野城中軍民、踏著他們的血,踏血而舞、而歌!”
作者有話要說: 衛五:寶貝兒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江俊:o(n_n)o謝謝,我也很喜歡我自己。
衛五:……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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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和朋友聊天,
我就說我以後要養兩隻貓:一隻叫“藥丸”,一隻叫“天塌了”,
萬一它們跑出去不回家,
我就跟在後麵喊它們:“藥丸——天塌了——藥丸——天塌了——”
_(:3ゝ∠)_感覺就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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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看一個太太的文,發現她也是日常賣慘,不由想起一句話:
高冷的小天使都是相似的,賣慘的作者各有各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