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將軍威武0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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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俊和衛五趕到白樓的時候, 吳廉泉和幾個千崇閣的武將已聚在了那間議事廳堂中。
吳廉泉作為千崇閣的大當家,穩穩當當地坐在上首的圈椅之中, 麵色凝重。
在他身前不遠處的地毯上, 跪著一個渾身是血、狼狽不堪的男人。
此人風塵仆仆, 身上的鐵甲好似被鍍了一層啞光黃, 隨便一動就能抖落出大堆砂礫。鎧甲上的紅披風沾滿黃沙、破破爛爛,一點兒也看不出原本的鮮亮。
他滿頭滿臉都是汙泥和血跡, 發髻散亂如雞窩般黏在頭頂上, 臉色慘白、雙唇幹裂, 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喘息未定。
“大戎野蠻, 他們的將軍翊魍更是野蠻嗜血至極——!竟揚言破闊野後必定屠城!西沉不怕戰死,卻怕流血漂櫓、黎民受苦!西沉不求己生,但為百姓請命!”
男人、說得懇切, 朝吳廉泉深拜了幾拜。
吳廉泉忙道:“西將軍,你先起來——”
“不, 百姓之命重過天, 您不答應、我絕不起來!”
“西將軍,”吳廉泉無奈, 他歎了一氣兒指著門口的衛五道:“若我不同意, 又怎會讓人去請老五過來呢?”
跪著的西沉依言轉頭, 看見衛五的時候眼睛陡然一亮!
“原來是衛五、衛大俠!”他激動得聲音都有些嘶啞,“我們琅琊寨跟隨大俠戰鬥過,前年、前年七台河一役勝得漂亮!”
“您不僅帶領我們繳獲了戎狄大部分補給, 還收編了附近兩個寨的水賊,之後入冬,您卻大膽前行、冒著大雪,帶弟兄們從七台河一氣兒追到浮山口。那一仗快意,我西沉至今不會忘記!”
衛五點頭,臉上沒太多表情。
倒是江俊才知道,原來書上一筆帶過的兩場北地大捷,都是出自衛五之手。
知道是衛五出麵幫忙,這個名叫“西沉”的將軍長舒一口氣,被吳廉泉扶起來,慘白如紙的臉上也終於露出笑容:“有衛大俠您幫忙,闊野之圍必定可解。”
“等等——”江俊上前一步與衛五並肩,道:“我也要去。”
“誒?!”
“江公子,這是戰場,且戎狄將領翊魍是大戎的勇士,凶猛殘暴,手段非同一般!”吳廉泉連忙勸阻,“您身上有傷,怕是不能……”
千崇閣的人各個臉上露出了驚惶的表情,而那西沉更是皺緊了眉、審視地將江俊上下一個打量,然後嚴肅地開口道:
“這位公子,戰場非同兒戲,西某雖感激公子憂國憂民之心,也佩服公子仁義之舉,但,刀劍無眼、那地方斷不是公子你這樣的富家子弟該去的。”
“咳……”吳廉泉有些尷尬,“那個,西將軍,江公子他不是,他是……”
“闊野地勢三麵環山,一麵臨水,是典型易守難攻的城郭。且你們琅琊寨紅羽軍師是個能人,三畝薄田她能給你生出三千糧食。貧瘠小城,她在三年,竟能經營出北方最富庶豐饒地境之一。”
“所以,雖被圍,你們琅琊義軍——倒並不缺軍需。”
江俊不客氣地打斷吳廉泉的話,沒讓吳廉泉說出他的身份。
他臉上掛著淡笑,看了一眼西沉,又道:“十年前,大戎集結百萬大軍攻擊羽城,卻被白袍軍不到三萬人打得敗退漠北。前年,大戎轉而由浮山入我中原腹地,卻在半道兒上遇見了義軍,同樣丟盔棄甲、逃竄數千裏。”
“如今,他們蟄伏多年、蓄謀已久,新仇舊恨一起算。先由十二翟王西出平涼關至吳川,聲勢浩大、狀欲攻城”
“而你們琅琊寨和附近幾個義軍寨子信以為真,將大部分主力派到吳川圍堵大戎軍,卻不料翊魍帶四十二萬戎軍趁機南下,直取建鄴!險破鳳台、奪下陽河渡口!”
陽河是北地最重要的關隘。
若陽河渡破,則取道水路由陽河下,三日可至京畿!
“你、你怎知此事?”西沉的眼神變了數變,吳廉泉也略有驚訝。
“義軍倉促回來救援,卻無法敵得過以逸待勞的戎狄大軍,雖然殊死奮戰,也隻是守住了陽河渡,卻叫你們琅琊寨經營多年的闊野,陷入被困之境地。”
西沉張了張口、看著江俊,說不出一個字!
“這些,我說的這些對不對,西沉、西將軍?”江俊似笑非笑,微微揚起下巴看向西沉,卻看見他麵色慘白地後退了好幾步,像是見了鬼。
“你、你到底是什麽人?!怎麽連我們軍中密不外傳的秘密都……”
“嗬——”江俊輕笑,並沒有回答西沉的問題,他眸中帶笑,抱著雪貂有些慵懶散漫地在這個大廳中慢慢踱步:“若我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
其實,江俊現下手上抱個雪白團子,身上衣衫用的也是極金貴的料子。且幾日來,他都在閣中同張千機下棋,少見陽光,臉自然也就白皙。
乍看上去——還真是活脫脫一個紈絝子弟。
不過紈絝子弟又如何,同樣不影響裝逼,而且還能一不小心就裝個滿分。
江俊微笑,繼續侃侃而談:
“闊野之圍不難解,那幫戎狄空有蠻力又驕傲自滿,強極必衰、不足為慮,且兵法講究‘圍城留一麵’,翊魍大軍四十二萬,卻十層包圍城郭,在城外置百帳軍營,軍旗遍野,鑼鼓聲響徹天邊——隻顧著敲打城內敵人,卻沒想到我中原義軍、可不僅僅隻有闊野一處。”
“是,若戎狄足夠聰明的話,”張千機此刻也有些了然,插嘴道:“他們會包圍闊野留下一條外出的水路,讓闊野城中搖擺不定的義軍和百姓逃出來一些,這些人歸心似箭、一路逃竄,定會把消息散布到錦朝內陸中去——敲山震虎,遠比隻圍守一隅高明。”
西沉麵色凝重,眉頭鎖得更緊,闊野情勢確實如此:
戎狄軍隊為了快速攻破城門,挖了地道、用了衝車和棚車,甚至用機弩朝著城內狂射,箭矢像暴雨一般數日不絕地傾泄。一段時間內,百姓出門打水都要頂著門板、生怕中箭。
若非戎狄不懂中原“做人留一線、圍城留一麵”的道理,城中的百姓和義軍中,早有人生了逃跑之意。
他們中可少不了家鄉在建鄴甚至更深入錦朝腹地的人,若這些人將闊野慘況告訴家人,必定會讓中原百姓和將領徒增畏懼之心,未及戰、先怯三分。
戰場上講究士氣,講究一鼓作氣,士氣如虹,若未戰先怯,他日戎狄大軍揮師南下之時——
定能長驅直入,勢如破竹、銳不可當。
若非圍困闊野的戎狄急於求成、將此地圍了個水泄不通,那些想要四散逃竄的人也不會知道——他們除了拚死一戰之外,根本無路可去。
這些,
都是真在闊野待過的人才會清楚的事兒:
尤其是那闊野城郭之外的百帳軍營、千裏軍旗,包圍著的十層大戎軍,城內的漫天箭雨……若沒到過闊野,怎會了解得如此清晰,又怎會知道那已經連一隻鳥都飛不進去的城內消息!
千崇閣的探子不可能深入那麽密閉的城郭裏,即使有,如今被翊魍帶人合圍,消息絕傳不出來,即使傳出來了——也不可能這麽快就到千崇閣人的手裏。
那麽,這個人到底是如何得知的——?
江俊看西沉眼裏變幻了數千種揣測的色彩,他自輕輕一笑,自然不能告訴對方他對闊野此戰的前因經過結果都了如指掌、甚至知道此役之中,他會遇上一個故人。
那故人或許算得上原因之一,叫江俊想站出來,跟衛五北上,去解這場闊野之圍。
“那麽敢問這位……公子,”西沉想了半天想不出門道,但他變了態度,對江俊拱手鞠躬道:“敢問公子究竟是何人?竟對攻城兵法如此熟悉,又深諳我闊野之事。”
“西將軍放心,江俊知道戰場無戲言,也明白闊野情勢危機,想要跟去,自然有我的道理。隻是如今我的身份有些尷尬,不便相告,還望將軍不要見怪,並許我與衛五同行。”
——江俊沒答,卻朝著西沉鞠躬,懷裏的團子適時地“吱”了一聲。
西沉一愣,抬頭卻入目了江俊帶笑的黑色眼睛,亮如天上明星。
“江俊確係將門之後,西將軍大可放心。”衛五道。
衛五都如此說了,西沉再不猶豫,他點點頭、衝江俊一笑:“既然如此,江公子你能同往,當真是如虎添翼、求之不得。”
事情如此定下,情勢危急、衛五和江俊決定稍收拾些東西、即刻便走。
臨行前,李無章送給江俊不少靈藥。
當然了,他並沒親自來送,而是托他哥哥張千機送過來。那隻小包子別扭,江俊總算是看透了,於是挺樂嗬地全盤照收。
而除了幫弟弟帶過來東西外,張千機也準備了一樣給江俊。
看著張千機遞過來的那隻“木鵲”,江俊眨了眨眼睛:臥槽木頭做的鳥竟然可以飛!
“此物可用來傳遞訊息,無論你在何地,它會帶著消息返還到我這裏,”張千機溫和地給江俊講述了木鵲的用法和用途,又握了握江俊的手,鄭重道:“江公子,若有要事,千萬將木鵲放飛,我會想辦法來救你和五爺。”
據說這木鵲的速度快過一般的信鴿,又不易被普通箭矢所傷,能快速地回到千崇閣之中。原書上這個張千機可是個機甲高手,做出這種鳥來可一點兒不稀奇。
雖然充滿了槽點和不合古代邏輯的bug,但江俊還是笑著謝過了張千機,並寶貝地將“木鵲”揣進懷裏——
人家要送你“古代版”的iphone7,傻子才不要呢,嗯哼 ̄へ ̄。
然而當江俊帶著這些東西緩緩地來到千崇閣大門口的時候,卻發現——衛五準備的,才是最合他心意、叫他欣喜的東西!
不、或許不是東西,而是一匹讓他一眼就看上的美人……哦不,是駿馬!
那是一匹通體純黑的黑馬,額心上有一顆漂亮白色星斑,皮毛水亮,且同衛五的疾風站在一起毫無遜色,甚至十分般配、都是能夠日行千裏的良駒!
“它叫閃電,”衛五將韁繩交到了江俊的手裏,手指卻控製不住地在江俊掌心勾了一下:“喜歡嗎?”
“喜歡!”江俊隻顧著欣喜,根本沒注意衛五的小動作,“太喜歡了!”
他親昵地蹭了蹭閃電的脖子,黑馬做不出人類的表情,可它先眨了眨眼睛,鼻腔裏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不看江俊,但脖子還是彎了彎、方便江俊蹭。
很多很多年以後,衛五從江俊哪兒學會了一個詞——
如果此刻衛五已經知道了那個詞的話,他一定會說:江俊的馬和它的主人一樣,都是一樣的死要麵子的小傲嬌。
等兩人帶著千崇閣的援軍跟著西沉的部隊往闊野趕去的時候,衛五騎在疾風上問了江俊一個問題:“為何一定要去闊野、又為何對闊野的情況那麽了解?”
江俊騎在閃電上,帶笑看了衛五一眼:“你以為呢、衛大俠?”
“我不知道,所以才要問你,素日裏可沒見你這般憂國憂民。”
“嘖……”江俊扁了扁嘴,“衛大俠你這話我可不愛聽,什麽叫‘素日裏’,難道我江俊在你眼裏竟然是個冷漠無情之輩?好了,這些都是你們千崇閣的三……”
“別告訴我是老三告訴你的,”衛五不客氣地打斷他,“江俊,我已問過老三,他說你最近隻找他下棋,從沒聊過什麽外頭的戰局。”
“嗬……”江俊笑,狹長的眼睛彎成一對兒月牙,“你這是在審問我麽——衛、大、人?”
“怎敢?我隻是關心你。”
“唉……”江俊長歎一聲,裝出了一幅恍惚神情:“你還記得我的小廝無煙麽?便是他告訴我的。他去了北地、加入了義軍,而且,此刻正在闊野城裏。”
從祭龍山出來往北行的這條路多半是山路,山道繞來繞去十分難行,可是道旁的風景卻十分秀麗。入目都是被秋意染得深淺不一的層林,從山上到山下,由深紅入淺黃、再到淺綠。
偶有漂亮的白鷺從中驚飛而起,如同破開迷霧的利刃,又如江俊眼中怎麽也抹不去的火星。
那樣亮,那樣讓人想要靠近。
衛五看得入了迷。
“不知——這個理由夠不夠格?”江俊笑,手中的馬鞭卻輕輕地點在了衛五的肩頭,“衛、大、人,小人說的句句屬實,大人可一定要明察秋毫、擅加決斷呐。”
他說的是示弱之語,可麵上帶著狡黠,反像是他才是那個獵食者。
居於上位、藏匿於山林之中的漂亮豹子。
想起那個小廝,那個在得知“江俊慘死”的小廝——衛五在京城和歲錦有見過他幾次。
他的名字是無煙,若真是入了北地做了琅琊寨義軍,那還真是應了他名字——“關山正飛雪、烽戍斷無煙”之意。
隻是,衛五笑起來,眯著眼睛看了看江俊,雖然他的笑容依舊古怪,不過江俊看著也習慣了,他道:“原來如此。”
“自然如此。”
江俊點點頭,揚鞭策馬上前幾步,他當然是胡說的。
無煙可沒這本事告訴他闊野的事兒,不過無煙確實在闊野城中。
自從江俊“死”後,無煙大受打擊,在將軍府中也待不下去,便找了江老將軍說明去意。老將軍看見無煙,還有這小廝的名字——就會想起江俊,想起這孩子小時候的壯誌。
睹物思人、見人思逝。
難得的,老將軍拿出了無煙的賣身契,同意他離開江家。
無煙聰明,且跟在江俊身邊懂了些皮毛功夫,輾轉中加入了義軍。
若江俊沒記錯,無煙便是經過了闊野一役後,成功被琅琊寨認可,更一戰在北地義軍中打響了聲名,為日後成為名將——展現了非凡的膽氣。
從原書上看,闊野之戰算是書中大小戰役裏較為重要的一役,此戰戎狄雖未勝,但琅琊寨和北地的大部分義軍卻元氣大傷。
此後戎狄卷土重來的時候,義軍無法阻攔,直接導致大戎南下,連下數座城池,直接威脅建鄴、和陽河渡口!
朝廷危在旦夕,淩承卻在其位不謀其政,是個好大喜功、剛愎自用的昏君。
禍到臨頭,還在猜忌弄權,對軍功之臣猜疑、不敢給他們虎符和陣前決斷之權,導致延誤戰機,險些丟了江山社稷。
在原書中,之所以錦朝能夠保全,全是因為北地的恭王——
那恭王雖在羽城中被皇帝軟禁監視,但他卻在將自己的私兵混在義軍之中,借義軍起義招兵買馬,囤積自己的實力。
後來戎狄南下、淩承多行不義,恭王才無奈起兵。
雖然他是書中的頭號大反派,謀朝篡位、不得善終。但江俊總覺得他不像是反派,倒像個想要收拾舊山河卻被人設計的末路英豪。
江俊決心跟著衛五去闊野,不僅僅想見無煙,還有一重心思:便是想看看那位恭王藏匿在義軍之中的私兵——這樣的英豪,命不該絕,更不該絕在那個暴君手裏!
山重水複、柳暗花明。
山道轉了幾個彎之後,終於從山中出來,麵前看見了開闊的一大片黃土地,江俊笑:道路開闊,頗有由幽暗入光明之意。
昨日之日已去,管他劇情三七二十一。
他會活下去,活得持持久久、活好活精彩,氣死劇情不償命!
身後疾風嘶鳴,衛五也策馬趕了上來,他看見江俊那個充滿了豪氣的開合笑意,也跟著微微一笑,不過衛五心裏自有計議:
他真懷疑江俊並非“江俊”,可能和他一樣是個重生的人,借了江俊的身體想要做出一番大事。
畢竟江俊和那無煙隻是主仆,主仆之間關係再好,也不至於為了一個仆從不遠千裏,隻身犯險、深入生死戰局。
且就算主仆情深,也不必急於一時,千崇閣何等手段,江俊若真擔心無煙,大可托付千崇閣中人,保護無煙、將無煙帶回來。
衛五的眼睛同樣彎了彎:
江俊這麽急匆匆地跟來,隻怕是他發現了藏在琅琊寨和西沉身上的秘密。
夕陽西下,秋風急。
江俊和衛五就這樣並肩策馬、麵上掛著深不可測的笑,各懷一番心思,跟著西沉,靠近了闊野城附近——
作者有話要說: 嘖嘖,衛五,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性?
衛五:什麽?
你說主仆之間不能有這樣深厚的感情,不知道你聽說過——屍擋門麽?
衛五:= =??
那麽,你聽說過——主仆play麽?
-不久之後-
第一次見到衛五的無煙,感覺對麵那男人看向自己的眼光裏,有一種東西叫做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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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講,黑執事裏印度……?那個阿格尼的為了護主屍擋門真的……
平生是一點也接受不了這種虐天虐地的設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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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感謝以下膚白美膩腿長腰細的大寶貝兒們的滋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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