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將軍威武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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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錦朝自開國以來, 封的異姓王極少——隻有京城的寧王顧氏和蜀中晉王顏氏,但異姓侯爺、爵爺卻並非少數。

    封官拜爵以勵功臣。

    若能以一虛銜、一些俸祿, 便能安撫功臣、收買人心。居上位的天子、皇室又何樂而不為。

    “肅北侯”並非襲爵, 至少方煜珂是不會子承父位、成為肅北侯爺。眾人喚他一聲“小侯爺”, 也不過是敬重肅北侯的為人, 凡事看他三分麵子。

    至於肅北侯方兆偉,則是個貨真價實的“泥腳杆子”。如今他擁有的一切:侯爺的位置、封地、土地、士兵甚至是眾人敬服的地位, 都是他一拳一腳、真刀真槍拚出來的。

    方兆偉出生山野, 早年家鄉鬧饑荒, 他當過土匪、做過水賊,充過錦朝的正規軍、也在北地當過義軍。

    義軍對大戎作戰, 方不慎被戎狄俘虜,被擄走到大戎國都,成了戎狄貴族的奴隸。

    他雖是個粗人, 但粗中有細,自小的輾轉求生本能讓他忍辱兩年, 終於找到機會出逃。

    適逢成宗明統年間征兵, 他便躋身行伍,帶領所屬小隊出奇製勝、以少勝多, 斬殺了敵軍首領不說, 更將他曾經的“奴隸主”、“販奴人”統統擒獲斬首。

    首戰告捷、之後屢出奇兵, 方兆偉從此聲威大振,累年遷各軍統領、參領,最後被贈了虎威將軍銜、威震四海。

    他出生底層, 同下層士兵親如兄弟,在民眾中也聲望頗高。他帶過的士兵無一不服他的統領,無一不敬他的為人和氣魄,都對他敬服有加。

    成宗晚年,便賜他二等肅北侯爵位,賞封地、良田和宅邸。

    隻是成宗淩弘盛封他到羽城,似乎還是忌憚他們這些“泥腳杆子”將軍功高震主。安排到羽城,也有讓白袍軍製約方氏之意。

    偏偏,這位肅北侯人格魅力超群,來到羽城中不久後,竟同時任白袍將軍陳左夫、也就是如今的陳洛之父稱兄道弟起來。

    成宗不知道的是,方兆偉雖出身下層,可貴在懂得進退之道、為人臣之理。且這位侯爺運氣好,娶了個聰明過人的江湖女子主持家事,大小各事,自然出不了差池。

    底層和江湖人,總是精明地懂得最好的生存之道。

    而那位肅北侯夫人,也是個極厲害的鐵娘子。手段非常不說,更出了名兒潑辣刁鑽,北地不少英雄豪傑都在她手上吃過虧。

    說是巾幗不讓須眉,實則凶名赫赫、私下都被人喚諢號做“母夜叉”。

    聽聞她從前就是個名揚天下的女飛賊,洗手作羹湯前可沒少給北地各路富豪臉色看。但凡家中藏有“寶貝”的,聽見她的名號都要抖三抖。

    雖為“賊”,可這位娘子盜得都是不義財,也盡數用在了北地貧苦百姓身上。

    因此,肅北候夫婦兩倒都是“野路子”出身,最終躋身了上層還能混得風生水起的。

    遠遠看著策馬趕來的肅北侯爺方兆偉,江俊倒笑了——這男人看上去就是狂放不羈的江湖客模樣,不似貴胄反像個綠林好漢。

    把手中的短刀挽了個漂亮的刀花,江俊直指那劫走了崔和悌的戎狄,也不管對方聽得聽不懂,隻勾起一抹淩冽的笑:“你,死期到了。”

    那戎狄一愣。

    他雖然聽不懂江俊說了什麽,可是眼前這個看似瘦弱的中原人眼中陡盛的殺意是根本不容他忽視的——

    若劍有魂、刀有靈,那則這中原人的身後,定然已匯聚了各種蒼狼、猛虎、飛鷹,如獵食者一般帶著嗜血的凶光、定住了他的身形。

    他動憚不得、他竟動彈不得!

    戎狄漢子第一次感到了恐慌,且是看見自家大軍後還抑製不住的恐慌。

    他後撤了一步,江俊卻早料到他的動作,在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江俊便已經算出了少說五種奇襲策略:上路、下路、後路和左右兩路。

    戎狄是馬上民族,他們的彎刀可並不如無煙這柄小小的短刀鋒利靈活。

    戎狄隻後撤了一步,可他眼前的江俊卻好像被神明附身一般,速度極快地朝他撲殺過來,他手中的彎刀沒怎麽發揮上,就“叮——”地一聲脫手。

    而江俊衝他笑的時候,他甚至都沒感受到痛,便看著江俊臉上掛著笑容,陡然用力、將一柄奪命的小刀、從他的胸口拔出。

    鮮紅的血從他胸腔裏麵噴射出來,又如同灑落的楊花一般緩緩墜落。

    戎狄隻來得及捂著胸口、後退了兩步,指著江俊“令、令……令……”地說了半天,終於兩眼一翻、倒在地上,徹底絕了氣。

    “有勞秦老板照拂崔公子了,”江俊看著遠處慢慢冒頭的戎狄大軍,還有先鋒一隊戎狄臉上震驚的表情,他翻手、甩了甩短刀上的血珠,抬手一摸臉,眼中閃過興奮的精光。

    他動了動手,道:“無煙、接著!”

    “噌——”地一聲,一柄鋥亮的彎刀不偏不倚地直直插到了無煙麵前的土壤裏。

    無煙抬頭,卻見江俊已經不知什麽時候搶了一匹馬來、策馬而來,衝他伸出了手:

    “你隨我來——”

    無煙眼前一亮。

    然後他緊緊地握住了江俊衝他伸過來的那隻手,然後借力一躍上馬,穩穩地握著彎刀,跟著江俊殺入那群戎狄之中——

    “誒?”崔和悌驚呼出口,一雙眼裏盛滿了驚恐。

    那、那可是好大一群戎狄,江、江公子怎麽就……就敢帶著一個人、兩人一馬衝將過去?

    “崔公子放心,”秦深站在旁邊,微微笑著,耳朵卻在聽著各種聲音:“江公子不是英雄意氣的人,何況——還有肅北侯爺在後壓陣呢。”

    “肅北侯?!”

    少不得秦深看不見,不然一定能夠將崔和悌臉上那種帶著羞憤的複雜表情盡收眼底。

    至於戎狄這邊——

    他們根本沒料到一個中原小子竟敢這樣挑釁他們的大軍,策馬立在軍旗下的太尉呼赤爾和黃浮川將軍束鯊都臉上閃過了狠戾神色。

    束鯊眯了眯眼睛,當即便欲策馬出陣去殺一殺中原人銳氣。

    這小子竟當著這麽多部族的麵兒,折了他們一個紮束頭領!

    奇恥大辱!

    束鯊一動,軍馬便如離弦的箭一般急躥出去,呼赤爾伸出去的手,是來得及抓住被束鯊帶起來的風。

    看束鯊出陣,江俊則矮身策馬、帶著無煙以更快的速度朝前而去。

    而跟在江俊身後出現的肅北侯,原本是殺氣騰騰朝著戎狄的大軍壓過去的,看見江俊和無煙的身影,反而頓了頓。

    肅北侯方兆偉勒馬眯著眼睛看了江俊一會兒,忽然笑起來大喝了一聲“好”,然後命人從軍中牽出了一匹馬——

    “好小子!你們二人同騎不方便施展,且用這匹馬!”

    江俊回頭看了一眼,對無煙使了個眼色,稍稍降下了行馬的速度,待那匹肅北侯放出的馬跑得近了,無煙才一躍過去。

    兩人分而為二,一左一右朝著束鯊疾馳過去。

    “侯爺,我們——”

    肅北侯抬手,製止了他的副官,兩軍交戰將領既已出陣,野蠻如戎狄都還守著規矩,他們又怎能一味上前。

    何況,肅北侯嘴角不可抑製地上翹——那個殺入陣中的小子,對他的性子!

    束鯊策馬直接朝著黃浮川泥沼而來,他熟悉黃浮川的流沙和暗渠,速度雖快,卻也避開了容易陷入的汙泥。

    至於江俊、無煙,剛才見識過了秦深的手段,自然也在心中記下了黃浮川裏頭可行的道路。

    兩方人馬眼看就要短兵相接,江俊的馬匹竟然不慎墜入了流沙之中!

    “啊——!”崔和悌驚叫一聲。

    束鯊哪裏會放過這樣的好時機,他當即策馬朝著江俊這邊撲殺過來,一刀下來直劈江俊的天靈。

    而江俊則是看著那明晃晃的刀,麵色不變、甚至還微笑了笑。

    沒有人會不畏生死,束鯊警覺的時候,已經被無煙從後一躍而起、襲向了他的背部。

    束鯊不虧是戎狄的將軍,情急之下棄馬而下,沒有回身防護自己的後背、也沒有繼續撲殺江俊。

    ——因為他若回身接下無煙的殺招,那麽後背必定空虛,江俊又會圍攏上來。到時候腹背受敵,不若先棄了此局。

    誘敵深入、絕地反殺。

    束鯊一邊後撤,一邊若有深意地看了江俊一眼。

    似是找料到束鯊此舉,江俊突然抖了抖馬韁,同時輕喚了一聲“秦老板——”。那匹明明陷入了泥沼之中的馬兒,竟然猶如神助一般站了起來、隻朝著束鯊追去。

    崔和悌瞪大了眼睛,這時,秦深才款款一笑道:“崔公子稍安勿躁,畢竟秦深是個盲人,您方才一聲尖叫,險些叫秦深斷不準江公子的方位。”

    “唔……”崔和悌連忙雙手捂住了嘴,但還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江俊。

    那黃浮川的流沙和暗渠有多麽恐怖凶險束鯊早已得知,卻看江俊脫險,他也心下一驚,慌忙調轉馬頭意欲回陣。

    呼赤爾也再等待不得,當即揮了揮手下命令要大軍上前助陣。

    “戎狄小兒——”肅北侯大喝一聲,“你等既然出陣,如今算率先棄了規矩,到時莫怪爺爺們沒有給你們留下麵子!”

    束鯊、呼赤爾聽不懂肅北侯的話,肅北侯也故意用的是漢話。

    他一揮手,身後肅北侯府的士兵們如潮水般湧了上去。肅北侯本人衝在最前,手中一雙勾弋,揮舞得虎虎生風!

    呼赤爾知道此戰難了,咬咬牙也帶兵急下。

    可是見了鬼的是,他們戎狄的士兵明明已經避開了黃浮川的流沙暗渠、少不得不少戎狄還是會陷入沼澤之中,連著戰馬一起折損在當地!

    反觀中原人這邊,一群人毫無章法地撲殺下來,竟然毫發無傷、仿佛踩不到任何的暗渠!

    戎狄好戰、然而在流沙和沼澤之中,再好戰、也無法從泥沼中簡單脫身。

    不少戎狄的魁梧大漢,都是深陷泥沼之中,被撲上來的肅北侯府士兵,直接了結了性命。至於肅北侯,他從一開始就直取呼赤爾所在的位置,一路殺過去,劈出血路一條。

    江俊和無煙兩人困住了束鯊,無煙身形靈動善攻上路。而江俊則配合著無煙,吸引束鯊的注意力,要他不斷地分心、露出破綻。

    束鯊久經沙場,可也從沒見過如此狡猾的詭計。

    江俊穿過來的那幾個月裏,他身上有傷動不得武,卻可以將原主“江俊”曾經的記憶盡數熟悉,更可以看完“江俊”曾經沒能夠看完的書籍。

    兵家詭道,戰場計略。

    這些江俊早已諳熟於心,何況無煙的本領能夠發揮到何種地步,知道他將來成為了大將軍的江俊,自然最有發言權。

    束鯊應對不暇,身上、後背上已經有了多道傷痕。

    他怒瞪著江俊、嘴裏發出了“嗚哈呼哈”的奇怪聲音,手中的彎刀也越來越淩亂,眼中充滿了絕望和不甘心。

    但江俊卻還是那樣遊刃有餘,嘴角掛著一抹誌在必得的笑容,眼神,卻像是在看一個死人。束鯊和他身後的戎狄大軍必須死,一個都不能留,黃浮川的秘密——決不能讓戎狄知曉。

    征虜軍要大獲全勝,自然少不了黃浮川的一番設計。

    既然肅北侯誤會、既然呼赤爾和束鯊提前來臨,倒不如將計就計。

    而且,江俊偷空微笑著看了一眼快要靠近呼赤爾的肅北侯方兆偉——他看得出來,這位老侯爺應該同他非常投緣才是。

    若將來,恭王淩武舉事,肅北侯的支持,會讓羽城的局勢明朗起來。不至於像劇情中所言的那樣——一旦起事,白袍軍便會火燒王府,讓恭王斷絕了後路、隻能一路上京。

    在肅北侯斬殺了呼赤爾的同時,無煙手中的彎刀也正好插進了束鯊的喉管裏。

    束鯊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麵前的小個子。

    而江俊則笑眯眯地拍了拍無煙的肩膀,帶著滿臉無辜的笑容,衝束鯊道:“我說過,你們一個都別想走。”

    束鯊死不瞑目,呼赤爾頭首分離。

    戎狄大軍何曾見過如此陣仗——兩位主將瞬息斃命,他們想要逃、卻更多地消失在了黃浮川的泥沼、流沙之中,他們想要拚死一戰,卻終歸被肅北侯大軍生擒。

    “他奶奶的!”肅北侯看著那群被捆成粽子的俘虜,衝他們嘰裏呱啦說了一大堆戎狄語,聽見對方顫顫巍巍地回了幾句後,他怒不可遏地一腳踹在對方心窩上:“草你娘的熊玩意兒!沒見過?!啥玩意兒沒見過!”

    “你爺爺我得到了消息,不正是你們這群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東西,敢搶我肅北侯府的人!”方兆偉手中勾弋一丟:“什麽神兵,真他娘的難用——取老子的長|槍來!”

    一柄長|槍很快被遞到了方兆偉手中。

    “爺爺再問你一次,方煜珂,是不是被你們給劫掠走的?!”方兆偉用戎狄語狠狠地問,“爺爺的槍可不是吃素的,不想被捅成漏鬥,就他娘的說!”

    戎狄少說也有五六萬人葬身此地,剩下的俘虜沒一個人知道什麽方煜珂的消息。

    他們剛剛跟隨束鯊江俊、呼赤爾太尉來到此地,怎會搶掠什麽中原人,他們一個個不解地看著方兆偉,卻隻能看著這個惡狠狠的殺神,將他們的同胞戳成了蜂窩。

    江俊眨了眨眼睛:這位老侯爺還真是拚。

    “他奶奶的氣死我了!”肅北侯戳死了五六個戎狄之後,見對方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隻能氣呼呼地長槍一丟,當即一屁股坐地:“真是日了我的娘,那吃狗屎的臭小子到底去了哪裏?!”

    厲害了。

    江俊極為服氣地看了肅北侯一眼,老侯爺還真是真性情。罵起人來都這麽別致不俗:什麽叫日了“我的”娘。

    這時,正好方兆偉看見江俊,江俊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便上前恭敬行禮:

    “見過侯爺。”

    “你小子!”方兆偉卻又一骨碌翻身而起,“好小子!真是個好小子!老子縱橫北地二十多年,還真麽見過你這麽帶種的小子!”

    “侯爺謬讚了,小侯爺才是人中龍鳳,江某不過雕蟲小技而已。”

    “別提那個混小……唉?”方兆偉眼睛一亮:“你小子看來認識那小混蛋啊?”

    江俊便笑著做了個自我介紹,然後又將在恭王府上通方煜珂喝過酒的事情說了出來。哪知方兆偉聽完竟然愣住,江俊喚了他一聲“侯爺”後,才回神過來。

    “你就是江俊?”

    “我就是江俊。”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方兆偉揚天大笑起來,站得近江俊都被震得耳膜生疼:“好好好!虎父無犬子,小東西你可真給你爹長臉!走!相識是緣,我們喝酒慶祝慶祝去!”

    “……唉?”江俊反而愣了,“侯爺不擔心小侯爺了?”

    “他?”方兆偉哼哼一聲,“既然沒有在戎狄手上,那老子還擔心他什麽,惹出天大的事兒來他娘會收拾他,來來來,江俊小友,還有那邊那幾位朋友,走走走!我那裏有上好的酒!”

    崔和悌本想拒絕,看了江俊一眼之後,又猶猶豫豫地答應了。

    於是肅北侯一行人,浩浩蕩蕩從羽城的北門大搖大擺地進了城。肅北侯更直接將呼赤爾、束鯊的項上人頭,用長槍一挑、直接甩上了城樓。

    “告訴你們將軍——這是本侯送給他的大禮!”

    方兆偉為人瀟灑,他如此想一出是一出的行徑,江俊倒也明白了為何白袍將軍陳左夫會同他成為生死兄弟。

    路上,江俊才知道肅北侯這次出兵的原因。

    原來,是有人到肅北侯府上遞了消息,說方小侯爺被戎狄劫掠而去,正是朝著黃浮川附近行進。而方煜珂這幾日當真不在府中,問了跟著他的小廝,也說小侯爺出門去就沒回。

    區區戎狄,竟然敢欺負肅北侯府?

    當下方兆偉便帶兵出城追殺那些膽子大的東西,沒想到卻正好遇上了江俊和崔和悌。方兆偉雖然是個粗人,但也沒有看不起讀書人,對崔和悌倒是十分禮遇。

    而江俊也難得地有了機會一見那位侯爺夫人,她一身紅衣眉目十分精致亮麗,風風火火出來,先是狠狠訓斥了方兆偉的魯莽,然後又變臉一般衝著江俊等人和和氣氣。

    “江公子是吧,久聞江公子大名,一直未能得見,今日一見,果然是少年英豪、氣度不凡,讓人敬佩。倒不知比我家那個小崽子——強上百倍!”

    “夫人客氣,小侯爺也有一身好武藝。”

    他們夫妻二人都是直爽人,說話做事都讓江俊覺得舒服又新奇。須知在天下貴胄、皇親國戚、高門望族中,可少有他們這樣“可愛”的人。

    崔和悌不知為何一直不大自在,笑得極為勉強,卻也不好拂江俊麵子。

    “崔公子受驚,不妨先到客舍小住?”侯爺夫人提議。

    “不!不用了!”崔和悌卻好像受驚了一般,整個人跳起來,突兀的讓整個侯爺府的人都看向了他的這邊。

    江俊也挑了挑眉,怎麽——崔家公子似乎很是畏懼肅北侯府?

    “……我、我隻是有些,有些累了,也、也不好叨擾侯爺和夫人,我、我……”

    “崔公子,眼下戰事在即,你一個人若是從羽城出去,難保再次遇上戎狄。肅北侯爺的為人眾所周知,你就暫住在此處,等聯絡上了你的家人,再走不遲啊?”

    江俊走過去,溫言勸了勸。

    “我……我不能去江公子府……不,我是說,去王府中借住嗎?”崔和悌看著江俊,眼中閃過可憐兮兮的光。

    江俊:……

    他倒不知道,崔家小公子是這樣一種白兔性格。

    “不、不可以麽?”

    “也、也不是不可以,”江俊頭大,看著崔和悌泫然欲泣的臉,總覺得對方下一秒就要變成哭唧唧的小白兔:“但是崔公子,不日我便要出征,你留在王府中,也隻怕不太方便。”

    “唔……”

    “若崔公子願意,可到我那裏小居,”秦深微微笑,“不過崔公子,你是好人家的男兒,已經中舉,算得上是半個仕人,流連酒肆,傳出去也不是好聲名。”

    崔和悌紅著眼睛,看著江俊半晌,終於咬咬牙點頭:“那、那就有勞侯爺和夫人了。”

    等人將崔和悌送走,肅北侯便搬上來了大堆酒壇子,他豪氣地拍了拍酒壇:“江公子,老夫今日認識你這麽個小友,當真高興!今日我們不醉不歸!”

    無煙剛想開口說自家少爺酒量不行,可江俊卻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再提。

    江俊先應下來,然而等侯爺夫人親自給他倒酒的時候,他卻站起身來,直接取過了一壇子美酒,拍開了封泥、抱在懷裏:

    “原本,江俊不勝酒力,可是聞到了侯爺的美酒,當然要痛飲三百杯。隻是——江俊身體尚未複原,陪不了王爺豪飲,這壇子酒——就當是江俊先給侯爺賠禮!”

    說著,江俊端起酒壇子就倒,一仰脖子豪氣地喝了下去。

    酒液順著喉管灌下去,更多的卻灑落在江俊的頸項、衣襟。雖然有些浪費,可根本架不住那股子豪情,讓人看了隻會覺得爽快、想要跟著恣意!

    肅北侯先是一愣,然後便鼓起掌來:“好!好小子!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你!”

    他也豪爽地拍開一壇子酒,和江俊對飲。

    殊不知,江俊灑掉的多、喝得少。一切不過是做做樣子、一場豪飲賺了朋友,更能免去了之後的觥籌交錯,而肅北侯、卻是十成十地入了江俊的戲。

    “呯呯——”兩聲,兩個酒壇子同時落地。

    江俊和肅北侯紛紛豪氣地一抹嘴,相視而笑、笑得十分暢快歡愉。

    如此,一場酒席,賓主盡歡而杯盤狼藉。侯爺夫人跟著去後堂休息,而肅北侯高興得差點當場和江俊拜把子、結了兄弟。

    這時,肅北侯府的管事卻匆匆進來,悄悄地對肅北侯附耳幾句。

    “嗬嗬嗬嗬哈——嗝……”肅北侯笑,笑到一半卻打了個酒嗝:“江、江公子,你還真是個寶貝,怪、怪不得才半刻不在,你、你家王爺就來找我討人。”

    淩武?

    江俊臉上一喜,他送李吟商回來了?

    不一會兒,江俊就被微笑著的恭親王塞進了他富麗堂皇的馬車,然後微笑著同半醉的肅北侯告別了。

    然後,江俊就被咬了。

    “唔唔唔喂!!”江俊捂著脖子怒氣衝衝:“很痛你知不知道!”

    “……”恭王卻摟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聲音悶悶的有些委屈:“你喝酒了。”

    “沒喝多少,”江俊將自己的小伎倆告訴恭王,卻還是抬起袖子來聞一聞,疑惑道:“難道是太臭了?”

    “不臭,當然不臭,”恭王埋在他懷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你身上的味道,永遠比天下最好聞的酒還要醇香迷人,隻是——”

    “隻是?”

    “隻是你為什麽同他喝酒?你都沒有和我一起喝過酒!”恭王抬頭,滿臉不滿地瞪著江俊:“你身體漸漸複原都是我的功績,你不感謝我、陪我喝酒,竟然還同外頭的野男人暢飲!”

    “噗嗤——”江俊忍不得笑著戳了戳恭王的嘴角:“你舍得用大酒壇子灌我?”

    “……我舍不得。”

    “那不就結了,”江俊笑嘻嘻地摟住醋唧唧的淩武童靴:“也沒見我陪著肅北侯吃葡萄、喝葡萄酒、欣賞月下美人圖啊?”

    淩武眼前一亮。

    “有些事兒,”江俊湊過去咬了咬淩武的耳朵:“我隻同你做。”

    淩武亮著眼睛、彎起了嘴角,轉過臉來叼住了江俊的嘴唇:“嗯,最好每天都做一做。”

    “……沒正經!”

    “那我同你說點正經的?”淩武似乎被哄好了,圈著江俊笑嘻嘻地說:“你猜猜方煜珂去了哪裏?而遞到肅北侯府的消息,又是誰遞的?”

    “你都這麽問了——”江俊扁了扁嘴,用手肘拐了淩武一下:“那肯定就是你,你還瞞著我,看我算計來去,你在偷著樂吧?”

    “哪敢?”淩武用下巴蹭蹭江俊:“方煜珂確實是二姐找人引走的,但崔和悌被劫持之事我可並不能知。至於你想什麽時候收拾那幫戎狄,我可沒有未卜先知的本領。”

    “一切,隻是恰好而已。”

    淩武圈著江俊,微笑著看著黑夜中馬車奔馳的前方——

    恰好讓他帶走了方煜珂、恰好讓肅北侯出來相救。

    恰好,讓他重生一次,遇見了江俊。

    這麽恰好,剛剛好。

    “對了,崔和悌的性格這麽柔……”江俊猶猶豫豫地開口:“似乎——不可用?”

    他知道恭王明白他的意思,既然淩武是重生的,想必知道未來的新皇後——岩羅郡主顏氏的秘密。

    “容妃崔氏不可用就不可用吧,你沒要忘了那是在後宮之中,後宮中的女子,可從來不乏比崔氏這樣的人物,”淩武眯著眼睛:“且利用崔家,倒不如一箭雙雕,做個兩全之計。”

    “什麽兩全之計?”

    “你忘了敏妃嗎?”淩武道:“敏妃的出身,可絕對高過崔家,也能夠在京城,翻出一番風浪。”

    江俊一愣,他倒是忘記了這一茬。

    “而且……”淩武的聲音帶著幾分蠱惑:“你不想報當年青宮嘩變的仇嗎?你不想——替你那些玄甲衛的兄弟們,抱個不平麽?”

    江俊想,他當然想。

    敏妃姓韓,來自韓家,中軍都督府韓俊誌,便是她的父親。

    前仇往事一並湧現,江俊倒是突然明白了恭王的心思——利用韓家來牽製淩承、岩羅郡主,當然要比崔家更來得痛快容易。一石二鳥、一箭雙雕。

    淩承原本就對外戚忌憚,若是利用得好、兩敗俱傷。

    不僅僅能讓淩承和顏氏生隙,更能讓淩承對韓家痛下殺心。

    “嘖嘖……”江俊感慨萬千:“沒想到你恭王爺壞起來,還真是壞得能捏出黑水來——稍稍動點心思,你可把這整個韓家都算計了進去。”

    “我算計的從來都是天下,”淩武也坦然承認,“不過現在,本王還想算計算計,你江公子的心——是不是同本王一樣,想要做些隻能同你做的事情。”

    “喂——唔唔唔?”

    江俊被撲倒的時候雖然有些不甘心,卻還是欲拒還迎地陪著淩武在馬車上胡鬧了一遭,誰讓他——不忍心拒絕呢?

    理智上,江俊隻能告訴自己,他明天恐怕要顫抖著腿、去見上官塵了。

    作者有話要說:  噫——我好甜,淩武是個妻管嚴。

    今天的我也是如此肥肥口口、粗粗|長長呢~哎嘿嘿,終於開始打仗了我好高興(你個好戰的!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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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武:肅北侯我同你講,寶貝這個詞隻有我才能用。

    方兆偉:???

    侯爺夫人:嗬嗬。

    方煜珂:江俊你……還我的小白兔,朋友妻不可欺,我跟你講……你——爸爸!我要參軍!我也要上戰場表現我英姿颯爽英武無敵的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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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深小天使:汪~哼——

    (我還是沒想到小天使能有什麽好攻配得上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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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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