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將軍威武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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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將軍一句話就把江俊說傻, 呆呆愣在當場,筷子上夾著的半個餃子掉了, 也沒覺察。

    “爹想了很久, ”老將軍複歎一口氣, 道:“當年爹受封做了這個鎮國大將軍, 一來確實有建功立業、保家衛國的一腔熱血在,二來, 也是為了你和你娘。”

    “江家根基不穩, 朝局動蕩不安, 隻有做武官,才能夠打破被那些高門望族一手遮天的朝堂格局, 才能夠為你們娘倆,劈出一片和平寧靜的安生之地。”

    老將軍說著,又狠狠灌了一口酒, 苦笑一聲:“隻是當年為父考慮欠妥,一心想著撐起這個家, 卻忘記了——當兵的上戰場殺敵, 對等在家裏的人來說——是何等的煎熬和憂心。”

    江俊默然,衛五卻隻是笑了笑, 給老將軍滿上了空杯子:

    “將軍夫妻感情甚篤, 隻是夫人, 想必也沒有您想的那麽脆弱。這將軍府的一草一木,隻怕大多、出自夫人的手筆吧?”

    老將軍訝異地看向衛五,眼中滿是“你怎麽知道”的疑惑。

    衛五勾起嘴角:“早聽聞江南林家在風水堪輿之上久負盛名, 今日一見,林家的小姐心中果然也具丘壑,府上的一草一木皆見旺盛,大局上更是極妙的行雲流水之格局。”

    “衛公子還懂這個?”老將軍看了看整個院子,想起什麽似的,又歎了一口氣道:“唉——俊兒他娘嫁給我,還甚至沒享幾天福,就早早去了……”

    老將軍唏噓了一陣之後,歎了一口氣,才重歸正題:

    “俊兒,爹並非是臨時起意,這件事兒在我心裏轉了很多次了。隻是今日正好你回來,爹便想要問問你的意思——正好衛公子也在,你把你娘的事都告訴他了,想必也不用避嫌。”

    江俊丟給衛五一個“嗬嗬”的眼神,他可從來沒有告訴過衛五什麽他娘的事兒。

    “你的叔叔伯伯們,雖然在朝中也為官,但是卻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官,升遷上也絕礙不著上頭那幾位的事兒。他們對江家盯著不放,不過是因為你爹我這個鎮國大將軍的位置,”江父自嘲地笑了笑:“而且,加上從前你跟著廢太子的那些事兒,在這一朝、總歸是不太好。”

    “爹——!”江俊忍不住截口,他悄悄地瞅了衛五一眼,心想爹你可住口吧,“廢太子”淩威的親生弟弟就坐在你麵前呢!

    “況且,你當時在軍中當差,”老將軍搖搖頭,滿臉無奈:“爹總想著要幫襯自己的兒子,也為你謀個好前程,大約也正是因為如此,旁人才會覺得我們江家不安分吧……”

    老將軍的聲音在空曠的小院中帶著一點空靈地響起,落雪無聲,院牆之外的街巷裏,煙火燃盡、孩童漸去,整個將軍府漸漸安靜下來,隻有溫酒的小火爐中發出了輕微的脆響。

    原來當年之事竟是這樣。

    江俊從前不懂,一直以為父親是個對軍功、地位極看中的人,為了家族榮辱興衰不惜犧牲一切——甚至用自己的婚姻,去換取江家在朝廷風雨飄搖之中的穩固長久。

    如今,江俊卻明白了,原來無奈之舉背後,並非是源自於利益的考慮,而是在擔心家人的安危,擔心他若倒下,便沒有寬厚的肩膀——能夠為他遮風擋雨。

    畢竟青宮嘩變之後,隻能病臥在床的他,確實需要人保護。

    不過……

    江俊勾起嘴角笑:“爹,我正好也對你有話說。”

    “對對,是啊!俊兒你剛才想說什麽?”

    江俊“嘿嘿”一笑,臉上充滿了揶揄的表情,笑道:“我們父子心有靈犀,剛才——我正好也是想要勸父親辭官歸隱。”

    “誒?”

    這一次輪到老將軍呆住,衛五在旁邊看著,發現他們父子外貌上相似的成分不多,這等呆愣的表情,倒真是如出一轍。

    江俊呆愣的時候忘記了筷子上吃了半個的餃子,老將軍竟然也“如法炮製”。

    衛五忍笑,決心做個乖巧安靜的“童養媳”:不發一言、不置一詞,帶著得體的笑容,看著江家父子兩人。

    其實江俊在來京城的路上,就已經有了這樣的打算。

    尤其是在淩承當著征虜大軍的麵兒,對他說出了那番話之後,他更是下定了決心要讓父親辭官。

    江家在京城原本就是個尷尬的存在,鎮國大將軍雖然位高,卻距離皇權到底還是差了一截。況且鑾儀衛內大臣是尹家的姻親,五軍都督裏頭的韓峻誌又是宮中敏妃的父親。

    武官這邊的關係照樣錯綜複雜、盤更錯節。

    最要緊,是江俊不想父親和江家,卷入來年江南開春的那場大亂。

    劇情上說的清清楚楚,江南在經曆了瘟疫、霜凍之後,第二年開春便遭逢了水禍。淒溪上遊決堤、塵湖漫灌,江南一帶的百姓都無端遭了一場洪澇,大片良田被淹,春來剛剛插下的秧苗全部被水衝走,注定這年要顆粒無收。

    偏偏朝廷發放的救濟錢糧還出了差池,不少百姓因此成了災民、饑民,民怨重起來就加入了塵湖附近的水寨,成為了水賊。

    這股力量一旦形成,就會變成塵湖水禍。

    而原來劇情上寫著的,塵湖水禍,皇帝淩承便是派了鎮國大將軍江近天前往江南鎮壓,一箭雙雕地除去了塵湖的水禍和江家。

    說來,皇帝的這道聖旨,還是尹氏親自去找尹正向皇帝求來的。所以江俊說,江家的敗落、抄家籍沒,和尹氏脫不開關係。

    不過此刻江俊當然不會把之後的事情告訴父親,他隻是笑著衝父親道:“爹你從前擔心我,想著要為我苦苦支撐,如今,你看兒子也已經長大了,傷病也好了,你大可以放心了。”

    他把好話都說盡,原本以為還要據理力爭、強辯一番,倒是沒想到老將軍自己生了去意。

    江俊樂得輕鬆,沒說幾句就和老父親達成了共識。

    “雖然有些難,”話都說開了,老將軍抒懷起來:“但是為父會盡力一搏,若能成功,我會帶著你母親的遺物回江南去。為父曾經答應過他,要在一切結束後,陪著她回到江南的家鄉中,置購幾畝薄田、共話桑麻。”

    “那可真是好,”江俊把盞,眯著眼睛衝著父親舉了舉杯:“那我就先祝爹馬到功成、一路順風了!”

    老將軍看著兒子,不知為何鼻頭一酸,他笑起來,眼中卻水光閃閃、抬起杯子來同江俊碰了碰,道:“俊兒是真長大了——”

    “那當然!”酒杯清脆地碰在一起,江俊拉起衛五的手,十分嘚瑟地衝老將軍笑道:“兒子連兒媳婦都給您討來了,當然是長大了!”

    “臭小子……!”老將軍笑罵一句,卻還是樂嗬嗬地把那杯酒飲盡。

    一頓飯吃得和樂融融,老將軍胃口大開、一個人吃完了兩個缽裏的餃子,打著飽嗝小口小口地喝著酒,看著江俊和衛五,臉上露出了一種老懷安慰的笑容來。

    許是醉了,老將軍拉著衛五又說了好多掏心窩子的話,大大小小都是和江俊有關的,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要衛五照顧好江俊。

    衛五一一應下,看模樣倒是聽得極其認真。

    不過偶爾一個極為炫耀的眼神丟過來,還是讓江俊恨得牙癢癢——他爹這態度,簡直就跟嫁女兒似得,哪裏需要將他小時候的事情都告訴衛五?!

    借著酒勁兒,老將軍拉起衛五站起來:“衛公子,來來來、老夫和你極為投緣,也正好有東西要送給你!算作謝謝你這些日子照顧俊兒的酬謝!”

    “爹你小心腳下——!”江俊看著江近天搖搖晃晃的樣子,忍不住過去扶住他,卻被老將軍一把握住了手:“你小子,手怎麽這麽冰涼!也別杵在這兒了,你到書房去等我們。”

    說完,老將軍帶著滿臉酡紅,嫌棄地推開自家兒子,朝衛五招了招手,臉上的表情活像是拐賣鄰家小孩的怪叔叔:“衛小子,來來來——我們走。”

    無奈地搖了搖頭,江俊看著衛五同老父親去後,才縮了縮脖子,交待家中下人過來收拾碗筷,這才裹緊狐裘躲到父親的書房之中去。

    屋子裏生了爐子,進去之後不一會兒就暖和起來,江俊搓了搓手、東張西望。很快,目光就被書案上那個木匣子吸引。

    老將軍的書房他很少進來,書案上的東西他也很少碰。

    但那個木匣子,江俊卻隱約有些熟悉,並非是源自劇情的熟悉,而是一種回憶。那種回憶並不深刻,但是卻在原主的記憶中占據了很重的分量,讓江俊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碰那個匣子。

    在手指碰觸到匣子邊緣的時候,江俊一震,隻感覺仿佛有什麽東西順著指尖飛快地湧入身體裏,然後在腦海中扯斷了某根弦之後,又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記憶如潮水般湧來,江俊愣愣地看著那個木匣子,手指翻動,打開蓋子、看見了裏頭靜靜躺著的那柄玉劍,玉質通透,劍柄雕刻著的蘭陵王入陣圖栩栩如生。

    這是他母親的陪嫁之物,也是他父親此生最珍愛的東西。

    在原主的記憶裏,小時候曾經不小心碰過這個匣子一次,從來不對他發火動怒的父親都忍不得對他大聲吼了起來。

    輕輕地碰了碰劍柄上那一串流蘇的劍穗,不出意料地在某個地方摸到了一個小小的坑。

    那便是小時候的原主碰觸之後留下的痕跡,玉劍脆弱,也難怪老將軍當時會發那麽大的火兒。

    正在江俊摩挲著那柄玉劍、嘴角掛起微笑的時候,書房的大門卻忽然被從外頭粗暴地推開了,站在門口的女人如同一團烈火一般闖進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尹實他算什麽東西!他憑什麽對我這麽說話!他以為他是什麽東……江俊?!”

    女人尖叫的聲音令江俊立刻就皺起了眉頭,臉上忍不住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你怎麽會在你爹的書房裏?!”

    尹氏十分狼狽,火紅的裙子上沾滿了汙泥,發髻淩亂,臉上甚至還有抓傷,一雙靴子也已經被雪水浸透。

    江俊並不作答,隻是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來,看著尹氏冷笑一聲,轉身就想走。

    “你給我站住——!”

    尹氏怒火中燒,正愁沒人出氣,她一把抓住江俊,陡然拔高了聲線吼道:“我在問你話你沒有聽見嗎?!你那出身高貴的母親,就是這麽教你用這種態度對長輩的嗎?!”

    “長輩?”

    江俊冷笑一聲,像是聽見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他沒躲、反而任由尹氏揪著他的前襟,俯身下來逼視著尹氏:“就憑你,也配做我的長輩麽?”

    “放肆——!”尹氏抬手就想要給江俊一個耳光,可是抬起的手卻被江俊穩穩地扼住。

    “尹燕,十年前你憑借家門關係嫁入江家,是你一廂情願地倒貼。父親待你雖不親厚,卻也不薄,你待我——為何要如此苛刻?”江俊冷笑著看向尹燕:“就因為你得不到的,所以你就要去毀掉麽?”

    尹氏一顫,卻還是咬牙、惡狠狠地瞪著江俊:“放開我你這個小賤人!”

    “嗬——”江俊怒極反笑,一把甩開了尹氏的手:“吟香樓的殺手、歲錦密林的殺手,還有讓我去征虜西路軍中,更指使毒童子給我下毒、想要讓我死在軍營。”

    “這些,一樁樁、一件件,尹燕,你還指望我把你當長輩?!”

    “你、你不要血口噴人,沒有證據,誰管你胡說八道什麽!”

    “沒有證據?”江俊從袖中取出了一個小小的竹管,慢條斯理地展開,然後丟到了尹氏的麵前:“這是千崇閣的三當家張千機給我的密信,萬老大和管家做了什麽交易,上麵寫的可是清清楚楚。你要不要找萬老大過來對對詞兒?”

    尹氏眼中有慌亂一閃而過,卻強自鎮定下來強辯道:“那也是管家的事兒,同我有什麽關係?難道我從尹家帶來的人,就樁樁件件都是我指使他幹的嗎?”

    “那我這裏,還有管家的一封辭呈,”江俊笑著露出了一個信封給尹氏看:“他原本就是江南的大才子,為你們尹家鞠躬盡瘁,最後卻要被你這個蠢婦害死,他不想再幫你作惡了,昨日、已經離開了江家。”

    這個消息讓尹氏如遭雷劈,怪、怪不得,她剛才回來並沒有看到管家,還隻以為管家小年夜回家過年去了。

    不過細細想來,管家出身賤籍,哪裏還有什麽家人。

    “千崇閣……管家……”尹氏委頓在地,喃喃重複了一遍,眼中陡然閃過了一絲兒瘋狂,她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指著江俊的鼻子尖叫道:

    “是你、是你設計的!是你這個小賤人設計的——!是你、是你讓我在皇宮出醜,是你——是你故意讓睿兒……”

    “哼——”江俊冷笑一聲:“我是很想設計你,不過尹燕,你未免也把自己想得太好了一些吧?我江俊憑什麽,要為了你這種惡毒下賤的東西,勞心傷神?”

    尹氏的嘴唇抖了抖,臉色雪一般白。

    “你能有今日,眾叛親離,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與人無尤。”江俊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就準備離開,臨走之前,還是想繞開尹氏去把木匣子帶走。

    那是他母親的遺物,又是老將軍的最愛,當然不能同這個瘋女人同處一室。

    然而,

    尹氏看江俊一動,她便也跟著搶步上來,在江俊抱起木匣子的同時,她也劈手想要去奪那個匣子,嘴裏還嚷嚷著:“小賤人,我今日定要同你同歸於盡!”

    他們兩人爭搶著,那邊、老將軍同衛五卻正緩緩朝這邊走。

    也不知道老將軍送了衛五什麽東西,衛五那張帶著“麵皮”的死|人臉上竟然也露出了藏不住的笑容,直到了現在,他還在推脫:“怎麽好拿您這麽貴重的東西!”

    “哈哈哈哈——”老將軍擺擺手,“嘿,也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啦,反正你是俊兒的朋友,將來若是不好意思留著,等俊兒成親的時候,你再送給他娶的丫頭就是了。”

    衛五抿嘴點點頭,眼中充滿了笑意。

    他們走到了書房門口,卻聽見了女人的高聲尖叫:“江俊!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死了不要緊,隻要你死了——睿兒將來也就無憂了,今天你休想走出這道門!”

    老將軍和衛五的臉色俱是一變,老將軍甚至還快上衛五兩步,直接上前來劈手推開了門:“尹燕,你在說什麽瘋——”

    “呯——”地一聲,有什麽東西擦著老將軍的耳畔飛過。

    然後極為清脆的聲響傳來,在場眾人都看見了,被大雪覆蓋的雪白台階上,陡然多出了一大串、碎裂成塊兒的玉器碎片。

    像這個已經四分五裂的家庭,覆水難收。

    作者有話要說:  呼呼~寫得我反正是爽了,不做就不會死。

    老將軍:你收著,反正等將來俊兒結婚了,你就送給他媳婦兒。

    衛五:他媳婦不就是我麽:)

    老將軍:嘻嘻嘻嘻,來來來,小夥子我給你看個寶貝!

    衛五:……

    江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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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裏是存稿君上線的第一天qaq所以感謝什麽的等我回來一起感謝吧麽麽紮~

    猜猜看吼,老將軍送了什麽羞答答的東西給威武武~(*/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