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將軍VS同袍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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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澗是在頭疼欲裂中醒來, 醒來時屋外正淅淅瀝瀝的下著雨,他半坐起身捂著自己的額頭回想著昨夜之事, 正當他要覺得隻是夢一場時,目光觸到淩亂的榻間。

    雙目大睜, 整個人如遭雷劈,昨夜模糊的記憶和刻骨的歡愉潮水一樣洶湧襲來, 他顫抖著將衣服隨意的一裹,就翻身下床跌跌撞撞的撲到窗邊打開木窗。

    帶著水汽的涼風撲麵而來,入目皆是綿綿的秋雨, 高低錯落的房屋樓閣在朦朧的雨中若隱若現, 空寂的長巷遠處的大街都無一絲人影。

    他一拳砸在牆上, 又狠狠的甩了自己一掌。

    我都做了些什麽?

    沉醉時情感恣意放任,蘇醒時卻陷入重重枷鎖。謝宣雀躍的眼神和女子皎皎的容貌在他腦海輪番滑過,濃烈的愧疚和隱秘的歡喜在心底交雜出現。

    他坐回榻上。

    前麵等著他的是萬丈懸崖,再往前一步就要粉身碎骨。但是粉身碎骨他也願意。

    他為之痛苦的事情,昨日之前還是死結的事情,被他的放任找到了突破的口。

    他一點一點整理思緒。她和他有了這樣的親密, 那就不能再嫁給謝宣了,所以當務之急是退婚。若是她不願呢?一想到這樣的可能, 胸口又悶悶發疼。他的目光觸及到桌上多出來的東西, 一個精致的小玉瓶。他這才反應過來鼻尖縈繞著淺淡陌生的藥香, 他拿過藥瓶一聞,果然是一樣的味道。

    他猛地從床上站起,心跳如擂鼓。

    他和她…, 她還幫他上藥。這意味著什麽?又將模糊的記憶翻檢,修長的手臂環住他的頸,溫軟的雙唇親吻他的下巴,她是不是也對他?

    人影殘影一樣掠出窗外,飛鳥一樣投身到綿綿的雨中。渾身濕透的青年一路來到深巷的小院,臉上還帶著自己所不知道的淺笑,眸中也是星光隱現。

    但是小院的門卻大開著,露出沉默立在雨中的照壁。他疑惑的走了進去,正好有一個人普通的婦人從房中行了出來,看見他之後愣了愣。

    秦澗鋒利的眉微微蹙起,聲音沙啞的道:“我找白姑娘。”

    婦人反應了一瞬,噢了一聲,才回答道:“他們晨時就離開了。”

    心跳加快,沙啞的嗓音變的急切:“離開?去了哪裏?”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家老爺讓我過來收整屋子,說是租住的人已經離開…”

    秋雨綿綿,這一刻卻有如針刺,烏黑的發絲貼在一瞬間蒼白的臉上,秦澗朗目之中茫茫然然。他已經聽不見廊下的婦人在說著什麽了,剛上雲端卻一腳踏空,隨即墜入無盡的虛空,昨夜才平息的暗流又開始驚濤駭浪的洶湧翻滾。

    疑惑,茫然,無措。

    風雨之中,黑馬飛馳出城。但是沿著大道行了一刻,路分歧途,匆匆選了一側,不多時又分歧途,如此往返直到暮色四合,馬上的人才勒馬停住。雨早就停了,地上一片泥濘。

    四野茫茫,大道八方,馬上的人凝固成一尊木雕。

    *

    昨夜寅時。

    如水銀傾瀉的月光透進窗戶時已經微弱黯淡,偶有流雲遮蔽,更是一片烏黑。

    榻上垂下修長的雙腿,隨即瑩白的赤足踩向地麵,微弱的月光中隱隱約約看見婀娜的身影彎腰,一隻纖細的手勾起地麵淩亂的衣衫。

    片刻之後,衣衫重歸整齊的人在桌上留下一樣東西,就向窗邊行去。木窗無聲打開,寒涼的夜風乘機鑽進屋內。這樣細小的動靜似乎驚擾了沉醉昏睡的人,含含糊糊的低語了幾句。

    窗前的人影一頓,又在朦朧的月光中返回塌邊。

    月光湧進,男人的麵容也清晰可辨,他臉上的傷疤在夜色中有些猙獰。素手在傷疤上輕輕滑過,隨即拿過剛剛放在桌上的藥瓶。

    榻上沉睡的人似有所覺,又開始含糊低喃:“白姑娘…白姑娘…”

    即使是在睡夢中,他的眉頭也緊緊皺起,似乎淪陷在什麽壓抑和痛苦中。

    幾近於無的輕歎消散在夜裏,人影俯身在睡夢中的人唇上落下一吻,輕聲低語:“不會讓你為難,不會讓你陷入難堪的境地。”

    *

    辰時已至,晨光微明,天際卻無金烏探頭,陰雲籠罩著整個天幕。

    小院的書房之中,侍女將一封書信呈給書案之後長身而立的女子:“小姐,當日夫人所寫退婚的書信找出來了。”

    立在一邊的老人詫異抬首:“小姐要退婚?那…”

    接過書信的女子眉目淡淡:“而今隻要查清老將軍所去何地因何受傷,已不必利用婚約之事接近他們,否則泥足深陷,於人於己都不利。”

    十三叔沉默一瞬,問道:“如何查?”

    謝府畢竟是將帥府邸,守衛森嚴,輕易進出不得。

    “我自有辦法。”

    女子話音剛落,門外又匆匆行進一人,急聲道:“小姐,剛剛來信,說夫人離開越國來了吳國,但是中途病倒了!”

    片刻之後,車馬急急而出,在不知何時下起的小雨中匆匆往南而行。

    *

    一月瞬息而過,車馬終於趕到吳越交界的一處小鎮。

    鎮上房屋青瓦白牆,清澈的水道交錯的穿行其間。

    臨水的客棧之內,身體有些虛弱的美麗女人靠在床頭,厲聲問著剛剛趕到的女兒:“阿微,你既然已經打定主意退婚,又以這個當借口去接近他們,可有想過最後如何收場?又該怎麽再次言說退婚之事?”

    侍女自小跟著白慎微,此刻見此為她辯解:“夫人,小姐從未主動提過婚約之事,是謝府那邊先私議紛紛然後傳了出去。而且小姐在來尋夫人之前已經準備明言退婚之事了。”

    “真的?”

    “小姐自小長在夫人身邊,夫人還不了解小姐的性子嗎?”

    白慎微靜靜的順著女人喘息起伏的胸口,聲音低低的道:“都是女兒的錯,讓娘擔心了。”

    女人伸手握住女兒修長柔軟的手:“不管如何,我此行卻也正好有借口再提退婚之事了。娘明日就修書一封,說本打算親至商議婚事,可是奈何不良於行,又不舍你遠嫁,你也不願長離我身邊,婚事就此作罷,再備上厚禮。”

    白慎微低垂的眸中湖水一樣波光盈盈,她靜靜的伏在了女人的懷中:“娘不必如此。”

    女人順著她批拂如鏡的長發:“你是我女兒啊。”

    見母女二人似有親昵的話要談,侍從知趣的全退出房外。

    女人接著說道:“烏圖將你父親引出關外,他重傷而歸,後來不治而亡。娘知道你是怕娘鬱恨堆積,才隻身北上,殺烏圖報父仇。後來又有你父親留下的暗探傳信說此事和謝老將軍有關,阿微,你還未出身娘就與他們一家早有往來,謝家一家忠直剛正,是斷然不會謀害你父親,此事恐怕另有不便言說的隱情。亡者已去,娘的心中你最重要,此事不要再查了,跟娘回越國吧?”

    伏在女人懷中的女子起身,輕柔的低語:“此事已經有了眉目,娘放心,此間事了我就再也不離開娘了。”

    女人無奈,此事是她心中難解的結,女兒定然是猜出了,所以執意要查清。從女兒小時候她就和丈夫兩地分離,父女的感情並不深厚。

    她輕歎一聲,看著女兒眼底的青色,疼惜的道:“來陪娘睡一會兒吧。”

    床上的紗帳垂落,樓下的流水潺潺。

    短短逗留幾日,從越國而來的人又緩緩往來路歸去,一匹黑馬帶著主人護送著車馬過了邊境,才又往北地匆匆返回。

    *

    急景流年,幾月光陰飛快流逝。

    浠水關已經滴水成冰,朔風凜冽。獵獵的寒風中,長龍一般的一支黑甲軍從茫茫的野地馳往連綿的營地。

    到了營中,當先一人身姿矯健的翻身下馬,他身上的鐵甲嘩嘩作響。

    大掌取下頭上的頭盔,露出了冷硬的俊容和如同寒夜冷寂星光一樣的雙目。短短幾月時間,原本清雋散朗的男人就變成如今的模樣。

    留在營中的親兵疾步跑到跟前:“將軍,有人拿著你的私令來找你,屬下將他引到了你的帳中。”

    秦澗頓住,靜立原地,私令他隻給過一人。

    那個讓他輾轉反側折磨他的人,那個讓他嚐過痛苦也嚐過極致歡愉的人。

    當日他深夜回營,旁敲側擊試探謝宣她的去向,對方卻皺著眉說他也不知,隻道晨時謝夫人遣人去尋她過府,正好遇見他們匆匆離開,隻留了一句家中急事。

    他先是擔憂,何事匆匆離開?連隻言片語都不曾留下?可是等了一月也沒有消息,等了兩月也沒有來信。三個月,他的心漸漸木然,也漸漸清醒,開始將她的事情來回的想。

    殺烏圖,又隻身往浠水關,明明是謝宣的未婚妻子,卻和他…她要是不願,肯定是能反抗的,可是沒有,這一切行為都太過異常。

    當時被洶湧的感情衝昏了頭腦,此刻卻一點一點浮現了上來。

    她要做什麽?她當他是什麽?!

    秦澗大步流星的往帳中行去,到了帳前,手微微抬起,卻又害怕著什麽。可是還有什麽可害怕的?

    明明滅滅的情緒又洶湧起來,他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卻原來是那些情緒在暗處蟄伏。

    他深呼吸一口,寒涼的空氣如冰針一般吸進肺腑,也將他紛亂的腦子激的清醒了幾分。大掌掀開簾子,也看見了正對著他,站在房中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