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將軍VS同袍未婚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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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幕下洶湧的雲層醞釀多日, 終於降下了鵝毛大雪。寒風呼嘯怒號,大雪激舞飛揚, 四野很快雪白一片。

    茫茫雪原,千軍萬馬如凝固的礁石一般靜默對峙。軍旗在寒風之中獵獵招展, 兵甲都閃著銳利的寒光。

    三軍對陣,中軍發令。密密麻麻的軍陣之後, 雪原高地之上,神情冷峻的旗手高揚令旗,劃破風雪。

    下一刻, 呼嘯的寒風之中傳來響徹雲霄的擂鼓鳴金之聲, 隨著密集雄渾的戰鼓和悠遠嗚咽的號角, 金戈鐵騎如同海浪一般排山倒海洶湧奔騰的交匯到了一起。

    吳蒙雖然和議,北蒙伐吳之心卻從未消減。兩年前烏圖雖然被召回王城,但是邊境軍依然在他的掌控之下,北蒙更是頻頻暗中接觸晉國,意欲為何昭然若揭。

    半年前烏圖被刺身亡,緊接著北蒙大汗也正好亡故, 一時之間北蒙權柄爭奪厲害,無暇多顧。

    直到兩月之前, 新即位的大汗急於轉移境內矛盾, 開始將矛頭對準了吳國。

    一時之間, 晉蒙邊境頻頻異動,風雨欲來。

    但是三年的時間已經足夠吳國朝廷做許多事情,晉蒙可以結盟, 吳越蜀也可以結盟,蒙有草原雄獅,吳也能練出數十萬雄兵。蒙伐吳,吳國就未嚐不想奪回溱山關,而晉有越蜀牽製,不足為懼。

    三日之前,蒙軍自溱山而來,浠水軍也大軍發動,兩國大軍於眼下相遇雪原。

    曠野上是無邊無際的廝殺,一個又一個兵卒倒下,一條又一條人命被收割,白雪被染成刺目的鮮紅。

    而離雪原遠遠的溱山關隘,城牆和兩邊峭立的山峰以及連綿的山脈也被覆上厚厚的積雪,一片慘白。

    一隊精兵在雪地之上一路疾行,最終停在了關隘不遠,為首之人身形挺拔,隻從護衛周全的頭盔中露出寒星般的朗目。他抬目望了一眼高俊的城牆,對著身後略一揮手,身後就有幾人出列,對著城牆之上的北蒙守軍叫陣。

    密密的羽箭隨之而下,但是這隊不足千人的精兵卻是裝備精良,連□□的戰馬都披上了護甲,如雨的箭襲來時他們後撤,停止時前行叫陣。大概半日之久,城牆之下的大門終於動了,北蒙的守關之軍從關口魚貫而出,有萬餘之眾,瞬間將那隊精兵湮沒。

    過了不久,那隊精兵似乎不敵,越戰越遠,想要往遠處遁逃。而北蒙守軍如見血的螞蟥,緊緊跟隨。

    高聳的關隘城牆之上,守關的蒙將拿著千裏眼觀望遠處的戰場。他不屑的想,吳國難道想靠著這點人馬奪取溱山關,對入了吳境的蒙軍來個甕中捉鱉?難道不是送羊入虎口?

    他卻不知,關牆之下,兩邊被白雪覆蓋的密林之中,正潛伏著無數的黑影,黑影身上落滿白雪,一眼掃過也難以發現異常。

    黑影中的為首之人也遙望著越戰越遠的兩路人馬,直到混戰消失在視野的盡頭,又過了良久,才往後揚了揚手。

    蒙將意猶未盡的放下手中的千裏眼,但是突然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聲,以及刀尖轉向鎧甲摩擦的金戈之聲。他疑惑回頭,又順著兵卒的目光抬望,卻隻見高高的山巔之上,一道縹緲的黑影從紛揚的雪中禦風而來。

    層層甲兵將他護在中間,簇擁著他往後疾退,身邊有親兵慌亂的大聲疾呼:“放箭!”

    羽箭卻似乎對來人無用,寒光閃過,密密的劍光將長箭擊的四散飛離。人影依然直直的往蒙將的方向而來。

    然而還有讓他們更加慌亂的事情,關隘兩邊的石牆突然搭上無數帶著鐵鉤的繩索,無數的黑影攀著繩索飛身而上,瞬間站滿了牆內,和守軍混戰到一起。

    突然而至的變故讓蒙將內心悚然一驚,才知道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原來真正的大招是留在這裏。一時之間他對中原人的狡詐咬牙切齒。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從山巔禦風而下的人影已經瞬息而至。大雪之中,來人身形修長,麵容清秀,一頭黑發高高的束在頭頂,衣袂翻飛之間恍若仙人,卻神情冷峭,雙目冰寒。

    蒙將的雙目大睜,瞳孔緊縮,隻見從山巔而來的人袖袍一揚,一道冰涼的繩索就套進了他的脖子,他被從甲兵之中拔地而起,差點窒息。

    來人帶著蒙將站在高高的城樓之頂,卻並未理會蒙將,他目光在混戰之中四下搜尋。

    蒙將手緊緊的抓住頸間的繩索,喘著氣大喊:“你是誰,想要做什麽?”

    來人雙目一冷,蒙將隻覺得脖子上的繩索一緊,他一個字都吐不出了。

    下麵的混戰仍在繼續,繩索攀上城牆的精兵正是謝宣所率,有親兵靠近殺敵的謝宣身邊,抬目望著樓頂疑惑問他:“將軍?”

    謝宣抹了一把飛濺在臉上的鮮血,揚眉一笑:“觀他如此,非敵是友,正好讓對方群龍無首,對我們有利。”

    正說話間,他們談話的人影已從樓頂掠入混戰的人群,來人將身形粗壯的蒙將往謝宣麵前一摔,沉聲問道:“秦將軍在何處?”

    謝宣並未多想,隻以為是秦澗的江湖好友,他一腳將地上掙紮的蒙將踩住,遙遙一指遠處的地方:“那邊。”

    來人聽聞,長眉緊蹙,身影如流雲一般縱下城牆,踏雪無痕的飄然遠去。

    謝宣盯著雪上的身影片刻,莫名覺得有些熟悉,不過這樣的念頭一閃而逝,下一刻又重新投入激烈的混戰。

    *

    紛揚的大雪不知何時早已停止,陰沉壓抑的天光分不清是傍晚還是雪光照明的黑夜,到處都是血跡斑斑,滿地都是殘肢斷臂。

    屍山血海之中,仍然有人揮劍廝殺。

    三日之前,一收到蒙軍已經入境的消息。謝大帥調兵譴將,讓秦澗和謝宣領了兩支精兵,一路秘密行到溱山關附近,見機奪下溱山關。

    這兩支隊伍正是之前秦澗謝宣帶出野訓的隊伍,人數雖少,卻個個百裏挑一。

    但是不論多強壯的兵馬,多高強的武藝,陷入人海之戰中,也唯有不停的拚殺。

    秦澗渾身的鎧甲已散落大半,他雙眼已經泛紅充滿血色,雙手麻木的揮劍刺入敵人的胸膛,他不知道自己受了多少傷,也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

    這是他經曆的最艱難懸殊的一戰,為了隱匿行跡,不讓蒙軍發覺,他所帶兵馬不足千人,而邊關蒙軍卻幾近傾巢而出。

    四野站立之人越來越少,秦澗也幾乎脫力。身後有刀鋒滑過,涼意從傷口浸入,他終於倒地不起,陷入了昏沉的黑暗。

    *

    疼,渾身炸裂一樣疼痛,似乎筋骨寸寸被敲斷,有寒刃片片淩遲他的軀體。

    四周一片混沌寂靜的黑暗,目無所視,耳無所聞,似乎混沌之間隻有他一個人。渾身疼痛的人四處摸索,他不要待在這裏,他要去找人。

    黑暗中傳來輕輕的一道聲音。

    找誰?

    慎微,要找慎微。他站起身來四處奔跑,妄圖跑出這無邊無際的黑暗,渾身的傷口撕裂帶來鑽心的疼痛。

    輕輕的聲音如影隨形,繼續追問。

    慎微是誰?

    是…是我的明月。

    突然有水聲隱隱在黑暗中響起,腳下也開始搖搖晃晃,奔跑的人被摔倒在地,再無聲息。

    *

    秦澗從混沌中掙脫,睜開了雙眼,但是視線模糊一片眩暈,他又合上雙目。他的意識慢慢回籠,水聲和搖晃之感依然存在,讓他明了自己大概是在船上。

    他想要動彈,才發現迷夢中渾身炸裂的疼痛依然存在。他隻好再次睜開雙眼,目光遊弋搜尋,木床紗帳,食桌對椅,然後就看見了坐在窗邊的女子。

    木窗半開,岸邊的青山綠樹緩緩後退。女子纖長的手中捧著一冊書卷,漫不經心的輕輕翻閱著。河風輕輕的吹拂著她的長發微動。

    秦澗眼中匯聚起明亮的光,他張了張唇,艱難的發出嘶啞的聲音:“慎微…”

    女子卻恍若未聞,依然長睫低垂看著書卷,目光沒有一瞬間的轉移。

    秦澗以為是自己聲音微弱,被水聲蓋住,他又重新提高了聲音喚道:“慎微…”

    突然女子從窗邊站起,長發和衣衫流水一樣垂落,她放下書卷往往屋外行去,目光至始至終都沒有往秦澗的方向看一眼。

    秦澗心中一慌,他急促的又嘶聲叫道:“慎微!”

    門吱呀一聲被關上,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屋內。

    秦澗恐慌更甚,他用盡全部的力氣才從床上翻身坐起,而雙腳剛觸到地麵整個人就無力的摔倒在地。他卻無暇顧及這些,又扶床想要勉力站起,他隻覺心中空空蕩蕩,慎微的態度讓他害怕,讓他迷茫,剛睜眼看見她的喜悅已經蕩然無存。

    他站起身,艱難的往門口挪動,每一步都帶動的傷口劇痛,突然腳被椅子一帶,他又重新摔倒在地。

    他想要再次站起,門卻輕輕一響,急切的抬目望去,就看見門口站著去而複返的女子。女子手中端著一個木盤,上麵放著升起嫋嫋熱氣的白瓷碗,淡淡的藥香彌漫在屋子裏。

    她也並未來扶他,就那麽冷漠的站在原地看著他。

    秦澗胸口湧上一陣劇痛,甚至掩蓋了身上的疼痛,他哀哀叫道:“慎微。”

    女子還是不理,神情如覆霜雪。秦澗隻覺的她眉目間的冷意化作根根冰針刺進他的五髒六腑,他攀扶著椅子的手開始輕微顫抖。

    女子這才淡聲開口:“一百三十七道傷口,其中二十四道深可見骨。”

    秦澗怔愣,才反應過來在說自己身上的傷。他對此沒有任何反應,隻望著她嘶聲喃喃:“你…你生氣了?你討厭我了?”

    女子語氣沒有任何波動,目光沉沉的看著他:“我會把一個討厭的人從屍山血海中翻找出來?”

    秦澗靈光一閃,突然知道對方對他如此態度的原因,他急聲解釋:“我不是故意騙你,若無戰事,我走也就走了。可是這樣的時機,我無論如何也做不出辭官的事情。我又不想你留在危險之地…”

    女子目光變冷:“所以你就騙我先離開?”

    “我…”

    “你也可以直言你不能辭官,無法跟我離開。”

    “我…我…”秦澗目光低垂,他自私,他想為自己留下後路,他害怕直言之後兩人之間會一刀兩斷,他心中總還是期望自己活著走下戰場,然後去找她。

    女子終於踏進房門,將木盤擱置在桌上,伸手將他扶起。秦澗緊緊的抓著她柔軟溫暖的手不放,如抓住浮木的溺水之人,他眼中生出希望和渴求的光芒看著女子:“不生氣了嗎?”

    女子輕歎一聲,偏首在他唇角吻了吻:“還騙我嗎?”

    秦澗心中的恐慌慢慢散去,又泛起淺淺的喜悅,他如魚逐水蛾逐光一樣,追逐著一觸即離的紅唇:“再也不騙了。”

    女子卻素手抵在他的肩上不讓他靠近:“還回去嗎?”

    “不回去了。”他在心中歎息,也無法回去了。

    青山隱隱,流水迢迢,大船搖搖晃晃的駛進明亮的天光。

    *

    惟願餘生我如星,卿如月,星常伴月。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一句化用自,願我如星君如月。

    又寫完一個故事啦~之前算錯了時間是星期三不是星期四不要打我_(:3ゝ∠)_

    下一個故事應該是最後一個故事了,星期天開始新故事,中間都是捉蟲或者其他。

    感謝庫庫我愛你的火箭炮,感謝多肉的手榴彈,感謝豆奶醬、泡沫、大白熊的地雷~

    感謝話不走心、紫蘇、骨骼清奇、阿洵°、海邊的一棵銀杏樹、薏米、木業、蘇骨、泡沫、黒\鰭子、愛較真的我、左十右、親愛的伽利略、唐十裏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