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負責島礁外港這邊的養珠人來說，他們今天可以說是遭遇了一場無妄之災。

    潟湖歸於郡公府內府，而島礁外港的這片養殖場自然是歸郡公府下的典農府所有，歸典農校尉管轄。這些養珠人自然也歸屬於典農校尉麾下。

    從安全性來說，靠近島礁這邊自然更安全一點，而靠近大海的那一邊，海浪大，還時不時地會有烏賊、章魚、魷魚、海龜之類的以貝類為食的生物出沒，這些食物很有可能給珍珠養殖帶來極大的損失。

    因此，靠近島礁的珍珠貝並不需要太多的人手，而靠近大海的珍珠貝就需要人們時時上心，不時地驅趕那些可惡的盜賊了。

    島礁上的人們從來就沒有想過竟然會有人來偷典農府的養的白蝶貝。

    沒錯，典農府的白蝶貝被人偷走了。在眾目睽睽之下那些曾經裝滿了珍珠貝的竹籠就那麽彈出水麵，告訴著人們發生了什麽可怕的事情。

    養珠人們嚇呆了。

    他們不是平民，他們更像是典農府的佃戶，一切生產資料都是典農府出的，就是他們的口糧也歸典農府管。典農府對他們的要求就是，以後收成的珍珠全部歸典農府所有，如果沒有達到要求或者珍珠貝少了，他們都要受罰。

    現在，眾目睽睽之下，原本應該裝在那些籠子裏麵的珍珠貝沒了，上頭追究起來，肯定是他們的錯。

    養珠人們哪裏不著急的？有幾個性急的更是跳下了水。

    跳下水的養珠人和海水裏麵的人魚都嚇了一跳。

    典農府曾經告誡過下麵的人，一再告訴他們海裏危險，不許他們輕易下海。可對於養珠人來說，跟他們這樣的人從來命賤，比起讓上頭知道了全家連帶一同負責這片海麵的珍珠貝養殖的夥伴一起受罰或者讓上頭找到理由扣了他們的口糧以致於全家挨餓，他們還寧可丟了這條賤命。

    因此，發現白蝶貝少了，養珠人們的第一反應是：一定是別處那些好吃懶做的家夥來偷他們種好種珠的白蝶貝了，有可能是那些白船上不懂事兒的娃子，也有可能是紅船上的女人，或者是別處的女人。

    養珠人們從來沒有想過，會有人魚來偷他們的白蝶貝。

    沒有辦法，人魚們跟東方神話裏麵的鮫人相差太多了。

    在東方神話裏麵，鮫人有耳鰭腕鰭，腰間還有鰭，手指之間還有蹼。可是這些人魚呢？她們長著人類的耳朵沒有耳鰭，長著人類的胳膊沒有腕鰭，手指之間幹幹淨淨的沒有蹼。

    這些人魚根本就不符合神話傳說裏麵的鮫人的特征。

    人魚也懵呢。

    把人類拖進深海，這是她們一族的天性。可是她們已經答應了趙長卿不會對他的部下出手，因此這些養珠人跳下來的時候，這些人魚一下子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麽了。

    直到那幾個養珠人因為太過驚訝而嗆水並且出現了窒息狀況，人魚們這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把人往海麵上推。卻忘記了海麵上還有一群養珠人呢。

    那些養珠人一見這些人魚，沒留心這些人魚的發色，更沒有注意到人魚們在水下的尾巴。丟失了白蝶貝導致他們即將麵臨典農府責問的恐懼讓他們破口大罵：

    “該死的賤｜人！有這麽好的水性為什麽不去選采珠女？好吃懶做不說，現在還偷起了典農府的珍珠貝來了！”

    養珠人們憤怒無比，拿著長長的白蠟杆和船槳來驅趕這些人魚。

    人魚們又是委屈又是疼痛，還不敢還手。

    沒有辦法，她們答應過趙長卿不對趙長卿和趙長卿的手下動手，她們隻能選擇躲避。

    不過，論人魚在水裏的靈活，這個世界上還真沒有幾個物種能夠比得上。

    她們可是海神的寵物。

    最初的驚嚇過後，這些人魚們也反應過來：她們發現對方開始戲弄那些養珠人了。

    畢竟那些那麽長的白蠟杆或者船槳追打那些海水裏的人魚是件非常辛苦的體力活，不是一般人能夠幹得好的。那些人魚們則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好像故意招惹那些養珠人一樣。氣得那些養珠人捏起了法決。

    當然，養珠人會捏起法決的另一個原因是：這些人魚已經離開了養殖場範圍，他們不必擔心誤傷了那些白蝶貝和裝著白蝶貝的竹籠而導致更大的損失。

    人魚立刻吃了大虧。

    雖然因而海水對風刃起到了緩衝作用，可是風刃就是風刃，就是因為折射的歡喜導致命中率變低，可風刃的密集性也是命中率的保證。好幾條人魚因此受了傷。

    人魚們生氣了，她們打算反擊。

    就在這個時候，她們聽到克拉肯可憐兮兮地道：【不要吃我，我一點都不好吃~】

    人魚們驚呆了，她們當然認得這是她們的天敵克拉肯的聲音。她們保證她們從來就沒有見過克拉肯這麽可憐兮兮的模樣。

    人魚們一條一條地浮出海麵，她們浮出海麵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也虧得那次養珠人們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不然，人魚們肯定會出現大量傷亡。

    隻見在不遠處海平麵陡然升高，或者說，非凡力量創造了一個巨大的、由海水構成的水族箱。在這個水族箱裏麵，不是克拉肯這隻巨型烏賊又是哪個？

    人魚們都知道烏賊是倒著遊的，加上擁有向後噴射的能力，使得烏賊擁有相當不錯的飛行能力，更別說這隻烏賊是海獸級別的，他的速度更加不用說了。

    人魚怎麽都想不透，克拉肯就是反應慢一點，單憑他噴射帶來的反作用力也足夠他逃出這個海水做的牢籠，再不濟，無論是從下麵還是上麵，他都可以逃。這樣的克拉肯到底是怎麽被抓住的呢？

    人魚們覺得想不到，就是因為趙長卿不時地讓水族箱裏麵的水按照某個規律運動一下，正好將這隻巨型烏賊的噴射抵消掉。這樣一來，這隻巨型烏賊就等於是做了無用功，自然就跑不掉了。

    晉江和趙長卿配合默契，聽早就知道這些人魚是跟這隻巨型烏賊一起來的，所以他當著那些人魚的麵，同時用嘴巴和神識對在場的人類、人魚和挪威海怪克拉肯道：“哇哦哦哦，好大一隻墨魚！這可真是好東西！上次的墨魚真是太好吃了！”

    克拉肯一聽，哭聲立刻變大了。

    神識自然是說給克拉肯這隻巨型烏賊聽的，語言自然是說給人魚們聽的。

    趙長卿笑道：“晉江，烏賊不是螃蟹。這麽大的烏賊，除非是用劍氣切，否則根本就切不動。如果你一定要嚐嚐他的味道的話，那麽你自己必須先長著一副比金剛鑽還結實的牙，而且最好跟鯊魚的牙一樣，幾乎七天就要換一口牙。”

    克拉肯一聽，哭聲立刻小了。

    晉江道：“好吧，那我就不吃他了。”

    克拉肯立刻不哭了。

    晉江又道：“但是墨魚背上的那條硬骨是很好的藥材。而且他肚子裏麵的儲備糧，那些魚膠滋補又美味，是最極難得的食材……”

    烏賊和魷魚都有儲備食物以備不時之需的習慣，這些經過烏賊和魷魚的初步消化然後在胃袋裏麵凝聚成長條狀的膠狀體，其實就是烏賊和魷魚為自己準備的儲備糧，也是晉江和趙長卿的最愛。

    烏賊和魷魚最好吃的部分就是這個，想到美味的魚膠，晉江忍不住舔了舔口水：

    “親愛的主人，我們今天晚上就吃魚膠吧？這麽大的墨魚，肚子裏一定有魚膠。”

    說著，那雙眼睛滴溜溜地往克拉肯身上轉。

    克拉肯嚇壞了。

    他迅速吐出了自己胃袋裏麵的魚膠，用兩條觸手舉著，道：【給你們魚膠，給你們。別殺我……我不想做鯊魚……嗚嗚嗚……救命……科布莉索……救命……我要被吃掉了……qaq】

    趙長卿這才笑了起來：“看起來傳聞果然沒有錯，烏賊和魷魚的確比不上章魚來得聰明。”

    晉江迅速衝過去，把魚膠收了起來：“看你這麽有誠意的份兒上，就不吃你了。”

    克拉肯用兩根觸手捂著自己的口器，就好像一個膽怯的孩子，小聲地道：【真的不吃我了？】

    趙長卿道：“不吃你。另外我有東西送給你。”

    克拉肯傻傻地道：【什、什麽東西？】

    如果換了章魚，也許會采取第一時間逃跑，可惜克拉肯有點笨。

    當然，這也是趙長卿選中他的原因之一。

    “可以驅逐掉海底死氣的特殊珍珠。”

    克拉肯一聽就高興起來了：【真的嗎？你真的要送我這麽貴重的禮物嗎？】

    趙長卿道：“我希望你能夠用它驅逐掉海底和深海裏麵的死氣。畢竟，我是人類無法達到深海。”

    克拉肯道：【當，當然。我原來就是為了這個來找你們的。】

    趙長卿江一隻直徑超過一尺的大珍珠拋了過去，那原本是福耳庫斯送給他，他後來完成了魔法陣透雕工作的成品魔法珍珠。

    “你隻要把神識凝聚在這顆珍珠上就可以了。”

    克拉肯跟趙長卿對話使用的就是神識，也就是精神力。

    這對於他來說，並不是很難。

    拿到了珍珠，克拉肯迫不及待地跑了。

    趙長卿這才轉過身來，對人魚們道：“好了，現在輪到你們了。你們偷竊了我的部下養的珍珠。你們打算怎麽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