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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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趙長卿的目光已經轉向了佛羅裏達半島, 郡公府的工作內容也轉向了這座風景秀麗、百花盛開、氣候宜人的半島, 可是這並不妨礙新月島的繁華。
跟星眸島不同, 星眸島已經變成了郡公府諸多工坊的所在地,無論是郡公府內府的匠作處還是外府的將作監, 重要的養殖場和工坊都在這裏,因此居民區被遷往新月島, 這也使得這座新生的小島更加生活化。
新月島的港口就分為好幾類, 軍港和民用港口分得很開, 軍港在島的另一麵, 不特地繞過去, 恐怕連軍港有多少船都看不清;而民用港口就要隨意很多, 甚至看不到手裏拿著刀劍|槍|支等武器的人, 也沒有人穿盔甲,人們都穿著棉麻的衣裳——這也是民生方麵最大的變化。
大宋棉花很少而且大多數還是種植在貴人的花園裏作為觀賞花卉而存在的,因此棉布很少。而現在,島上有專門的棉花種植區, 使得棉花也多了起來, 棉花多了棉布自然就跟著便宜了。島上的棉花苗是趙長卿特地去印度找來的長絨棉, 而郡公府的能工巧匠不少,專門對棉布紡紗機織布機進行改良之後使得島上一下子棉布泛濫。
如果說穿越之前棉布是少數貴族專享的話, 那麽現在, 棉布已經走進了千家萬戶,成為百姓們日常用的衣料了。
當然,這跟趙長卿的政策傾向是分不開的。
跟絲綢生產被官府壟斷一樣, 棉布的生產也是被內府壟斷的。就跟官府不能對麻布生產投入太多的資源一樣,趙長卿的內府也不能把過多的資源投入到絲綢中去。道理其實是一樣的,官府如果在麻布上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的話,百姓家的女人們就不能用紡織麻布來貼補家用,這是與民爭利。而郡公府在絲綢上大量投入的話,一樣會擠壓官府在絲綢上的利益。
因此趙長卿才會在外府沒有重視棉布生產的時候讓內府壟斷了棉布生產。棉花完全可以用雨潤術和枯木逢春術來催生,這也使得兩座島上的棉花產量變得極高,遠遠超過了生絲的產量,加上郡公府的棉布紡織工坊全力開工,使得棉布一下子從稀缺之物變成了積壓產品。
即便郡公府下麵及時調整了工藝,讓部分細棉布產品甚至不比某些絲綢差,依舊改變不了棉布爛大街的現狀。
為此,秦業甚至帶領著匠作處大匠想趙長卿請罪。
在秦業這些大宋人的意識裏麵,棉布是比絲綢更貴的稀罕物,獨霸棉布生意會給郡公府帶來巨大的收益,他們怎麽想到棉布還有會變得跟麻布差不多甚至比麻布還不如的一天呢?
棉布工藝越好,積壓的棉布就越多,郡公府的虧損也就越大。
如果是這個時代的資本家的話,肯定寧可一直積壓著,也不會把商品廉價賣掉。可趙長卿並不是商人,他以前是封建君主大家庭的一員,而且還是掌握了一部分實權的重要成員之一,現在的他則是封建君主小家庭的領袖。
這輩子,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商人,他也做不了一個商人。
趙長卿大筆一揮,棉布就跟食物一樣成了鼓勵生育的獎勵物資,新生兒一落地,無論生死都能從官府領到一匹細棉布,滿月之後每個季度都能夠從官府領到一丈細棉布和兩丈粗棉布,一直領到孩子十五歲成丁。
也就是說,養一個孩子的福利,足夠滿足一個三口之家的吃穿,甚至還有一點點富餘!
這項福利政策讓何文秀非常反感,他覺得會讓百姓變懶,可就是這項福利,讓中下層的百姓對趙長卿死心塌地。
當然,這項福利的另一個好處就是百姓手裏富餘的錢財變多了。百姓的需求也從吃飽穿暖變成了吃好穿好。
這便是碼頭上魚市如此熱鬧的深層原因。
這些事情朱海棠可不會對弗勒裏等西洋人講,後來弗勒裏從一個年輕婦人嘴裏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深受震動並且影響了後來二十餘年的執政生涯,當然,這都是後來的事情了。
此刻讓弗勒裏感動的是島上的人臉上的輕鬆和陽光,這樣的神情,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在法國人民的臉上看到了。
所以,當他看見朱海棠轉向西側彎彎曲曲卻異常幹淨的石板路的時候,就忍不住指著東側熱鬧的魚市道:“哦,夫人,我們為什麽不走那邊呢?那邊很熱鬧。”
朱海棠笑道:“這邊下去,我們就可以坐馬車直接去衙門。你們在衙門報到之後,禮部功曹衙門會為你們安排住宿的地方……”
弗勒裏道:“我們可以住民居的。”
對於弗勒裏來說,住在民居裏麵更有助於他傳教以及了解這裏的法律和法律對人民生活的影響。作為一個為法國的未來而擔心不已是宗職人員,他更希望在這裏學習到更多、對法國更加有力的東西,比方說,治國的方法。
弗勒裏可不想隻做一個主教。
在法國,主教也能夠成為國王身邊說一不二的人物,比方說,統領內閣。
朱海棠勾起了嘴角:“主教大人,很抱歉,我們這裏不接受外來的貨幣。您必須先去衙門報到,要不然,您今天晚上有可能要住在街頭了。我家裏的屋子並不是很多,可一位兩位也就算了,可你們這麽多人,我家裏就沒有這麽多的房間了。”
歇瓦勒這才發現不對勁:“您是說,您家裏沒有足夠的房間?”
在此之前,歇瓦勒可是一直把朱海棠當做貴夫人呢。畢竟,她擁有那麽棒的一條船,不是嗎?
在歇瓦勒看來,能夠駕著那麽棒的船去海上兜風,怎麽都是一位住在城堡裏麵的貴婦人吧?要收容他們幾天還不容易。
朱海棠笑道:“很抱歉,讓您失望了。島上的空間有限,因此地價極高,房價自然也高。能在島上擁有一座小院子的都是有錢人,沒錢的平民就隻能住在船上。”
朱海棠的意思其實是船比房子便宜,可落進歇瓦勒的耳朵裏麵,卻隻剩下了“船便宜”。
歇瓦勒一聽,連忙道:“島上的船很便宜嗎?請問到哪裏買嗎?”
惹得周圍的人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隻要您有我們的錢幣並且支付得起,自然就能夠買到您想要的船,”朱海棠道,“當然,有些船隻是從來不出售的。會拿來出售的也隻有雙桅橫帆船。”
“當然,我要雙桅橫帆船就夠了。就是,有沒有更大一點的。我當然不是說您的船不夠好,隻是,對於我來說,她實在是小了那麽一點。”
朱海棠道:“當然,目前在售的雙桅橫帆船最長的是十五丈,而我的船隻有十二丈。不過,我聽說將作府那邊製造了不少長達二十丈的雙桅橫帆船……”
“哦,夫人,無論如何,請您一定要幫幫忙。”
“這麽說來,你有我們的錢幣嘍?”
歇瓦勒啞了。
他都忘記這一遭了。
有那麽一瞬,歇瓦勒都開始在心裏盤算能不能去搶一艘。
雖然說歇瓦勒是白人,不過朱海棠到底是在風|月|場上過來的,自然把他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隻是眼珠子稍轉,朱海棠就猜中了歇瓦勒的計劃。
“請問,您認識傑克·斯派羅船長嗎?”
必須打消對方的念頭,不然,自己絕對會被這個無法無天的家夥拖累。朱海棠也不像因為這個西洋人而被教坊司奪了冊子,最後淪為下|九|流的流|鶯。
“哦,他?他是英國人,而我是法國人。英國和法國是世仇……”
歇瓦勒說這句話的時候,就跟傑克·斯派羅一樣,吊兒郎當的。
不,也許說,海盜們都有這種吊兒郎當的派頭,尤其是在他們需要糊弄人的時候。
朱海棠恰到好處地露出了驚訝的神情,道:“我還以為您是跟他齊名的九大海盜王之一呢。我記得傑克·斯派羅船長就憑著這個名頭就從我們郡公手裏弄走了一條船。哦,對了,那位巴博薩船長也是。”
弗勒裏的臉色立刻變了。
來之前他就做了很多功課,自然知道傑克·斯派羅和赫克托·巴博薩跟歇瓦勒一樣,都是九大海盜王成員。傑克·斯派羅和赫克托·巴博薩能夠憑借九大海盜王的名頭從趙長卿手裏弄到船,顯然他們跟趙長卿的聯係絕對不會簡單。
同樣,歇瓦勒身為九大海盜王,肯定跟這位遠東親王有聯係,他現在唱念做打,為了一條船磨著這位夫人,要麽就是他在九大海盜王之中地位不怎麽樣,要麽就是他在做戲。
考慮到九大海盜王其實是平等的,弗勒裏認定歇瓦勒這是在愚弄自己,試圖讓自己相信他跟這位遠東親王沒有聯係。
弗勒裏有些生氣了。
歇瓦勒也是個人精,不過是掃了一眼,就知道弗勒裏心裏生了嫌隙。
誰讓他是個海盜呢?而且還是海盜王。作為一個海盜王,不愛船那就沒天理了。
可他也不想得罪了羅馬天主教。
想到羅馬天主教的宗教裁判所,想到這位主教的權位,歇瓦勒立刻道:“我還以為那是謠言呢。要知道,我們畢竟是異族人。”
這個理由,無論是朱海棠還是弗勒裏都能夠接受。
換了別的女子也就算了,可朱海棠畢竟曾經在二流上呆了很久如今又得了教坊司認可的一流妓j女,她對華夏的曆史如數家珍,自然不會忘記曆史上異族入侵給華夏帶來的傷痛。更別說,她對歐洲人在美洲大陸上的所作所為一清二楚。
朱海棠很清楚,這些歐洲人,可以結交、可以有生意上的往來,但是絕對不能信任他們,更不能把後背交給他們。
因此,郡公府上麵留一手真的是太正常了。
想到這裏,朱海棠表麵上就更加和氣了:“您說笑了。我雖然是個女流之輩卻也算是消息靈通。別的我不知道,但是,想那英吉利的君王都特地來請求我們郡公幫忙,想來法蘭西國王會派遣主教大人前來,必然也是一樣的問題。不知我說得可對?”
從被對方救起一直到現在,朱海棠都沒有提過這個問題,弗勒裏也曾經數次想開口,結果卻朱海棠隻做不知,幾次下來,弗勒裏哪裏不明白朱海棠這是故意攔著他?因此,作為一位男士,本著對女性的尊重,弗勒裏也閉上了嘴巴。
弗勒裏完全沒有想到,對方對他的來意是一清二楚。
“原來夫人早就知道了。”
弗勒裏隻能苦笑了。
自己幾次開口,都被對方攔下,要麽就是自己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得罪了對方,要麽,就是對方根本就不願意搭理自己。
看對方的態度,弗勒裏猜測,十有八、九是前者。可問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哪裏得罪了對方啊。
“啊,主教大人完全不必如此。”
英國來的是準國王,法國來的卻是一個小小的主教,朱海棠心裏也有氣呢。
她覺得法國不像英國那麽有誠意。不過,她終究是個妓j女,有些事情也不是她能夠開口的。但是,作為大宋子民,又是郡公府下教坊司在籍的姬人,她捉弄一下這個號稱是法蘭西國王的使者的主教卻是可以的。
如果弗勒裏知道朱海棠的想法的話,一定會喊冤。要知道,紅衣主教在歐洲大陸上的地位可不下於一位國王!就是在凡爾賽,弗勒裏的能量也是非常驚人的,要不然,路易十五也不會讓他作為使者,甚至連要獻給趙長卿多少土地這種事情都交給弗勒裏來決定。
可是有什麽辦法呢?誰讓朱海棠出生於數百年前的大宋,對這個世界、對羅馬天主教在西方的地位一無所知,因此,被誤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
不獨朱海棠是這麽想的,就是禮部功曹下麵的幾位從事也是這麽想的。因此,給這幾個法蘭西人安排了房間之後,禮部功曹就不管了。
文書他們已經送上去了,但是上麵也忙,畢竟要從零開始興建瑛州府呢。聽說郡公對瑛州府的設計圖非常不滿,認為瑛州府的規模小了,不應該是二十萬的規模,應該是五十萬的規模,還應該有兩座衛城,衛城的規模也不能少於十萬。
天知道,他們的總人口還沒有這麽多呢!
更別說郡公堅持瑛州府要修建下水道。
下水道,對於華夏人來說並不是什麽稀罕的詞。千年之前的那些古城就鋪設了下水道。隻不過,郡公要求的下水道規模太大了一點而已。
什麽要有地下河,下水道要能夠走人甚至能夠行軍還必須要有汙水處理池。按照郡公的那個說法,那不叫下水道,那叫地宮!
若是郡公要給自己修陵,那大家絕對沒有二話。可是給那些汙穢之物修建地宮,大家就有些不情願了。
不是他們這些圖省事兒,在他們看來,跟新月島上這樣,用在壕溝裏麵鋪上陶管就足夠了,哪裏需要建造地宮一般的下水管道?
修建這樣的地宮需要人手、需要錢糧,哪裏是一朝一夕能夠成的?若是按照郡公的要求,先修地宮一樣的下水道,再修城市,天知道要修多少年去!
聽說議事廳上為了這事兒已經吵翻了天,何長史已經數度跟著郡公拍桌子叫板子了。雖然說何大人如此態度對郡公有些不敬,可誰讓何大人乃是郡公府直講,是郡公的老師呢?有些事兒,也就何大人能夠開口了。
郡公的脾氣是好,心也軟,可惜,在有些事兒上就是太固執了些。
雖然說中下層的百姓們對趙長卿十分愛戴,可官場上的態度卻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陣營。下層的小吏們受惠於趙長卿的福利政策,因此對趙長卿是擁護的,即便心中對趙長卿的行為十分納悶甚至一樣無法接受,可是回到家,看到老婆孩子,看到自家嘴裏吃的、身上穿的,就是有多少話,他們都隻會咽進肚子裏麵去。
可對於中層的官吏們而言,他們的想法就要多很多。
華夏自古以來從來就沒有一個王朝對新生兒進行補貼的。單純地從這個層麵上來說,這是德政,他們應該讚成。
可作為一個官員,他們更清楚一個國家、一個王朝,他的財政要健康地運轉,這背後需要的人力物力財力,那是一個非常非常可怕的數字。因此,他們真正擔心的是,趙長卿把郡公府的家底全部花費出去了,最後導致入不敷出,財政困難,最後引起一係列的動蕩。
這也是這些官員們支持何文秀的一個重要原因。
他們需要有人拉住趙長卿這匹“脫了韁的野馬”,讓趙長卿“回到正道上來”。
他們認為,身為君王,趙長卿隻要垂拱而治就可以了,完全不需要用糧食和財物去收買人心、賄賂子民。
這是不對的。
受這些官員官吏們的影響,連趙廷瑜對父親也產生了懷疑。而這一切,也是因為宋人普遍認為的“國家財富是有限的,這裏多一些,那裏就少一些”這種思想決定的。
趙長卿不是不知道。隻是,如果他還是大宋的宛城郡公,上麵還有皇帝,那麽他完全可以跟其他朝臣們在君前辯論,證明自己的話是對的。
可是他現在是這支船隊的最高領導人,是那些臣民心中的君主,因此,他就不能跟何文秀就此問題在眾人麵前辯論了。
那不是他如今的身份可以做的事。
他能夠做的,就是讓時間證明給何文秀看!
加勒比海多颶風,無論是海島還是加勒比海沿岸,都是颶風的重災區。颶風帶來的雨水,外加夏日的高熱很容易造成大規模的瘟疫。用這樣的教訓給何文秀等官員上一課,比他現在說無數句更加有用。
而且枯木逢春術能夠在短時間內湊齊足夠的藥草,而修行能夠加強人的抵抗力。就是最後有傷亡,傷亡也會在一個容易控製的範圍之內。
身為臣子,可以心慈手軟,但是作為君王,就必須心狠腹黑。
無論是他趙長卿,還是何文秀等官員,他們都需要一個轉變的契機。
當然,這些事情,趙長卿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一個人,他依舊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依舊優雅地享受著身為郡公帶來的權力和煩惱,比方說,越來越多的企圖跟他發展出進一步關係的女人們。
作為郡公府的主人,名義上,郡公府裏所有的女人都歸趙長卿所有,因此趙長卿可以要求郡公府裏任何一個女人侍寢。可實際上卻是很多女人為了榮華富貴希望爬上趙長卿的床,而趙長卿則對此毫無興趣。
畢竟他已經是四個孩子的父親,而且四個全是男孩。繼承人他不缺,但是他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收女人在身邊,刺激他的長子刺激他的臣子順便給自己找不痛快。
弗勒裏主教當然不知道這些。他忙著在島上閑逛,跟各種人交談,希望找出這位遠東親王的治下如此繁華、平和的原因。
從凡爾賽出來的他很清楚政府的工作效率有多麽讓人頭疼。除非你有權有勢,能夠直接給相關人員下命令,否則,一件事情拖上十天半個月也是非常正常的。所以,即便是法國那邊已經迫在眉睫,他也隻能慢慢來。
這是其一。
其二,自然是為了他的理想、他的事業。
作為一位羅馬天主教的紅衣主教,把主的榮光傳播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是他的天職。可是作為法國國王的家庭教師,他卻很慚愧。因為法國是那麽的貧窮、落後。
就以巴黎為例吧。在路易十四的年代,法國就已經是歐洲大陸上最為強大的國家——當然,這是從陸軍的角度上來說——可是作為法國的首都,巴黎肮髒的環境、狹隘又稠密的房子,汙水橫流的街道,還有麵有菜色的人民,都在告訴著每一個人,這個國家根本就沒有他表麵上那麽光鮮亮麗。
如果沒有看到新月島,弗勒裏主教還能夠對自己說,這個世界上的每一個國家、每一個城市都是這樣的,巴黎的狀況完全是正常情況。
可是現在看到了新月島,弗勒裏主教就找不到理由了。
他能夠告訴自己,英國倫敦一樣很臭,倫敦的河流一樣是汙水溝、垃圾場,可新月島上的街道幹幹淨淨的,基本上看不到垃圾,女人們帶著首飾、穿著華麗的裙子,裙裾、披風、披帛在石板路上拖來拖去,根本就不在乎裙子會不會被弄髒。
事實上,不止街道,就連菜市場也一樣。
明明應該是最容易顯得髒和亂的地方,可在這片島嶼上,一樣是幹幹淨淨的,如果不是有人提醒,他都要以為那是鮮花店!
新鮮的蔬菜、瓜果都放在一格格木頭架子上,地上幹幹淨淨的,一點水珠子都沒有。
還有生鮮漁產店,那些水產都是養在木盆木桶裏麵的,或者是用冰鎮著的,就是有水,也很快就順著下麵的下水道口流走了。因此,水產店裏麵最多也就店裏麵有些水,店門外麵依舊是幹幹淨淨的。
如果隻是一處,弗勒裏還能夠告訴自己這是人家特意布置起來給他看的。可是這些日子,弗勒裏跑遍了島上他可以去的地方,就是坊街盡頭的居民家裏自己開的小店都是如此,弗勒裏還能夠說什麽呢?
在巴黎,百萬富翁們集中的富人區尚且還能夠看到垃圾,可是在新月島,街道上連塵土都沒有,如果不怕磨破的話,裙裾在街道上拖一整天都沒有問題,因為街道非常幹淨!
弗勒裏好奇死了。他迫切地想見一見趙長卿,向他請教治國之策。
他現在對趙長卿是米迦勒的化身一事堅信不疑。因為在他的內心深處,隻有米迦勒才會有那麽仁慈的心,也隻有米迦勒才會對人民那麽友善。
“我衷心地希望米迦勒能夠接受國王的進獻,哦,歇瓦勒,你說,我把哪片土地獻給米迦勒比較好呢?”
這天傍晚,從外麵回來,弗勒裏又拿著法國地圖琢磨。
歇瓦勒快被他煩死了。
這些日子,他每天至少要聽上兩回!
“哦,尊敬的主教,我怎麽知道呢?要我說,您幹脆把地圖攤在那位大人的麵前,讓那位大人自己挑不就成了?反正你們的底線是半個法蘭西。”
歇瓦勒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裏甚至帶上了幾分挖苦。
如果弗勒裏不是紅衣主教的話,他絕對不會這麽客氣。
不想,弗勒裏竟然點頭了:“這的確是個好主意。”
就是米迦勒看上了某位貴族的領地也無所謂。如果那位貴族願意,可以給他換塊領地,如果不願意,就直接說他跟惡魔有勾結,沒收領地就行。
弗勒裏為自己的決定點了一個讚。
雖然是羅馬天主教裏麵少有的鴿派,可作為一個政客、首相預備役,該有的鐵血手段,他一樣有也一樣會用。
歇瓦勒原本不過是用這些話來敷衍弗勒裏的,他從來沒有想過弗勒裏會當真!他更沒有想到的是,對方竟然真的帶著法國地圖去見禮部功曹的從事了。
弗勒裏的要求非常簡單,他受法蘭西國王的命令準備向趙長卿獻上大量的土地,唯一的要求就是盡快見到米迦勒的化身。
那幾個從事得知弗勒裏的要求的時候都傻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弗勒裏還以為對方覺得他的要求太多了,不得不再度申明,他帶來了法國的地圖,趙長卿可以隨意選擇,他唯一的要求就是能夠覲見趙長卿,跟趙長卿說幾句話。
弗勒裏都這樣了,這些從事們自然不可能繼續敷衍了事了。他們很快把事情傳到了禮部功曹張文淵那裏,張文淵特地見了弗勒裏一麵,這才幫他傳話。
可巧,這天教坊司下麵的梨園排了新戲,趙長卿正和兒子們聽戲、聯絡感情呢,得知弗勒裏的來意之後,倒是愣了一下。
對於趙長卿來說,弗勒裏不是來早了,而是來遲了。
在這個時代,除非跟趙長卿一樣能夠禦劍,否則,從法國到加勒比海域就隻能靠船。弗勒裏在海上折騰了這麽久,又被晾在新月島上這麽久,恐怕法國那邊都要鬧政變了。
如果路易十五真的打算進獻土地給他,那麽路易十五垮台對他沒有好處。不過,鑒於法國的現狀,趙長卿覺得路易十五應該不會有什麽事情,不過法國前後的兩位攝政者,已故的奧爾良公爵的家族還有現任的攝政者波旁公爵和他的家族恐怕要倒黴了。
想到這裏,趙長卿也放鬆了下來並且在新月島的山茶宴上召見了弗勒裏,這位羅馬天主教的紅衣主教。
山茶喜陰,偏偏加勒比海上陽光明媚,因此反而比別的花卉更加難伺候,也更加費人工些。又是華夏特有的觀賞花卉,因此絕對是弗勒裏主教不認得的。
可對於弗勒裏主教來說,現在重要的是這種沒見過的花嗎?當然不是。
弗勒裏主教非常直接,一上來就把法蘭西地圖鋪在了地上:
“尊貴的米迦勒公爵,我是法蘭西國王路易十五的使者,紅衣主教弗勒裏,在此,我代表法蘭西國王向您獻上廣袤的土地,隻求您憐憫法蘭西的人民。”
趙廷琬看著下麵的地圖,道:“這些都是要獻給我父親的嗎?”
“不,很抱歉,我的意思是,這是法蘭西地圖,米迦勒公爵可以任選一塊作為領地。隻要,隻要不超過一半就行。”
趙廷琬跟哥哥們竊竊私語:“米迦勒公爵是什麽?”“大概就是這些西洋人對父親的稱呼。上次那位英國國王來的時候,他下麵的人不也是這麽叫的嗎?”“還有叫米迦勒親王的呢。”“父親明明不叫這個名字……”
弗勒裏臉都紅了。他急忙從懷裏又取出一份文件,道:“除了領地之外,國王也十分樂意獻上藍色美泉宮。”
趙廷琬道:“藍色美泉宮?”
弗勒裏連忙解釋道:“歐洲有兩座美泉宮,一座位於奧地利,另外一座就是法蘭西王國的這座王家行宮,為了區別才會把法國的這座稱為藍色美泉宮。藍色美泉宮也是法蘭西僅次於凡爾賽的宮殿,以風景秀麗聞名。我很抱歉,我不知道應該如何稱呼,因此冒昧地使用了米迦勒公爵這個稱呼。”
“無妨。”趙長卿才不會因為這樣的原因生氣,“汝之所求?”
“尊敬的公爵,我隻想懇求您,懇求您憐憫法蘭西的人民,為法蘭西驅逐惡魔……”
“我明白了。不過你來晚了。”
“怎麽,怎麽會?”
“別誤會。我的意思是,你在路上耽擱了太多的時間,法國人在恐懼之下盲目地執行獵巫運動,已經把法國推到了崩潰的邊緣。”
“我懇求您的垂憐。”
趙長卿歎息一聲,讓侍女捧上了托盤,比起給英國人的那個信封之外,還多了兩個白色的跟網球差不多的圓球。
“拿去吧。把這兩個至於高塔之上,三公裏範圍之內,被它折射的陽光能驅散邪惡。另外,這裏麵有一張紙,”趙長卿指指那個信封,“我曾經給過英國的新王,隻要在日落之後,對著月亮撕開它,我就會降臨,施展[光明禮讚]驅散邪惡。”
“你還沒有挑選領地。”
趙長卿拍了拍坐在他懷裏的晉江:“你來選。”
晉江蹦蹦跳跳地跑過去,站在了地圖的中央。
“這是什麽地方?”
“那是利穆讚大區。”
“就這塊地方吧。”
“可是,這是貧困山區。”
“我不想奪走任何人的家園。”
那一瞬間,弗勒裏都以為天主正通過對方的眼睛,把他的算盤看得一清二楚!
那原本是他的打算,他從來就沒有跟任何人說過!知道他的打算的,除了他自己之外,就隻有天主!
弗勒裏忍不住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
不愧是神之右翼,天主最信賴的左膀右臂。
終此一生,他都沒有敢跟趙長卿耍任何心眼,也不敢對趙長卿說假話。
作者有話要說: 一丈就是三點三米。一般來說,我們做長袖襯衫,如果做得合身一點,也就一米布(主要看橫幅),所以一丈布其實不算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