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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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文秀的臉上隻有“我不爽, 我不爽, 我很不爽”, 而另一邊,李東霖雖然笑得和氣、也十分好說話的模樣, 可趙長卿卻很清楚,無論是何文秀還是李東霖, 都不是那種人雲亦雲之輩。何文秀性子直, 李東霖的心中也有一杆秤, 平時對趙長卿的諂媚和順從, 也隻是因為趙長卿一直在那根線上而已。
宋人最講究氣節, 哪怕自詡小人的李東霖也一樣。
在李東霖看來, 那個黃毛丫頭終究是個女娃, 一個人吃穿也有限。雖然那丫頭堅持說趙長卿照顧了她,可實際上負責的人甚至連郡公府的三等侍女都不是,不過是白船上的那些女人罷了。而現在,趙長卿要送大量的糧食給歐羅巴人, 哪怕有了枯木逢春術, 島上最不缺的就是糧食, 可李東霖還是不喜歡把糧食送給那些歐羅巴人,更不要說那些由郡公府麾下的織工織娘們紡出來的棉布了。
即便郡公府內府匠作處紡織出來的布匹不歸外府管, 身為臣下, 他也有這個責任勸諫。
這是他的職責所在。
沒錯,在李東霖看來,趙長卿跟對方的約定就跟把糧食白送給對方一樣。趙長卿把這些糧食和布匹給了島上的孩子, 他都養擔心郡公府會不會因此陷入財政危機。現在趙長卿要把糧食白送給外人,他當然要攔。
晉江不愧是趙長卿的半身,立刻發現了趙長卿隱隱的不耐,立刻跳出來:“你們怎麽這次笨?主人都已經告訴你們了啊!哦,對了,你們是不知道這個,因為在你們的世界裏麵,還從來沒有人研究過人類曆史學,也沒有把地理跟人文、曆史結合起來……”
趙長卿不得不開口:“晉江,東方有一句古話,叫做一方水土一方人。”
“可是沒有人把地理跟國家、社會的發展結合起來,更別說潛心研究其中的規律了。”晉江甩著蓬鬆的黑色大尾巴,指著何文秀和李東霖兩個道:“親愛的主人,您都講得這麽明白了,他們還沒反應過來!簡直……”
這個時候趙長卿忽然感覺到他設下的三個印記開始共鳴。那是他在傑克·斯派羅、赫克托、巴博薩和“窮鬼”歇瓦勒的船上刻下的術陣在靠近之後發生能量共振才會發出的特殊的波動。
看起來船難灣海盜大會開始了。
“他們不懂,你來教。我有事。”
說罷,趙長卿直接禦劍而去,徒留晉江這隻幹脆麵遠遠地向著他的背影伸手。
發現自己好像真的被拋下了,晉江忍不住轉了轉眼珠子,卻發現何文秀和李東霖兩個盯著他的眼睛不對勁,就連後麵的趙廷瑜也是陰沉著臉:
“你不是此間妖靈。你是誰?”
剛剛從山裏出來的妖靈不是個個都淳樸得緊嗎?說不定連錢幣都不會用呢,有怎麽會知道人間的事兒?
這隻小浣熊絕對不是一般的妖靈。
他必須弄清楚。
不止趙廷瑜,就是何文秀、李東霖等人也是一樣的反應。
慫貨晉江立刻慫了。
他做了一個決定:
主人,那我說真話了?
趙長卿可不知道晉江把他的底差不多都給漏了,他現在正站在科莉布索的小木屋前,而科莉布索則在他踏上木屋門前的台階的時候,就已經一把拉開了門:
“啊呀,啊呀,這可真是稀客!”
從上次給科莉布索帶去了兩件封印之物之後,趙長卿這還是第一次再度拜訪科莉布索。顯而易見,這位女神生氣了。
“如果我說,我又為您帶來了一件封印之物,是不是能夠讓您的怒火稍稍平息呢?”
趙長卿的手指裏麵夾著歇瓦勒的那張撲克牌。
“啊~你真是溫柔又體貼,當然,非常有誠意,而且,十分有能力。跟你這樣的人,怎麽不叫人為你著迷呢?”
伸手接過趙長卿手上的撲克牌,科莉布索柔弱無骨地偎依進趙長卿的懷裏。
她的眼睛一直盯著趙長卿。
趙長卿笑道:“那麽,如果我告訴你,海盜大會即將開始,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去呢?”
海盜大會,另外六個封印!
科莉布索的眼神立刻銳利的起來:“海盜王!哼!”
一想起那些海盜,科莉布索就忍不住想起自己身上的恥辱。她更加生氣了。
趙長卿攬著科莉布索,道:“他們不過是工具而已。而且,這次海盜大會會有很有趣的事情發生,您有沒有興趣觀賞一下?”
“你都這麽說了,看起來,我是不能不賞臉呢。”
科莉布索微笑著把手伸給了趙長卿,那紆尊降貴的神氣,就仿佛她還是那個尊貴的女神。
不,她一直都是女神,隻不過因為愛上了一個人類,因此踏上紅塵。
趙長卿帶著科莉布索趕到船難灣的時候,船難灣上正上演兩軍對壘。海盜們正跟卡勒特·貝克特針鋒相對。而在場的那些骷髏士兵們則分成了兩派,吵成了一鍋粥。
還沒有走進洞窟,就聽見裏麵有人小聲道:“我想回家……”“可是我們這個樣子,根本就沒有辦法回去。”“就是就是,我這樣回去了,隻會給家人添麻煩,甚至有可能被送上火刑架……”
……
在場有很多穿著紅製服的英國士兵,可是從他們的臉色上來看,他們根本就沒有他們看起來的出來的那樣光鮮。
迷茫、低落、還有無措,
在他們臉上清晰可見。
這些士兵們原本站在門口的位置竊竊私語,看到趙長卿和科莉布索兩個從天而降,個個呆若木雞以為自己眼花了。
沒錯,科莉布索現在套著黑人女性的殼子,黝黑的皮膚,十分個性化的胭脂,卻穿著一身洋裝,怎麽看怎麽古怪。可是她還是比不得趙長卿來的引人注目。
從身量上來說,東方人的身高本來就比西方人矮小,更別說趙長卿來的大宋王朝講究是的是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無論男女從不剪發,使得趙長卿幾乎是發長及地,哪怕是用白玉冠束著,依舊垂過膝蓋窩。
科莉布索的煙視媚行讓人一眼就能夠看得出她是個女子,可那些英國人盯著趙長卿看了大半天,都沒能分辨出這個剛剛帶著香風從他們身邊走過的人是男是女。
“好香。應該是位女士。”
“不對!貝克特勳爵也喜歡擦香水,在變成骷髏之前,貝克特勳爵身上也是香香的。”
“而且他的胸部好平。應該是位紳士。”
“黃毛丫頭的身段也很平。我聽說,東方女人們都會束胸。所以,不能從平不平這個角度來判斷。”
……
科莉布索饒有興致地看了看那幾個討論得越來越熱切的士兵,這才跟在趙長卿身後走了進去。
洞窟裏麵貝克特和巴博薩正在舌劍唇槍,希望把對方手下的活骷髏給挖過來,本來那些海盜們都站在一旁看熱鬧,可是一開的趙長卿和科莉布索進來,清夫人和邵峰兩個都站了起來。
不止他們,就連他們的手下也牢牢地盯著趙長卿。
清夫人和邵峰兩個還好,可他們的手下就沒有這麽好的定力了,有人喃喃地道:“漢家衣冠。”
無論是清夫人,還是邵峰,他們身上穿的都不是漢家衣冠,清夫人身上的褂子,邵峰的金錢鼠尾,那都是滿清的證明。
這讓趙長卿非常不舒服。不過,他也是隻老狐狸了,斷不會為了這樣的理由就露出端倪,因此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趙長卿和科莉布索一進來,就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隻是清夫人和邵峰兩方比較激動而已,論過激,他們還遠遠比不上。
真正過激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卡勒特·貝克特勳爵。
他先是死死地盯了趙長卿好一會兒,然後方才慢吞吞地、操著英倫貴族的腔調道:“我從來就不知道,九大海盜王的背後竟然是您,遠東親王,米迦勒公爵。”
“很抱歉,您弄錯了一件事,第一,我的封爵不是親王,隻是宛城郡公,第二,我不是米迦勒,也不認識他。我之所以會來,是想跟在座的諸位海盜王做一筆買賣。”
清夫人掃了邵峰一眼,在場唯二的兩個華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方道:“先生想要做什麽買賣?”
“不知道諸位對地中海海盜王歇瓦勒船長的六十六米雙桅橫帆船有什麽想法?”
“哦,當然,作為海盜,沒有人能夠拒絕那麽棒的船。無論是堅硬的鐵黎木,還是那造船技術,讓我想起了我們華夏縱橫大海的時代。”
“那麽,您中意它嗎?”
“當然。無論是船速,還是其他,他的點點滴滴都讓我滿意。”
“如果我說,您的那架玻璃眼鏡就能夠換一艘二十丈的雙桅橫帆船呢?”
“當然,十分公道的價錢。我什麽時候能夠拿到船?”
“我想,歇瓦勒船長不介意為你們引路。碼頭上的那些待售的雙桅橫帆船可以任由您挑。”
“成交。”
清夫人立刻把一架眼鏡放在了趙長卿的手心裏。
清夫人之後,自然是邵峰。隻見邵峰將脖子上帶著線的圈圈放進趙長卿的手心裏,卻轉頭對科莉布索道:“科莉布索,我很抱歉。我懇請您的寬恕。”
科莉布索還沒有反應過來,卡勒特·貝克特的頭號走狗馬瑟·伊恩已經端起了手|槍|:
“你們是誰?!”
趙長卿根本就沒有理會,而是直接走向了下一位海盜王。
貝克特看著趙長卿將第三件物品,一個小酒杯交給身後的黑女人的時候,忽然開口道:“你就是那位遠東親王,傳聞中米迦勒的化身。”
“抱歉,你弄錯了。”
“弄錯?怎麽會弄錯?那張藏寶圖不是你給的嗎?我們變成這副不死不活的樣子不是你的算計嗎?”
趙長卿這在轉過身來,正眼看他:“卡勒特·貝克特勳爵?”
“看來你知道我。這果然是針對我的陰謀……”
“勳爵想多了。第一,那不是藏寶圖,那是航海圖。第二,我把那張航海圖送給了伊麗莎白勳爵,請問,您動她的東西的時候,有經過她的同意嗎?第三,我把那張航海圖送給伊麗莎白勳爵的目的,是讓她把最後一枚阿茲特克金幣送回原處。航海圖上的文字就是證明。如果你不懂的話,可以讓這裏的清夫人和邵峰船長給你翻譯一下。”
巴博薩立刻接口道:“我記得,東方有句話叫做,不告而取謂之偷。聽說勳爵把伊麗莎白·斯旺小姐投入了船上的牢房,還從她的父親那裏搶走了公爵送給她的禮物?哦,我隻知道,隻有我們海盜才會幹這種搶劫的事兒。”
周圍響起了一陣附和的笑聲,笑聲中充滿了嘲諷的意味。
這個卡勒特·貝克特,打上了島之後就擺貴族架子,天知道有多少人想揍他。
卡勒特·貝克特的臉上不見任何的波動,隻是死死地盯著趙長卿:“親王,我才等你的解釋。大家都是聰明人。”
言下之意,這種事情是瞞不過人的,你還是乖乖承認吧。
趙長卿這才看了他一眼,道:“哦,非凡之事,你不也經曆過了嗎?你來到這裏,不是因為非凡之力嗎?既然都親身經曆過了,為何還不醒悟?你們在西印度殺死異教的信徒,摧毀異教的神廟,甚至在神廟裏麵□□祭祀……我記得你們英國人也讀希臘神話的啊,怎麽,你們在西印度為所欲為,遭遇天譴有什麽奇怪的?”
“你!”
“別說那是西班牙人幹的,或者那是法國人幹的。在諸神的眼裏,你們都是白種人。”
不理那些臉色大變的英國人,還有巴博薩等人,趙長卿已經搜集完九件封印之物,隻見他轉身撩起科莉布索的長發,宛如情人的低語一般,在她的耳邊說出來了那句話:
“科莉布索,我將你從軀體中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