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管家霍頓離開去找馬修·克勞力商談莊園買賣過戶的事宜了, 這才輪到章嘉森和淩音兩人進來。

    事實上, 如果章嘉森跟淩音兩個如果是白色人種, 那麽，霍頓就不可能越過他們先跟趙長卿說話了。因為霍頓是趙長卿的管家而他們則是趙長卿的客人。

    可問題是, 現在，霍頓先跟趙長卿說完話並且已經進行到了下一步, 才輪到章嘉森和淩音, 這並不符合禮俗。可是無論這家律師事務所的其他人, 還是章嘉森和淩音兩個人本身都沒有什麽反應反而當做理所當然, 由此可見, 中國人在這個世界上的地位低到了什麽程度, 這個時代的中國人心中的自卑又到了什麽程度。

    對此, 趙長卿隻有無奈。

    跟趙長卿估計的那樣，章嘉森對於英國人的無禮和對中國人的輕視並沒有什麽感覺，反而對淩音來應聘趙長卿的秘書一事非常反感，甚至表現得十分激烈：

    “趙先生, 您真的要聘用這個女人嗎？”

    淩音氣得漲紅了臉, 道：“如果我足夠出色, 趙先生為什麽不能聘用我？”

    “你這個無恥的女人！別告訴我，你在接受那個申詩哲的殷勤的時候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

    淩音道：“沒錯, 我是知道他結婚了, 我隻是不知道他對章女士那麽殘忍而已。而且，我已經拒絕過他了。他一直纏上來，我有什麽辦法？”

    淩音承認, 作為一個才十七歲的女孩子，申詩哲對她大獻殷勤、處處討好，她是暗自得意的。畢竟她也是有虛榮心的。

    但是，申詩哲對章靈均的冷酷跟折磨又不是她的錯。她又沒有指使申詩哲這麽做。

    “你！”

    章嘉森氣得前仰後合，差一點仰天摔倒。

    趙長卿不得不開口道：“好了，我想，你們特地跑到人家英國人開的律師事務所來找我，應該不是為了專門來吵架的吧？”

    淩音立刻道：“是的，趙先生，我是來應聘您的秘書的。我相信，我的能力能夠證明，您雇傭我會是一項英明的決定。”

    趙長卿道：“第一，我需要的是一個秘書團隊而不是區區一個女秘書，第二，我不可能把秘書這樣重要的職位交給一個職場新人，第三，方才那兩位女士也是來應聘秘書助理的並且都擁有相當的職場經驗。請問，您一個十七歲的女孩，還在讀書，您確信自己爭得過她們嗎？更重要的是，按照英國的法律，您才十七歲，還是個未成年，我不可能雇傭一個未成年人。這是違反英國的法律的。”

    章嘉森被淩音氣得七竅生煙，可是聽了趙長卿的話之後，立刻轉怒為喜，連忙道：“是啊，淩音小姐，你因為才貌雙全被人處處追捧也不能盡給別人惹麻煩啊。趙畢竟是中國人又是在異國他鄉，怎麽可能違反英國的法律？“

    淩音氣得說不出話來，偏偏趙長卿還道：“請問，淩音小姐除了應聘之外，還有別的事情嗎？如果沒有的話，我讓司機送淩音小姐回去。”

    “不，不用了。我可以坐公共馬車。”

    淩音倔強起來也是非常倔強的。

    換了別人，看見她這副臉帶薄怒卻越發美麗的模樣，隻怕早就趕著獻殷勤了。可惜，趙長卿不是這個別人，而章嘉森又因為自己的妹妹也沒空理會淩音。

    等淩音離開之後章嘉森這才長噓了一口氣，道：“這個淩小姐，簡直不知道說她什麽好。”

    “畢竟她還是個十七歲的女孩子。”

    “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鬥。”章嘉森調整了一下坐姿，道：“趙先生，您之前說的，打算聘請我妹妹的事兒，還作數嗎？”

    趙長卿道：“你的父母知道了？”

    章嘉森苦笑：“沒錯。還專門花了幾百個大洋打電報把我臭罵了一頓。”

    “他們還威脅你，不許你資助你妹妹，還要你妹妹像申詩哲低頭？”

    “沒錯。我也是沒有辦法了。我，是妹妹讓我來問問你，那件事還做不做數。”

    如果不是沒有辦法了，生性好強的章靈均也不會低頭，更不會讓哥哥來找趙長卿。

    趙長卿點了點頭，道：“自然作數。你可以看一看這個。”

    趙長卿遞過去一張紙。

    “這是什麽？”

    “女員工福利。”

    章嘉森一聽，立刻一條一條地往下看。

    事關他的妹妹，他不能不仔細。

    如果說歌薇關心的更多的是薪水和未來的發展的話，那麽此時此刻的章嘉森更關心是福利。

    比方說每周休息一天。

    比方說產育假。

    這些才是跟妹妹的生活息息相關的。

    雖然說讓妹妹住進對方的莊園這一要求讓章嘉森有點不舒服，可是跟趙長卿打探過後，得知對方招聘了四位秘書助理自家妹妹不過是其中之一並且其他的秘書助理也一樣住在莊園的塔樓裏而不是主樓的時候，章嘉森滿意了。

    “我什麽時候把妹妹送過來？”

    這幾個月，章嘉森英國德國兩頭跑已經嚴重影響到了他的學業。

    章嘉森實在是耽擱不起了。

    更重要的是，他也擔心他妹妹章靈均。雖然說他強硬地把妹妹塞進了申詩哲在康橋大學附近租的房子，可申詩哲對他妹妹的態度實在是惡劣冷酷到家了。

    章嘉森知道，這對他妹妹不好，所以他迫不及待地希望能夠把妹妹挪出來。

    趙長卿的莊園當然是他的首選。

    因為他想象不到，還有誰有這樣的好心腸，還有誰有這樣的能力保護他的妹妹。

    趙長卿道：“聖誕節前應該能夠入住。不過，你妹妹決定要跟申詩哲離婚了嗎？”

    聖誕節？那不就是說，隻要再忍耐半個月就可以了？

    章嘉森心花怒放，口氣也輕鬆了很多：“我妹妹倒是想離婚，申詩哲也想。可是兩家大人不同意。”

    趙長卿道：“婚姻是她們兩個人的事。既然他們兩個已經兩看相厭又何必繼續折騰下去？如果是擔心你妹妹和家族的名聲——如果你妹妹能夠馬上再嫁，應該不會有什麽損失，而我相信，以你妹妹的優秀，想要求娶她的人應該不少。”

    沒錯，趙長卿呆過的大宋，不，應該說，唐宋甚至更久遠之前的中國就是這樣的，女子被夫家休棄回家如果不到一年就嫁出去了就說明這個女子是位非常優秀的女性，別人依舊會羨慕她的家族認為她的家族教養出了一個好女兒。

    趙長卿相信，申詩哲不喜歡章靈均，可中國留學生這個群體裏麵隻要知道章靈均這樁婚事的始末的男性，鮮少會不對章靈均心動的。

    對於趙長卿的話，章嘉森也隻有苦笑：“家父家母不會允許的。”

    何止是不會允許，說不定還會登報申明，要跟章靈均斷絕父女母女關係呢！

    他們章家就是這樣的人家。

    其實，作為一個哥哥，章嘉森覺得，以自己的能力，就是沒了家裏的供養，養活自己和自己的妹妹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養活不等於養好。

    章嘉森不是那種不知柴米油鹽貴的公子哥兒，相反，德國的學校十分注重這些，因此他很清楚養一個嬰兒需要花費多少時間、精力和金錢。

    這也是他來拜訪趙長卿的原因之一。

    無論是他還是章靈均都知道，申詩哲絕對不會養那個即將出世的孩子的，而他們兄妹又想為這個孩子提供更好的環境，所以，他們才會考慮讓章靈均來趙長卿這裏應聘。

    章嘉森很快就跟趙長卿達成了一致，等過了聖誕節，他把妹妹送到薔薇莊園，他再返回德國。

    其實章靈均很清楚自己的父母，她也知道，她大哥跟父母一樣，都是極其反對自己跟申詩哲離婚的。可以說，她的娘家上上下下隻有二哥章嘉森站在她這邊為她說話，至於其他人，不說她沒本事管不住自己的丈夫已經是好的了。

    章靈均也很清楚，如果自己跟著二哥去了德國，家裏知道了，隻怕連自己的二哥都會跟著吃掛落甚至失去家裏的供養。所以她才會記住趙長卿有意聘請她這件事。

    她需要一份工作來養活自己。

    可以說這天她送哥哥出門之後這心裏就七上八下的，甚至在晚上的時候，聽說淩音也去應聘更是灰心喪氣，認為自己肯定是沒機會了。

    畢竟，淩音比自己年輕漂亮還是中國留學生群體中少有的才女，章靈均都不認為趙長卿有什麽理由放棄淩音而選擇自己。

    所以，兩天後，從哥哥的嘴裏知道自己得到這份工作的時候，章靈均整個人都傻了？

    所以，自己這是贏過淩音了？

    有那麽一瞬間，章靈均都懷疑自己聽錯了。

    再三跟哥哥確認之後，章靈均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