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裏麵, 趙長卿靜靜地坐著。隔著大大的玻璃窗, 好幾個警視站在玻璃窗前盯著他。

    而把他壓來警署的那位警視對趙長卿非常不友好。他的態度很明顯, 他想把趙長卿驅逐出日本，或者說, 他想把趙長卿遣返回國。

    顯然，這個家夥是種族主義者, 外加極端民族主義者。在這家夥的眼裏, 趙長卿是中國人, 這就是原罪。

    就跟現在這樣, 這個姓鬆本的警視發現趙長卿是中國人之後, 立刻把所有的罪過都定在了趙長卿身上, 認為趙長卿應該要負全責。

    “說, 你都幹了什麽？”

    趙長卿非常無奈：“這位警視先生，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我不過是來了興致想到河邊走走，結果被跟蹤狂跟蹤了不說，那家夥還想搶劫！幸運的是, 我的功夫學得不錯, 因此才能把那家夥在第一時間踢飛。就在我準備叫救護車的時候, 您就趕到了現場。”

    “別想狡辯！你才是犯人吧？”

    趙長卿非常不爽：“我是犯人？警視先生，您在開玩笑嗎？那個人有值得我動手的理由嗎？別的不說, 就說方才我脫下的鶴氅, 沒有上百萬日元能下來？更別說我身上的這些佩飾，隨便一顆寶石都在五十萬日元以上……”

    “別看玩笑了。誰會把價值上億日元的寶石隨隨便便就戴在身上？還帶這麽多？你這身是玻璃吧？你難道不是在cosplay嗎？”

    趙長卿道：“真是失禮呢。難道日本警視廳連鑒定科都沒有嗎？而且，方才因為鶴氅上的金線, 你們讓我脫下了鶴氅。我記得，鶴氅胸口上也有珠寶做的扣飾吧？怎麽，你們警署連鑒定科都沒有，甚至連珠寶和玻璃都分不清嗎？”

    審訊室外，好幾個人都在盯著趙長卿。

    尤其是頭發灰白的署長河田，更是一直緊緊地皺著眉頭。

    “就是他嗎？”

    “是的，署長。我看過四周的痕跡，人類根本就沒有那種力量。”

    “如果是這樣的話，就隻能通知ccg了。”

    “署長，我們……”

    “宮本！”滿頭銀發，又高又瘦的署長如此道：“現在還無法肯定這個人是喰種。”

    “可是……”

    “宮本。喰種不會不知道進警署意味著什麽。別昏了頭了。這個人，如果他真的是喰種的話，我們這裏所有的人全部加起來，都隻有送菜的份兒！”

    作為警署的署長，河田新之助比他的下屬們知道得要多一點。

    雖然鬆本選擇了第一時間押著這個人來警署，可是他還是派人去現場進行了拍照。

    從那些照片上來看，現場的部分痕跡證明，當時現場有一隻喰種。

    問題是，喰種們，要麽非常弱小，因此就跟陰溝裏麵的老鼠一樣，都躲在下水道裏生存。要麽，就異常強大。

    會行走在陽光下的喰種，每一隻都集齊厲害。

    就是把他們全部壓上，他們都不知道能不能對付得了。

    喰種，那可是吃人的惡鬼！

    “可是署長，這個人是個中國人。而鬆本，他一向討厭支|那，我擔心他會激怒這個人。”

    中國人，不，支|那|豬都是賤民！是奴隸！

    這種思想在日本一直都很有市場。

    需要中國人口袋裏麵的錢的時候，日本人會表現得比任何一個國家的人都要客氣、都要順從，好比說，那些服務行業零售行業，他們在麵對來日本采購的中國人的時候，絕對做到了把顧客當成上帝一般來對待。

    可中國人出門之後，他們沒少在背後笑話中國人沒素質、是冤大頭，連他們虛報了至少四分之一的價格都不知道。

    而日本的警視廳係統內部更是如此。

    雖然日本畏懼於那個國家的日漸強大，但是，日本對於那些排著隊，每年在日本采購上百億各種日用品奢侈品、為日本增添的無數的稅收、為日本的軍隊完善軍備的支|那|人，日本上上下下沒有不恥笑的。

    這隻一身珠寶的支|那|豬也一樣。

    審訊室裏麵，問話還在繼續：

    “方才你們不是讓我連鶴氅都脫了嗎？除了那身鶴氅上的金線，我連一根針都沒有帶。而你完全忽略了現場，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竟然要我負全責？你到底有沒有檢查附近的監控係統啊？我可是被那個家夥跟蹤了整整三個街區呢。”

    “你！”

    就在鬆本惱羞成怒，打算揍趙長卿的時候，審訊室的門再度被打開了：

    “好了，鬆本警視。這裏交給我們。”

    鬆本警視站了起來：“你們是……”

    走在後麵的河田署長開口道：“好了，鬆本，這件案子已經超過了我們的能力範圍，還是交給這位ccg特等搜查官比較好。”

    來人長著一張國字臉，留著十分個性的板寸頭，顯得正氣十足。

    看起來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物，但是考慮到雙方的立場，趙長卿決定持保留態度。

    不過，比起這個人本身，趙長卿更注意的是對方手裏提著的白色手提箱。

    之所以會這麽說，完全是因為這隻白色的手提箱上竟然懸浮著一條手指粗的銀蛇的幻影。

    順著趙長卿的視線，這位來自於ccg本局的特等搜查官的臉色立刻就不好看了。

    普通民眾不清楚，甚至連警視廳係統內部也不是每一個人都知道，但是，隻要有門路的人都清楚，ccg的搜查官們每一個都配備了這種白色的手提箱，手提箱裏麵就是他們賴以跟喰種們決一死戰的庫因克武器。

    庫因克武器是用庫因克鋼製作的，而庫因克鋼則來自於喰種的赫包。

    喰種內部等級森嚴，高位喰種對下位喰種有非常嚴重的等級壓製。

    換而言之，雖然人類感覺不到，但是，哪怕這些赫包已經被製作成了庫因克武器，喰種們也會有感應。

    趙長卿盯著自己的手提箱看，作為ccg七位特等搜查官之一的篠原幸紀第一時間就眯起了眼睛。

    “請問，我的手提箱有什麽不對勁嗎？”

    趙長卿微笑：“不。大約是這些日子有些累，因此出現幻影了而已。”

    “哦？請問，是什麽樣的幻影呢？”

    “一條銀蛇。手指粗的銀蛇。”

    篠原幸紀微囧。

    很快，審訊室裏麵隻剩下了趙長卿和這位特等搜查官。

    隻見這位特等搜查官坐下之後，第一時間就自我介紹道：“我是篠原，ccg特等搜查官。我是來向您谘詢一些事情的。”

    “谘詢？”

    “是的。如果您不願意回答，可以不用回答。”

    趙長卿看了看篠原幸紀，這個長著一張國字臉，很有辨識度的板寸頭，就是坐在這裏，也是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

    當然，考慮到兩人的國家和立場，趙長卿對這個人保持保留態度。

    “你問吧。”

    “方才您說，那個人跟了您三個街區。是嗎？”

    “是的。”

    “您能肯定嗎？”

    “當然。”

    “您是什麽時候發現的呢？”

    “一開始。”

    “一開始？你為什麽不呼救？反而去了堤壩那邊？”

    “很簡單。如果這個人隻不過是正好順路，那不是太尷尬了嗎？所以我臨時改了行程，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堤壩。”

    “為了確認這個人是不是跟蹤狂？”

    “對。”

    “然後呢？發生了什麽事情？”

    “到堤壩不久，那家夥就衝上來，大概是想搶劫吧。不過，我來自中國，功夫也不錯。所以，在他衝過來的時候，我就一腳把他踹出去了。大約比較用力，他飛出去，撞到了橋墩，我正想檢查他有沒有事，要不要通知救護車。那位鬆本警視就來了。然後，那家夥爬橋墩從上麵跑了。”

    篠原幸紀道：“除此之外，你有沒有發現別的事情？”

    趙長卿歪了外頭，道：“別的事情？”

    “是的。”

    “我不確定。方才我說過了。最近累到了，都出現幻覺了。”

    “這麽說來，那個人跟蹤、襲擊您的時候，您也看到了幻影？請問看到了什麽幻影？”

    趙長卿道：“其實，那個家夥衝過來的時候，他的身後黑乎乎的一團。可是被我踹飛、撞上橋墩之後，黑影就不見了。要不是好奇那道黑影，我也不會靠近那家夥。”

    “我明白了。”

    篠原幸紀決定再確認一次，不過是另外一種方法。

    他走出了審訊室，按照趙長卿的口供，調取了附近好幾個監控裏麵的錄像。

    “這家夥可有證人？”

    “有。按照他的口供，我們去了奧黛麗超市，根據超市裏麵的工作人員的說法，這個中國留學生打贏了所有的對手，搶到了他們超市的月桂冠……”

    “月桂冠？”

    “啊，按照超市職員的說法，是當天超市提供的半價便當中他們認為最棒的一份！因為這個人是個中國留學生，還穿得極其誇張，所以，從負責便當專櫃的職員到收銀，幾乎不下六個工作人員提供了相關的證詞。其中便當專櫃的工作人員還告訴我們，這個中國人很快就跟狼們打成了一片……”

    “狼？”

    “篠原特等可能不知道。東京很多超市都推出了半價便當來招攬人氣。而那些學生，為了搶到這些半價便當，總是會大打出手。而參與半價便當搶奪的人，無論是學生還是小職員，隻要遵守他們的規則，就會被稱作狼。裏麵這個中國人，”河田署長指了指審訊室方向，道：“這個中國人可很了不得呢。他是最快擁有稱號的狼，【般若振袖】。”

    “【般若振袖】嗎？”

    “是的。”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巡查跑過來，一邊跑一邊高喊著：“署長，報告署長，找到人證了。活躍在各大超市的三匹無名之狼，還有有【魔導士】之稱的高中生金城優，他們的證詞非常一致：他們跟這個中國人在小公園裏麵吃了便當才分開，在場的，還有三個丸富大學附屬高中的女學生，其中兩位還是澤桔財團的千金小姐。我們已經跟澤桔家取得了聯係。兩位澤桔小姐也證明，這個中國人當著她們的麵吃下了整整一份的烤鰻魚飯便當。”

    “什麽？”

    “這不可能！”

    這跟喰種完全不符。

    喰種不能吃人類的食物。人類的食物對於喰種來說，就跟毒藥沒什麽兩樣。別說喰種吃不出人類食物的味道，喰種吃了人類的食物，哪怕隻有一口，也會讓他們非常不舒服。就是萬不得已需要吃人類的食物做樣子，也必須在最快的時間裏麵吐掉。

    那隻喰種，如果吃掉一整份的人類的食物還不及時吐掉的話，那跟找死沒什麽兩樣。

    “監控裏麵怎麽樣？有這個人嘔吐的記錄嗎？”

    “報告！沒有。篠原特等。”

    “嗯……”

    “篠原特等，您的意思是……”

    篠原幸紀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取過邊上已經折騰起來的鶴氅往審訊室裏麵走去。

    審訊室裏麵，趙長卿正端坐著，闔目養神。聽見開門的聲音，他淡淡地抬起頭。

    “非常抱歉，是我們弄錯了。因為最近東京出現了連環殺人犯，我們不得不小心。”

    “連環殺人犯？原來如此。可以理解。”

    “作為賠禮，務必，請務必賞臉，讓我請您吃飯作為賠禮。”

    趙長卿愣了一下：“您說什麽？請我吃飯？”

    這家夥是日本警視廳係統的高官吧？為什麽要請他吃飯？

    日本人不是看不清中國人的嗎？

    至少方才那個鬆本警視眼底的蔑視，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呢。

    “是的。”

    趙長卿定定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好吧，他承認，他有點無法理解這個男人的邏輯。

    再看了一眼這個深深鞠躬的男人，這個男人身上的強大的氣勢，讓趙長卿忍不住在衣袖裏麵掐了掐手指。

    看起來，自己沒有拒絕的餘地呢。

    “好吧。不過，正餐就不必了。我記得日本有很多那種移動的拉麵、關東煮宵夜車子？你請我吃那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