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是半夜, 這會兒已經過了淩晨一點。當然, 對於習慣性加班到晚上十點的日本人來說, 淩晨一兩點出來覓食的比比皆是，很多日本公務員都有晚上泡居酒屋的習慣, 更別說隻是在流動攤位上吃關東煮而已。

    篠原幸紀介紹的這個地方，距離警署並不遠, 而且他非常熱情, 一口氣為趙長卿點了很多東西。

    那種熱情, 已經超過了一般的禮儀。

    尤其是當趙長卿吃了第一串蝦條之後, 把手伸向第二串的時候, 趙長卿明顯地發現了篠原幸紀緊繃的背輕鬆了一點。

    看了看篠原幸紀腳邊的白色手提箱, 趙長卿終於開口了：“雖然說這樣問有點失禮, 不過，你們是不是把我當成別的什麽人了？而且，還是帶著十分明顯的特征的人？”

    篠原幸紀正在呼啦呼啦地吃拉麵——在日本吃拉麵，必須吃出聲音來, 這才顯得對老板的手藝捧場、顯得有禮貌——聽見趙長卿這樣說, 他差一點噴出嘴裏的麵湯。

    “抱, 抱歉，您發現啦？”

    “而且還有非常明顯的特征。我想想, 也許你們的疑犯不能吃跟普通人的食物？”

    關東煮的老板就道：“啊！原來您不知道。”

    “什麽？”

    “喰種啦！喰種！電視上天天播放的不是嗎？”

    趙長卿皺了皺眉頭, 道：“喰種？”

    之前他住在李舜生那邊，李舜生的房間裏麵沒有電視機，李舜生也從來不買報紙。至於趙長卿呢, 他這些日子忙著推算契約者和地獄門的事兒，完全沒有閑暇顧及其他。今天，不，現在已經過了十二點，應該說，昨天白天剛剛搬了新房子，結果第一天就遇上了延期償還者田原舞，把田原舞安排在地獄門的中心之後，他跑出來覓食，結果被逮進了警署。

    也就說，迄今為止，他還沒有時間，也沒有騰出精力留心別的事情。

    篠原幸紀道：“中國沒有喰種嗎？”

    趙長卿皺了皺眉頭，道：“我不知道。”

    “誒？您不知道？”

    “我聽說，中國那邊管製很嚴，也許是封鎖了消息，不想讓民眾知道吧。”關東煮的老板如此道。

    趙長卿道：“實際上，大約十幾天前，我出了一次意外，失去了記憶。還是朋友幫忙照顧了十多天。就是現在的身份文件，都是後來補的。”

    “什麽？您失去了記憶？”

    “啊，是的。我就記得自己的名字，別的都是別人告訴我的。”

    “那，那您身上的衣服……”

    “啊~！這是我之前就穿在身上的。”

    “那您住在哪裏？”

    “高田公寓。”

    “那可是高級公寓！”關東煮的老板顯然對這一帶不陌生，“而且很貴。在這裏租一年，少說也要四五百萬日元吧？在別的地方都能夠買上一套房子了。”

    “之所以選擇這裏，就是因為這裏距離東大和市立圖書館近。而且附近就有警署，公寓還有保安。安全性比較高。”

    “可是，您不是失憶了嗎？就連身份文件也是後來補的。您有這麽多錢嗎？”

    “啊~！這個我不保密。那是我被我朋友撿回去的第一天，聽到隔壁在放賽馬的事兒。然後我就讓我朋友去買了賽馬劵。”

    “然後呢？中了？”

    “嗯！中了一個億。我跟我朋友一人一半。然後我不想跟我朋友擠在他那個才四個榻榻米的集裝箱公寓裏麵，特特地租到了高田公寓。”

    “您的朋友真是好人。他沒有跟您一起搬嗎？”

    關東煮老板十分好奇。

    “沒有。他把錢寄回家了。”

    “原來如此。家裏缺錢，卻依舊遵守一人一半的諾言。他真是一個好人。他叫什麽名字？”

    “李，李舜生。”

    “有李這樣的朋友，您可真是幸運。”

    “是的。”

    趙長卿微笑。然後，他的視線往邊上瞄了一下。

    篠原幸紀可不是一般人，他立刻警覺起來。

    跟喰種多年的殊死搏殺的經驗，讓他保持了對喰種的高度敏感。更別說，眼前就隻有他跟趙長卿、關東煮老板三個人。他又一直留心趙長卿，趙長卿的眼波一轉，他就上心了。

    隻見他豎起了耳朵，留心起四下裏。

    那邊，趙長卿卻已經跟關東煮老板磕嘮上了：“老板，你說的那個喰種是什麽東西？為什麽你覺得我必須知道？”

    “食人魔啊食人魔！喰種都是食人魔！他們吃人！而且隻吃人！”

    趙長卿遲疑了一下，道：“他們都在晚上的時候出來？”

    “也不都是晚上。主要是偏僻的地方。雖然夜裏比較多沒有錯啦。”

    “那老板也要小心呢。”

    關東煮老板道：“還好啦。這裏是二十區，距離ccg本局也不算很遠。負責這這一帶的可是有名的篠原特等！還有很多搜查官定時巡查。如果說安全，晚上的話二十區比二十四區還安全呢。”

    “請問篠原特等是……”

    “就是篠原幸紀特等搜查官。那位可是大人物啊！”

    老板開始感謝日本政府和ccg搜查官們為民眾做的一切，而趙長卿卻注意到，這個老板雖然十分崇拜篠原幸紀，可是他明顯不認識篠原幸紀本人。

    要不然，篠原幸紀就在這裏坐著，老板也不會這個樣子。

    就在這個時候，隔著一堵牆，關東煮車子側後方大約六米外的大樹樹冠忽然不自然地動了動。

    那動靜有點大，絕對不是貓貓狗狗的原因。

    篠原幸紀立刻站了起來。

    趙長卿看了看，道：“似乎有人進了後麵的屋子。而且是用非正常的方式。”

    篠原幸紀一聽，忽然拎起了箱子：“失禮了。”

    然後急匆匆地跑開了。

    篠原幸紀的舉動可把關東煮老板給嚇了一大跳：“這，這是怎麽了？”

    趙長卿道：“他是警視廳出身，也許是發現案件了。”

    “原來如此。現在二十區也越來越不安定了。”

    “怎麽了？”

    “是了，您不知道。其實二十區的治安一直都很好的。隻是，”

    老板欲言又止。

    “隻是什麽？”

    “隻是最近。這裏出了好幾次案件。”

    趙長卿道：“跟喰種有關？”

    “是，是的。而且還是喰種中非常有名的暴食者。”

    “暴食者？”

    “啊，對了，您不知道。”關東煮老板連忙道：“很多喰種都有自己的稱號。據說，這個暴食者就以食量驚人而聞名。一般的喰種，一個月隻要獵食一次就夠了。可是對於暴食者來說，她幾乎隔天就要獵食一次，也就是說，至少隔天就要殺一次人。最近二十區經常死人，大家都在說，是暴食者幹的。”

    趙長卿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老板。既然東京有喰種，你也不要大晚上的做這個了。不安全。”

    “沒有辦法。如果不是篠原特等在這邊，又是出了名的負責，我也不敢在晚上賣關東煮。聽說四區那邊，就是大白天，就是偏僻一點的巷子都沒人走。更不要說前麵的一區二區三區了。”

    “請問，這個一區二區三區和四區是……”

    “啊！我忘記了，您不知道。你看見那堵牆了沒？”

    “就是圍著地獄門、牆上繪製了高樓，還裝飾了燈光做修飾的那個？”

    “對，就是那個。”老板擦著盤子十分感概地道，“十年，說短不短說長不長。卻也能夠改變很多事情。地獄門讓東京少了一半。政府建了那堵高牆之後，剩下的半個東京被劃成了二十四個區。編號越高越安全，就好比二十四區，那可是被喰種們封為ccg的白色死神的有馬貴將管轄的地方。而前麵的一區、二區三區、四區，這些地方都是新城區……”

    “新城區？”

    “對。那堵牆剛修好的時候，政府還想過，沿著那堵牆，把東京建成一個環形的城市。結果……”

    “結果如何？”

    “都怪那些有錢人！他們怕死得很，要求ccg把本事最好的搜查官留在老城區，保護他們。然後，新城區的擴建就不了了之……喰種先一步占據了那些新城區，而老城區，因為那些議員、政要們互相扯皮，ccg僅有的七個特等搜查官都被留在了老城區，所以……”

    趙長卿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

    就在這個時候，關東煮後麵的房子裏麵傳來了慘叫聲。

    關東煮老板明顯抖了一下。

    趙長卿見狀，道：“老板。你這裏剩下的關東煮我都要了。麻煩您幫我打包。”

    “好，好的。”

    早點賣光，他也能夠早點回家。

    老板迅速地打包好，收了錢，然後迅速打烊，拉起車子，打算去附近的ccg本局避難了。

    至於趙長卿，一手拎著烤鰻魚飯便當，一手抱著老大一份關東煮，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感覺到，有兩隻喰種躲在陰影裏麵，正盯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