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章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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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七八日便到冬至, 慈航的一切喪儀終於了畢。聞芷感念師父, 又連日做了一篇悼文。文藻堆華,用詞淒切, 著實催人淚下。聞頤書見她心情如此鬱鬱,便愈發加快了收拾東西的速度, 催著要在聞家本宅裏過個小年。

    牟尼院的主持聽說妙玉要走,不免有些可惜。隻因此女頗有悟性,若肯勤加修煉,說不得有一番造化。聞頤書聽聞,笑了笑, 給牟尼院捐一大筆香油錢, 帶著妹妹頭也不回地走了。

    因暫時人手不夠, 收拾出來不過兩件院子。不過住人總是夠的。與本宅比起來, 貓耳胡同的那一處三進簡直可用簡陋來形容。這院兒既有北方的疏闊大氣, 也有江南的小巧精致。聞禮在世時, 又著人回京多加修繕,此一掃之前的傾頹, 便叫人住下了不肯離開。

    西湖和莫愁被聞頤書叫去專門供妹妹差使, 洞庭擔心二人動作慢騰騰的, 放心不下也急匆匆趕去東邊了, 獨留一個天池替著自家爺收拾。正鋪著床, 聞頤書原彎著腰伺候窗前的茶花,忽而抬頭衝裏頭喊了一聲:“準備兩個枕頭吧。”

    天池會意,立刻便笑了:“前兒都巴不得人快些走, 現倒是不別扭了?”

    聞頤書敲著窗沿,“這是自個兒家,有什麽關係。”

    “爺總是想一出是一出,”天池搖搖頭,從櫃子裏又拿出一個決明子的枕頭來,“這話不該是我說,隻是你今年中了秋闈,開春便是又一場。爺可曾想好了怎麽對付?”

    聞頤書一揮手,一副萬事不愁的樣子,“這你可不用擔心我。先生早說了,春闈不必急著參加。待塵埃落定,再好好考。”

    其實是聞頤書不想考,在給季先生回信的時候賴皮撒潑。說什麽來年考有多危險,惹人矚目就是個活靶子。還不如等一年,待把京中形式弄清了再做打算。季麟哪裏會同意這說法,不過山高路遠,他又不能壓著學生上考場。

    來了幾封信催促,可是聞頤書充耳不聞,全當沒看到。

    話雖如此,但天池實在太明白自家公子了。怕是要用一個拖字訣,一直拖到他離開京城,到處逍遙去呢。

    於是她掩住了口:“爺有打算便好,就怕沒打算。”

    這便是天池與洞庭的不同之處。兩個姑娘都是利索幹練,可天池就曉得什麽時候該說,什麽時候停話。偏洞庭性子直來直去,自己覺得對的便要講出來。天池私下說了她好多次:“主子爺性子再好,那也是主子。你這般強,可叫他臉上不好看呢。”

    洞庭也覺這樣不好,可偏就是改不過來。

    聞頤書曾道:“這樣的爆竹脾氣,就該叫個更爆的來治她,叫她曉得什麽叫做戳肺管子。”

    如今妹妹被接回了家,聞頤書倒是起了整頓的心。

    “你們四個,你和西湖留在我這兒,洞庭和莫愁去妹妹那裏,”說這話,又點了三個原做灑掃的二等丫鬟提了上來,最後吩咐:“然後叫廬山再去買幾個丫頭,小子。”

    天池聽了猶豫道:“把洞庭送去姑娘那兒?”

    “就是要她去,日後妹妹出去交際,就得來個厲害的丫頭撐腰,”聞頤書如此說。

    天池越發奇怪了,“姑娘……還要出去交際?”

    “怎麽,妹妹就得待在家裏?”聞頤書一挑眉。

    “怎麽會,爺可別拿逗洞庭那套逗我,”天池忙擺手,略蹙起一雙小山眉,“隻是按我們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可還有能上門的人家?”

    聞頤書道:“這你就別擔心了,待這院子裏熱鬧兩日,自然有人來請我們。”

    見他如此信心十足,天池便也信了這話。在她眼裏,聞頤書想做點什麽的時候,沒有不成的。外頭的事也不是她這樣的丫頭擔心的,不若現在收拾床鋪重要呢。

    各自紛亂,憂煩不提。

    隻道洞庭知道自己被派去跟了姑娘,一點也沒有不高興,而是同天池道:“正好呢,我正預備和爺說一聲讓我去姑娘那兒呢!你不知道姑娘身邊那個小丫頭,真是,哎呀,什麽都不知道,蹦個屁都不帶響的!可急死我了。”

    莫愁在一旁打趣:“這那是人家什麽都不知道啊。你一句話裏說了七八個地方,難為人家還能答出三個呢。她倒是想說呢,你不給話茬呀。”

    天池笑得溫溫柔柔的,“你樂意便成。可留心些,爺的意思是叫你們日後還要跟著姑娘出門。在外頭守著規矩,可也不能叫姑娘被欺負。”

    這兩個丫頭,洞庭腦袋靈光,嘴皮子厲害;莫愁會些拳腳功夫,撂倒兩三個人不在話下。把聞芷護在中間,可沒人能欺負著她。

    二人立著肅然聽了,皆道曉得,日後伺候起聞芷便愈發盡心盡力,此處便也不提了。

    ·

    又過了兩日,聞家喬遷,還特意送了一份請帖到昭王府上。

    因為冬至那日,梁煜特定是要進宮的。小年夜鐵定湊不到一起過,便將日子定了提前。

    偏巧不巧,梁灼也在自家兄弟府上,瞧見那帖子遞進來搶先一步看了。看完,立刻嚷起來:“我也要去!”

    梁煜冷淡道:“沒叫你。”

    “那也要去!”梁灼喊起來,“怎麽能沒我呢,放心!我絕對帶著禮去!”

    不等梁煜說話,梁灼躥到哥哥身邊,“我的哥呀,你就帶我去吧?啊?上回我莽撞壞了人家事兒了吧,這回可得賠禮。”

    上回那事兒稀裏糊塗的,但事後經過梁煜解釋,梁灼也知道自己給人扔下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心中過意不去,一直想著賠禮。結果,朝堂上最近不知怎麽了。從定下開始修宮殿時,就各種大小麻煩事兒不斷。

    齊祿伯與錦鄉侯兩人的兒子喝醉了酒,在鬧事街頭大打出手的事兒鬧到了大朝會上。也虧得這些個大臣們也夠閑,竟然真能分成兩派吵起來。永嘉帝氣得須眉倒豎,大罵荒唐,又是打板子又是罰俸祿的,才叫兩邊憋著氣兒消停了一會兒。

    哪裏想到,兩個事主年輕氣盛,在家消停不到三日,又在獵場裏碰上了。這會兒好了,借著搶獵物的名頭,兩個人又打了起來。更倒黴的是,東平郡王不知為什麽會參在裏頭。

    人東平王年紀也有了,手腳不靈便,被人在腦後砸了一下,現在都沒醒過來。這可真是急壞了東平王府上下。

    你道是為何?

    原來,這東平、南安、西寧、北靜四家郡王,當日惟北靜王功高,及今子孫猶襲王爵。若是東平王一直醒不過來,那他府上下可是一朝天塌,什麽都沒了!

    這事兒鬧的雞飛狗跳!凡事隻要太子摻一腳,那就沒完了。熱衷於和太子作對的獻王梁鋒與肅王梁機就絕對不會放過機會,必定是要上來插一手的。

    已經連吵了三天了,三天就為這點事情,什麽政務都不曾通氣明意,也沒個結果來。

    此等拉偏架的事情,無非就是那邊人多那邊有理。於是梁煜梁灼幹脆閉門不出,誰都不見,省得沾惹了一身口水沫子,惡心得吃不下飯。

    左右哀求了好一會兒,梁灼道:“就這麽定了!帶上我!”

    說著,怕兄長反悔似的,他一溜煙地跑了。邊跑還邊叫嚷:“薛管事,晚上我住這兒,給我把屋子收拾了。”

    沒辦法,梁煜身後就這樣多了個尾巴。

    二日裏,兄弟兩個低調從聞府後門進去。剛進廳門就聞到一股極其**饞人的味道。原是今日聞頤書犯了嘴癮,怎麽說也要吃鍋子。各色香料並幹紅椒炒了一晚上,再有雞高湯並大塊兒的牛油一同下了炭火哄著的銅鍋。

    那味道,香飄百裏。惹得聞頤書一直嘀咕:“怎麽還不來?吃個飯都遲到?”

    見人終於是到了,聞頤書大歎:“可算是來了!”也不起身迎客,自己就坐到了桌邊。

    梁灼一番招呼被憋回了嗓子眼兒,噎得差點翻白眼。

    聞頤書抬起手掌,幹脆道:“先吃飯,吃完再說。”

    於是,三個人圍坐吃鍋子。牛羊肉片,雞翅鵝掌,豬肚鴨腸,還有那等十分難得的蔬果竟也有了。聞頤書迫不及待燙了一筷子鴨腸,咬在嘴裏咯吱脆響,滿足得話都說不上來。

    梁灼看他這幅模樣,簡直驚了,“就,這麽好吃?”

    他以前也吃的鍋子,哪有這般江山一片紅,紅得嚇人。

    聞頤書拿冰敷過的帕子擦了擦嘴,挑起嘴角自誇道:“我這兒沒有其他,獨這吃食天下獨一份兒。不信你問你哥,問他是不是經常來我這兒蹭飯。”

    恭王一臉驚悚地瞧著兄長。梁煜十分淡定地挑了一片燙熟的牛肉薄片來吃,不答。這模樣那就是默認了,梁灼微訝。卻見那桌上不過一會兒工夫,肉片都要沒了。立刻急了,也拿著筷子揀燙起來。不過一口,便再也不想開口說話,一心為吃。

    吃到一半,聞頤書抬頭問了問後頭妹妹的情況。聽下人來報,說雖然不沾葷腥但那等好用的蔬果都吃了許多,還喜溫溫的牛乳,用了兩杯。他這才放心,換了個碟子,重新投入燙辣的戰局。

    作者有話要說:  我想吃火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