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三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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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是各行各業, 都有門道一詞。

    很多東西都是心照不宣的規矩, 若是有人想打破,那等出門的時候便要小心一些了。

    梁煜與聞頤書所查之事, 其實不大。甚至交給手下去辦,也不過兩三日功夫便可盡了。然聞頤書似是起了些許玩樂的心思, 竟要自己去查。而梁煜這位中宮嫡子,年紀輕輕就有了昏君的潛質。聞頤書說要自己查,他竟然同意了,還跟著一起。

    這可苦了馮碩一幹人,近不得, 遠不得, 隻能苦哈哈地跟在後頭。

    三人落了座, 點了這裏的招牌菜。薛蟠很殷勤, 其實為二人倒酒, 邊問:“你們要買什麽?何不叫家裏下人去辦, 還自己跑出來。”

    “下人無用,將事情搞砸了, ”聞頤書做出苦惱的樣子, “若非如此, 我何必自個兒勞動。”

    “那些個奴才確實笨的要命, ”薛蟠附和了一句。他有些怕那個霍三爺, 於是隻和聞頤書說話,“我家路子多,盤子活, 你隻管說來,我幫你找。”

    “那便麻煩薛兄了,”聞頤書衝他拱了拱手,“近日我方搬了住處,老房子年久失修,便想著修繕一番。可這長安城裏不知怎麽了,莫管是木料還沙土,那價皆是翻了好幾倍。可買來的東西……我瞧著都不怎麽樣,許多料子且都蟲蛀了。”

    “我說個什麽事,原來是這件,”薛蟠了然,露出一個略微得意輕視的模樣,“你別費心思了,這些日子,你們是尋不到好木料好沙土的。”

    “這是為何!”

    薛蟠答道:“你不曉得了吧,近日宮中大修宮宇,那些個好料子可全都貢入宮中去了。”

    但事實上,提供給宮中修宮殿的木料也並非是最好的,而是優毀參半。聞頤書與梁煜對視一眼,便聽薛蟠繼續說:“如今世麵上的都是次等料子,便是有好的也藏起來了。待日後價格更高了,才拿出來賣呢。”

    “難道,我出了極高的價格也買不著麽?”聞頤書不解。

    “自然買不著。這做買賣都是有規矩的。好東西都掐在幾個莊頭手裏,他們若是不給,你拿什麽買?”

    薛蟠數著自己的生意經,“況且這才剛開始呢,價便飛得這般高。到日後若有個返工修繕,那銀子……嘖嘖……”

    梁煜一下子就抓到了其中的重點——返工修繕。

    終於開了見麵以來第一次口:“隻賣宮裏?”

    “那是自然,”薛蟠一瞪眼,“誰教他們給的銀子多啊。”

    聞頤書微笑著:“幸好我認識薛兄。不知我們可否到薛家鋪子裏尋些好料子?以薛兄的本事,該是有一些的吧。”

    薛蟠被誇得有些飄飄然,但並沒有誇海口答應,隻道:“我不行,我家雖是皇商,但曆年的根都在金陵呢。這一段不過是到幾個莊頭那裏進些一般的料子胡亂賣了,賺些差價而已。你們若是急著買,我可以幫你們去問問莊頭。可要想買到最好的,便還是罷了吧。”

    “這等奇貨可居,未免也太過了些吧,”聞頤書故作不信與驚訝。

    “我騙你作甚,”薛蟠瞪眼,“那些個莊頭都有規矩的。就算我帶你們去了,也不見得能成。皇家的銀子好賺,何必管另外的小魚小蝦。”

    “薛兄消氣,薛兄消氣,”聞頤書忙安撫他,“不過是吾等不知其中內裏,若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薛蟠一擺手,示意自己不是那樣的人,“自古以來都是這樣。辦事的銀子批下來,被吞個七八成。還有三成拿去做事。偏買的賣的都認識,一瞧敲個數,然後買的回去哭窮,賣的趁機漲價。再一糊弄,兩邊發財!若是有那不懂規矩的,略便宜一些,那邊不用在這地頭混了,亂棍趕走了了事!”

    “竟然是這樣,”聞頤書微低著頭,似乎在喃喃自語,“這麽說來,房子是修不了,非等宮中完事才好?”

    聽到這話,薛蟠冷笑:“那且有的等了,那宮中完事得三年。”

    “這又是為何?不隻是修繕個宮殿……”

    “你們又不懂了吧,”薛蟠笑起來,指著宮內方向,“誰說新修的東西不會壞了?”

    說到這裏,已然是足夠了。裏頭那點規矩門道也點清楚了。

    聞頤書搖頭歎氣:“皆說民不與官鬥,看來我家那房子還得爛三年。”

    薛蟠被他憂愁的小模樣勾得眼饞,恨不得上去摸一把。礙著旁邊的那位霍三爺,忍得很是辛苦。趁機獻起了殷勤,“若是你家很急,我便不要這張臉麵,幫你訂些好的來!”

    “當真?”聞頤書露出驚喜的表情,可又遲疑起來,“可你方才不是說,那些莊頭輕易不見人,不鬆口的嗎?還有,旁邊這位霍三爺可怎麽辦?”

    此時正是展露自己能耐的時候,薛蟠怎麽可能會露怯,忙表示自己包圓了!

    說完又有些後悔,有些遲疑地問:“你們……要多少?”

    聞頤書瞧了瞧梁煜,笑道:“我們也不想太為難薛兄。隻是修房子,一根好的大梁是少不得的。敢問薛兄,幫我們尋幾根梁來,可行?”

    “梁不梁的……我也不懂,”薛蟠有些為難,摸了摸臉,他說,“這樣吧,我帶你們去一趟?你們自個兒見著好的便挑了?”

    終於,那位霍三爺開口了:“隻是那幾位莊頭怕是不樂得見我們。”

    聞頤書也附和著,“是啊,若是到時因此影響了薛兄家中的生意,可就不好了。”

    見薛蟠立馬露出為難之色,聞頤書掐好了時機說,“這樣吧,不如你將幾個莊頭的住處告訴我們。我與霍三爺自個兒去尋。若是找不到便罷了,若是找到了,我們就說是別人說的,絕不把薛兄說出來!”

    “真的?”薛蟠有些不放心。

    “自然是真的,”聞頤書篤定地說,“若是供了薛兄出來,日後長安城裏的好東西,我到哪裏去尋。”

    “哈哈,那便好,那便好,”薛蟠放下心來,說出兩個莊頭城外的地兒。見著那頭菜上來便招呼二人用菜。不想聞頤書與那霍三爺站起來,以天色不早,還要早些買料子為由給拒絕了。

    薛蟠攔之不及,叫了好多聲,“你怎得這個樣子!那你,你和那……”

    聞頤書轉過來,衝人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莫要聲張。”

    又道:“我本不過一介白身,遇到那些個人如何反抗。總歸是胡亂應付著,不叫自己落了身份罷了。薛兄若是體諒我,便不要再問了。”

    說完,竟似是一陣風似的飄遠了。留下個薛蟠待在原地,半天都沒明白過來這段話是什麽意思。

    聞頤書拉著梁煜奔出茶樓,笑道:“好了,拿到線索了。接下來就叫馮碩他們去查吧。”

    梁煜已經將線索信息交給了下屬,吩咐他們去尋找。還有一份暗線是給簡王的,但這一條並沒有叫聞頤書知道。

    “其實你查到這些東西也不能叫那些砂石料子的價給降下來,”聞頤書攤了攤手。

    “我知道,”梁煜臉上沒什麽表情,“可此等築料價格飛漲並非宮中采買出來采買時開始的。而是提前了近一個月時間便有端倪。我要知道宮裏那條傳話的線是哪些,傳的又都是誰的話。”

    聞頤書覺得有道理,點著頭說:“你看,這就是你們皇子不得經商的緣由了。其他的人哪裏比得過你們消息靈通。”

    信息獲取速度不對等和滯後,可是很影響盈利的!哪怕是信息透明的現代社會,部分高端的信息資源還是由權貴壟斷和掌握——這是無解的問題。

    腦子裏轉了一圈兒梁煜肯定聽不懂的話,聞頤書又道:“今兒我幫了你,你可得還我一件。”

    梁煜知道他又灑壞水了,抿著的嘴角柔化了一點,“什麽事,你說。”

    “就是吧,我那館兒被人盯上了,”聞頤書回想了一下前幾天那些人離開時的傲慢模樣,籠著一雙眉頭,“他們大概是不死心的,所以我想狐假虎威一把,給那個什麽趙喬澤一個教訓!”

    梁煜問:“惹你的人是趙喬澤?”

    “對啊,”聞頤書眨了眨眼睛,一縷狡黠在陽光之下閃出些許碎波,“其實我覺得若是有仇當十倍奉還。你如果不介意的話,我想坑他背後的主子一把。你要不要配合一下?”

    “就像是你坑秉遊的時候一樣?”梁煜補充。

    聞頤書哈哈笑起來,“我記得當時殿下您的演技還是不錯的。”

    梁煜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搖了搖頭,歎道:“你既然說到這個份上,我也隻能舍命陪君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