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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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上若光喝酒不說些趣事兒便也沒意思的緊。

    於是眾人先說到腦門上被挨了一下的東平郡王, 老天保佑, 竟是叫他醒了過來。隻不過終是落下一個偏癱的毛病。嘴歪眼斜,就算是下床也得人扶著攙著, 後半生便是廢人一個了。

    “美人兒沾不得,好物兒瞧不見, 這般模樣還有什麽趣味,”一眾子弟皆是歎息不已。

    而那打架生事的齊祿伯錦鄉候之子自然討不得好的,昭王殿下一句話:“既然如此勇猛好鬥,不若為國出力。西境小戰不斷,若是大哥不嫌棄, 不妨帶兩位公子見見世麵。”

    獻王立刻幸災樂禍, 他早就瞧這些不知人間疾苦, 終日招貓逗狗的弱雞公候子孫不順眼了, 馬上表示他會好好照顧兩位公子爺的。

    京城裏爭風吃醋, 比的是家室, 耍得是威風。傻了才會願意去西境那種苦熱之地。於是鬧騰得不行的兩家消停了,表示願意承擔一切損失, 握手言和。但是東平郡王府不樂意了, 憑什麽二句話一放, 這事兒就跟個屁似的過去了。

    他家強烈要求那二人去西境為國效力。

    永嘉帝不知是何打算, 不僅同意了這個有些損的主意, 更是下令凡日後尋釁滋事的貴門子弟皆送至邊境,待滿三年方可歸回。

    在齊祿伯錦鄉候兩家震動天地的哭聲的同時,京中鬧事的一些紈絝都安靜了許多。平常有過節的, 有口角的,見了麵都是笑臉相迎,然後背地裏啐一口唾沫。

    “便是為了這個故,我家二老瘋了似的,每次出門都得念上三遍,敗興!”

    馮紫英有個老過節的仇家,乃是個姓仇的都尉。二人每次見麵總少不得爭吵一番,偶爾還要動動手。偏因此令,雙方二老恨不得壓著兩個立馬相逢一笑泯恩仇了。

    偏馮紫英很是不願,“就算去了邊境如何!大丈夫四海為家,為國效力本是根本!若能殺上一兩個倭賊,那才是爽快!”

    說著,拿起桌上的酒壺,好爽便幹了!旁人紛紛叫好,叫著好誌氣,好酒量。

    旁邊王仁嘿嘿笑道:“ 我是吃不得那般苦的,京城多好,何必去邊境那等鳥不拉屎的地方找苦頭吃。”

    他這話附和的人便多許多,更真心實意一些了。

    又有人問:“聞兄以為如何?”

    還不等聞頤書說話,便立馬有人笑起來:“你這話問的,聞兄這般金貴的人。合該綾羅綢緞,珍奇異寶護著供著,哪能去那等烏煙瘴氣的地方。”

    聞頤書瞧了答話的人一眼,分明是眼波流轉的模樣,卻瞧得那人心中莫名一個咯噔,可又覺得自己多心了。獨旁邊的馮碩的臉更苦了:這話要不要告訴殿下啊?殿下知道了必是要起火的。可如果不說,感覺後果更可怕!愁!

    席上的嘻嘻哈哈的,一會兒話題便換了。寶玉湊到聞頤書身邊說:“薛大哥認識的人,都與他一般心直口快,聞兄莫要在意才是。”

    聞頤書驚訝地瞧了他一眼,心道:這孩子倒是心思細膩的很。繼而笑道:“若是在意這些個話,我都氣死百把回了。”

    然而心裏卻是在冷笑,那位陛下倒是希望這些貴門子弟鬧得再大一些,一個個全都趕去邊境才好呢。大戰沒有小戰不斷,誰能保證在戰場上挨腦門一刀的是哪個。當年分封一時爽,如今掃尾火葬場。就長安裏大小公候成堆,這位陛下也隱隱有些後悔年輕時太草率了吧。

    也不知哪位東平郡王勉強著醒過來,當今心中有多少遺憾。下令叫那倆草包公子去邊境,大概是在出氣吧。

    他一個人樂嗬得很,神思一偏聽到寶玉與賈蓉賈薔兩個兄弟在說話。

    隻聽寶玉殷殷問著:“如今你媳婦如何了?”

    賈蓉喝得熏熏的,“一直不好麽,能如何。”

    聞頤書眉毛一挑,哦,大名鼎鼎的秦可卿。

    他有心再聽一二句,旁邊的賈薔笑了笑,“家裏整日圍著她轉呢,半好不好的。今日別人的好日,寶叔何必提這個。”

    寶玉歉意地避了避,“是我失禮了。”

    聞頤書原本想打算問一二句的。奈何他並不是很清楚原著裏秦可卿到底病了多久,便是問來也不能推導出什麽信息。唯一記得的是,秦可卿病中的時光,林如海也病的不輕,特意派人叫黛玉回鄉。而這一次,也不知是個什麽情景。

    回想到上回梁煜同自己說的那封來自揚州的求助信,訝道:這是緩過來了?若是那必死的林如海都能好好活著,看來命數是當真改了。

    一場酒喝醉了好多個人,他們本是想灌聞頤書的。誰想這小子看似不勝酒力,其實深不見底,灌著灌著其他人都倒了。那一個叫柳湘蓮的,拍著聞頤書大呼過癮,直言要結拜。聞頤書嘴裏胡亂應著這個硬漢,心中卻道:才不與你結拜,你那段桃花債裏便曉得你是個拎不清的。和你結拜,以後和你一樣去做強盜嗎?

    還不等他說什麽,柳湘蓮便被汪蔚拉到身後,“聞公子今日好日子,怎得不見恭王殿下?”

    “這……”聞頤書猶豫了一下,才道,“我一介白身,如何請得恭王殿下勞動?”

    汪蔚笑著:“聞兄莫要謙虛,那日情形,我們都見著呢。”

    此時聞頤書發現,莫管是哪個,凡是家中有些了不得的都注意著這邊。獨寶玉薛蟠幾個,或懵懂或無知,或家中觸不得高門一二的依舊在笑樂之中。

    於是他做出那等苦悶的樣子,搖頭歎息:“我便是想請他來,也得殿下賞麵子才好。”

    這話說的好似是失寵了,汪蔚等人麵麵相覷,可多少還是有些不信。正欲再問,旁邊看不下去的馮碩走上道:“公子,差不多了,該回了。”

    您再浪下去,我可就倒黴了。

    瞧出馮碩眼底的未盡之意,聞頤書大發慈悲地點點頭,馮碩大鬆一口氣。汪蔚卻是有些歎息,有心想再探一探話。原是汪家雖是新貴,但這底子總是差了一些。便想著尋一位能耐的皇子做靠山。他家正冷眼瞧著朝堂上的動靜,太子和肅王殿下鬧得最歡,還有個十一皇子最近頗有風頭,一時不知如何抉擇。

    而汪蔚雖年輕,可自己倒是有些想頭,隻看好昭王殿下。奈何家中長輩皆當他是無知小兒,並不理會他的話。他便有些急怒,想著自己掙一條出路來。

    可回頭一想,發現自己真不認識什麽可以接觸到中宮兩位殿下的門路。數來數去,就隻有一個半熟不認的聞頤書。說實在的,在汪蔚眼裏,聞頤書就是一個男寵玩物。平日裏調笑兩句也就罷了。現在叫他放下_身段去求人,他是有些不樂意的。

    然而,叫他想不到的是,這聞頤書竟然還推三阻四起來。

    他說的什麽一介白身的話實在假得緊,那日恭王殿下的緊張模樣,分明就是看個寶貝!況且此人如此相貌,這般風情,實在是難得一見。偶爾笑起來,能把人骨頭笑酥。這麽快就膩了?擱誰都不信吧。

    想是方才有人嘴裏沒輕重,得罪了他。少不得說幾句好話,哄一哄才能成。

    汪蔚這般打算,奈何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被馮碩打斷了。這跟班瞧著人高馬大,一身幹練之氣。對著聞頤書分明是恭敬模樣,卻與別人不同。汪蔚微愣,心道自己見了聞頤書幾次,卻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他又是誰?

    就這樣一個愣神,其他人已得了招呼,紛紛站起來了。喧鬧之間,聞頤書已經在簇擁之下走向門外。他忙站起來想要跟上去。

    外頭食客如織,摩肩擦踵,寸步難行。擁擠之間,汪蔚忽而聽到一段奇怪的對話。他身邊站著兩個書生模樣的人,正與前頭小二說話。

    那小二滿麵帶笑,很是自得,嘴唇開合之間,汪蔚聽到:“二位保管放心,這東西是宮中禦筆提出來的。十成十可靠!隻要兩位價錢給的公道,那帶進去的法子,這兒都能給你辦好了!”

    這話輕飄飄地擦過汪蔚耳際。他原沒有反應過來,再回頭瞧了那兩個書生一眼,才似被一個霹靂給劈醒了過來。他一下沒有管好的自己的表情,驚愕而害怕地呆呆轉身。再一抬頭,卻見不遠之處,聞頤書正冷著眼瞧著自己的方向。

    汪蔚嚇了一跳,以為他是瞧著自己。可再一細看,卻發現聞頤書看著的,是那小二與兩個書生離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