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章四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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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煜坐在上次與聞頤書相會的水榭前, 手中提筆正書寫, 而馮碩則跪在另一邊慣例稟報著保護聞頤書時遇到的種種。直說到聞頤書解領示玉那一幕,昭王殿下的筆停了。馮碩忙把頭低下, 隻恨自己此時不會隱身。

    頭頂傳來紙頁翻動的聲音,接著便是一聲輕笑。

    “你說, 這樣的人怎麽能不看著他。”

    馮碩知道昭王殿下不是在詢問自己,此時隻要安靜地不說話就可以了。

    又多詢問了一二句,梁煜道:“你依舊跟著他,將人護好便成。”馮碩很想和大哥換一下差事,哪怕上刀山也比伺候那個祖宗強。可是自家主子都樂意捧著寵著那個祖宗, 自己有什麽好抱怨的。任重而道遠, 他在心裏給自己默默打氣, 麵上鎮定自若應了下來。

    正巧此時, 外頭管家來報, 說是池望來了。

    梁煜將東西收了一收, 道一聲快請。

    不一會兒,池望就踏著風來了。見梁煜水邊望景的悠閑模樣, 遂道:“自打去了一趟江南, 你便不是以前那個陀螺模樣, 竟也曉得悠哉度日了。”

    “春光尚好, 不忍辜負, ”梁煜給出了一個很聞頤書的答案,又問池望,“春闈在即, 怎麽有空上我這?”

    “就是到你這人躲清靜來的,”池望搖頭苦笑不已,“那家裏是沒法待了,現在有人經過我書房麵前都恨不得是飄過去的。大哥大嫂恨不得家裏人都成了啞巴,全都用眼神說話呢。”

    想到大舅舅池瑉吹胡子瞪眼的模樣,梁煜略勾嘴角,“長兄如父。隻是你若要尋個鬆快,我這兒並不好。”

    “你說阿灼?”池望道,又馬上擺手,“不行,他那兒鬧得很,你這兒才清靜。”

    梁煜飲茶低笑:“和頤書一樣折騰。”

    池望腦中浮現出聞頤書那微微抬眉的囂張表情,自認比不上,隻說:“我記得聞公子也是今科的,看來我們能一起去得貢院。”

    “他這次不考,”梁煜道。

    “這是為何?”池望有些驚訝,又一想,便道,“倒也無妨,他還小呢。”

    “非是這個原因。他那個人憊懶的很,便是秋闈,也是我與他先生逼著來的。”梁煜想到當初逼著聞頤書讀書考試時的費勁,忍不住歎氣,“這次他死都不願,若是逼急了,他能給我來個故意落榜。”

    為了不把自己氣死,昭王殿下隻好再一次沒有原則地與這紈絝妥協了。

    池望有些吃驚,愣了一會兒給出一句:“……當真是……特立獨行。”

    自己為了科舉日夜耕讀不輟,想不到另還有個人為了不參加科舉,日夜奮鬥不息。真是一樣米養白樣人。池望自認識了聞頤書後,便總覺自己認人識物變得怪異起來。許多東西瞧著與以前都大不一樣了——叫他無比困惑。

    梁煜知道後,勸道:“他愛胡說八道,你莫要多想。”

    話雖如此,但池望曉得自己這個侄子在很多時候是十分認同聞頤書的。而他也不得不承認,聞頤書說的許多東西也是有道理的。

    這樣一個人若是做得那等文臣良將,少不得對社稷有益處。隻可惜卻以那般尷尬的身份與梁煜碰在了一處。隻是聞頤書有一句話,叫池望立馬收了這樣的想處。

    他道:“我若是個女子,你怕是連我的話都不願聽,哪裏還有什麽文臣良將的想頭。”

    這話說的池望無比汗顏,卻也不得不認同:那等不公正,偏見之想皆而有之。一視同仁才是世間最難的一件事。

    池望感慨了一番,便和梁煜說起其他。方說了不到一二句,外頭又報進來,說是聞頤書到了。

    “說曹操,曹操便到了,”池望調侃,便見梁煜滿是喜意地站起來,跨步便迎了出去。他搖頭歎了歎,“好一個癡情兒。”

    不一會兒,這癡情兒便帶著他家禍國殃民的妖孽回來了。聞頤書一眼瞧見池望,便笑了:“巧得緊。”

    池望搖頭,笑道:“該是我來早了。”

    雖然昭王殿下現在依舊是淡然模樣,但在場所有人都知曉他是歡喜著的。

    “怎麽來了?這幾日常有雨,隻管在家中便好。若有事,我去尋你就好。”

    聞頤書一點兒也不避諱,抬手摳了摳梁煜的掌心,歪頭一笑,“唔,來給個甜棗?”

    站在外一步的馮碩木著個臉:剛告完狀就被正主捉住是一種什麽樣的體驗。

    “池兄不在家中溫書,跑到阿煜這兒……”聞頤書回頭瞧著梁煜,又轉過來,“是躲清靜來了?”

    池望點點頭,“聞兄敏銳。”

    聞頤書略一笑,從袖子中抽出一張紙條遞到前麵,“今年春闈怕是不好考呢,池兄還是多準備一番吧。”

    他這話說完,梁煜與池望的臉色皆是大變。

    “別顧忌著了,打開瞧瞧吧,”聞頤書把紙條又遞了一步。

    梁煜與池望對視一眼,還是梁煜接過翻看略看了一眼,隨即合上發問:“你如何得的。”

    “不過生辰那日喝酒,回來時偶爾聽得一耳朵碎語。那小二也忒不避諱,光明正大地與幾個書生售賣。各地酒館茶樓便是交易之所,我磨了幾處,買得的題目皆是一樣的。”

    聞頤書指了指麵前的紙條,“雖不知道真假吧。但是敢在開考之前鬧這麽一處,膽子也挺大的。”

    梁煜將紙條握在手裏,一時想起前段時間查的木材石料之事。雖毫無證據,但他依舊覺得這個被賣出去的題目有七八成是真的。

    “此事事關重大,我現在要馬上進宮一趟,”梁煜將紙條收進衣袖,對池望道,“失陪了。”

    池望也很嚴肅,點點頭示意自己也要回去了。

    聞頤書笑著:“那你們都走了,我也走好了。”

    梁煜一把捉住他,“你這幾天留在我這兒,不要亂跑。”

    “為什麽!”聞頤書立刻嚷起來,“我剛給你立了功了!”

    昭王殿下皺起眉頭,“這幾日一直有人在身後跟著你,你可知道?”

    聞頤書愣了,不等他搭話,梁煜又道:“所以不要亂跑,留在這裏,我先走了。”

    說完,轉身幾步便離了此處。池望也順勢告辭,要回去和大哥先通個氣。轉眼,整個水榭裏就剩下聞頤書和馮碩大眼瞪小眼。王府的侍從侍女都站在遠處,不敢靠近。

    “有人跟著我!?”聞頤書呆呆張著嘴。

    馮碩默默點點頭,觀察著聞頤書的表情,斟酌地說:“當是與公子上次打出去的那個人一夥的。”

    聞頤書喃喃:“我竟一點都不知。”

    “公子放心,他隻曉得你這幾日出去玩樂的情形。與殿下如何,他是一點兒都不曉得的。”

    原本有些愣的聞頤書聽到這話終於反應過來,“這麽說,我來昭王府,那人並不知曉?”

    馮碩立刻點頭稱是

    “這便好,”聞頤書歎了一聲,瞧著馮碩,“這幾天是我錯怪你了,以後不為難你。我請你去我家館兒吃飯,好不好?”

    “多謝公子好意,”馮碩立刻站直了身子,“隻是這吃飯便免了吧。若是成,您多陪陪王爺才好。”

    聞頤書笑了笑,“你們一個個的,都給他叫屈呢。好好好,我知道了,我陪,我陪咯!這幾天我就待在這兒了!人呢,領我去地方,要是床不軟,飯菜不好,我就把這王府掀個倒個!”

    這話說不得是真的,馮碩一個激靈,立刻往外叫人,把這位摔不得碰不得,身嬌肉貴的小爺帶到了昭王殿下早就為他備好的,每日都打掃的房間裏去了。